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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在關城門之前進了京都,此時已是入了夜了,兼之大雪,城門口并無旁人,

陳四隔着車窗朝裏面道:“夫人咱們進了城了,城門口也并無接應之人。”

聞夫人道:“你可識得路?”

陳四道:“小人随着老爺來過幾次京都,識得路。”

“那便趕路吧!”

“是。”

陳四正要上馬,又聽得裏面他們家姑娘的聲音道:“等等。”

陳四便又回身過來:“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

聞子君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咱們先不走,你遣兩個人去尋一尋客棧,若是一家不夠遍尋兩家,要将兄弟們都安置得下的,這麽晚了,叔伯那裏想必也該歇下了,咱們便在這客棧裏休整一晚,明日再上門吧。”

“是,小人這就派人前去。”

聞子君道:“大家一路都辛苦了,住宿上不要委屈了,這眼看着就到了年底了,想來這客棧空房應是足的。”

“謝姑娘恩典,小人去了。”

“等等。”陳四正要待轉身卻又被聞夫人叫住了。

馬車內聞子君和她娘道:“娘,今日天晚了,想必叔伯他們府上都已歇下了,咱們這麽冒然上門,再給攪擾起來,豈不唐突打擾,再者說了咱們還有這麽多人需要安置,得好一番忙亂呢!”

聞夫人道:“你說的雖是在理,但這般行事也是不妥,咱們這都進了城了,相當于到了家門口了,這地步哪有說住客棧的道理,豈不是顯得生疏!再說了咱們三日之前送了信過來說是今日到,這會兒雖是晚了,但想必他們也是等的急了呢,咱們如今到了卻不登門這怎麽說得過去。”

聞子君皺眉。

聞夫人幫她順了順頰邊碎發,嘆口氣道:“娘知道你的心思,定是覺得他們家大老爺做派端的足,再加上咱們這般上門也顯得狼狽,只是不管怎麽說,名分上都是正經的本家族親,你也莫要太過要強了,最主要的是你叔祖母還在呢,不管他們的做派如何,只咱們若是過門而不入,先找了客棧住下,可就是和在長輩面前端架子了。”

“娘,君兒只是覺得咱們實在無需這般,又不是無家可歸上門來投靠,指着他們過活的,做什麽要住到別人家裏去呢,不過是他們信中那般說,再也都是親戚,只當是走親戚了,可您看,眼見着并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聞夫人循循善誘:“若是你爹也一道過來了尚還好說,咱們遷家到此,也不是說非得投到他們家去,咱們自行安排,而後時常去請個安也就是了,可是如今你爹不在,咱們幾個內卷又哪裏算得上是遷家呢,也就是投奔親戚的,既是投奔親戚來的,你這般做派,明眼見着是心生不滿的意思了。有你叔祖母在,不論他們如何做派,咱們都是不能有半點不滿的。”

聞子君垂了睫毛:“聽娘的。”

夜幕下大雪還飄着,風已漸漸住了,城內十分的安靜,“噠噠”的馬蹄聲和“骨碌碌”的車輪滾動之聲,在這雪夜裏清晰分明,一路往內城而去。

沒有多少時辰車隊停下,陳四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夫人,侍郎府到了。”

“去叫門吧。”

“是!”

小胖子已經睡了,聞夫人沒有叫醒他,給他掖了掖被角,又給聞子君理了理衣裳,整了整頭發,等得了一時,也沒見陳四回禀,聞夫人正想着下車看看狀況時,聞子君以掀起了簾子,推開窗子往外看,看得了一時,聞夫人問她:“外面如何?”

聞子君放下簾子,和她娘道:“大門還沒敲開呢,這高門大戶的,果然不同。”

聞夫人垂下視線複又擡起,她拉了聞子君的手安撫道:“定是不知咱們趕在今日到了,天晚了應是歇下了,且耐心等一會兒。”

“哪能不知呢,娘您也說了,咱們三日前還派人送了信過來呢,沒放在心上倒是可能的。”

“你也莫要計較,這也算不得什麽事。”

聞子君點頭:“正是的呢,算什麽呢。”

說着話,母女兩個又是候了一會兒,聞子君掀了簾子看去,大門依舊沒開,一刻鐘都過了,聞子君看了眼眼前緊閉的大門喚了一聲陳四。

陳四過來頭上肩上已是積了一層雪:“姑娘有什麽吩咐?”

聞子君道:“不必再敲了,今日晚了,裏面燈已經熄了,咱們這個時候冒然上門,實在是冒失了,往回走吧,派人去尋個客棧咱們住下。”

“是。”陳四應完,沒有立即動身,等了片刻,沒有聽得夫人再吩咐了,便轉身去了。

車隊掉頭,骨碌碌的車輪又轉了回去。

聞子君放下車簾坐了回來:“當初來的時候,我就不同意要住到他們家去,是他們寫信過來拿腔拿調的硬是要咱們住過去,我最煩這些東西,什麽遷家、投親的,早八百年都分了家的,哪來那麽多講究。”

“你這脾氣啊,也是被你爹給慣得,這京裏不比南邊,極是重規矩的,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來了,娘這裏鄭重的交代你一句,你這脾氣當真是要改改了,姑娘家的名聲最是要緊。”

“我不管這些,咱們又不仰仗他們過活,做什麽要像牲口一樣被牽着走,他們一封信過來拿腔拿調的要咱們住到他們府上,咱們就得住到他們府上,如今又擺出這麽一副冷屁股來,咱們還要巴巴的拿着一副熱臉去貼,我看他們這不是長輩,倒像是主子,不過我不當這個奴才。”

“你可還知道你是個姑娘家,怎麽這麽說話?”

“我氣不平還不行嗎?”

“你一個小丫頭有什麽可氣不平的,你只記着你是個晚輩。”

……

聞子君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有些困惑的道:“娘,君兒有些想不通。”

“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麽?”

聞子君道:“即便是您再怎麽心寬體諒,也不得不承認,對于咱們的到來他們并不熱情甚至是不歡迎的,既是如此又為什麽一定要咱們住到他們府上呢?”

聞夫人捏着帕子沾了沾唇角道:“也不能就這麽下了定論,許是有什麽事情……”

聞子君冷嗤一聲:“咱們三日前是送了信過來的,只說今日到,他們便是有什麽事情不能開門,連指使個人通知咱們一聲也不能嗎?除非是被抄家了,若真是那般,也真是大事情了。”

“住口!”聞夫人道,“君兒你要娘怎麽說你才聽得進去,這是京裏,規矩禮法大于天,如今可不是在江南的光景了,你要記着禍從口出,你若是一直這般口無遮攔的,早晚是要惹事的。抄家這種話,以後不可再提。”

聞子君低頭:“君兒失言了,娘不要生氣。”

“你都這麽大了,倒是比你弟弟還讓人操心。”聞夫人嘆口氣,“在江南你也是驕縱慣了的,如今可是半點委屈也受不得了的。”

聞子君辯解:“娘,君兒不是受不得委屈的,只是咱們這委屈受的全沒道理,平白的做什麽要被他們驅使着耍弄。”

“行了,哪就這麽委屈了,你呀,娘也看明白了,你這性子就不是那能和人好好相處的,若咱們當真住到了你大伯家裏,定是要日日給我惹事。”

聽聞夫人的話口,聞子君驚喜的道,“娘,聽您的意思,咱們不去他們侍郎府去住了?”

聞夫人無奈的道:“再說吧!”

母女兩個說着話的功夫,馬車已經停在了客棧門口,陳四立在馬車外面道:“夫人,姑娘,都安排好了,您可以下車休息了。”

聞子君當先一個出了車廂,她扶着車轅直接跳到了地上,打量了眼前的客棧一眼,還是很氣派的,就是不知空房間是否充足,聞子君轉頭問陳四道:“安排的下嗎?”

“住得下,這時節客棧也沒幾個客人,仗着姑娘體恤,安排兄弟們兩個人一間,已經很好了。”

聞子君點頭又吩咐道:“一路上實在辛苦,一會兒進去讓店家多做一點好吃的,這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吃一頓痛快飯了,讓兄弟們痛痛快快吃一頓好的。”

“是!”

說話的功夫後面的幾輛馬車也都停下了,丫鬟婆子們也都紛紛下了車,這一下子就熱鬧了不少。

平日裏聞夫人身邊的兩個婆子兩個丫鬟一股腦的擁到了聞夫人這輛馬車的門口,扶着車門的扶車門,掀簾子的掀簾子,前前後後的服侍聞夫人下車。

不一時聞子君身邊的大丫鬟如瓊到了聞子君身邊,遞給她一個新換的暖手爐:“姑娘,暖暖手心。”

聞子君接過暖手爐,夜色下也看不清她臉色如何,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如瓊道:“勞姑娘挂心,好多了,許是适應了,這幾日也不覺得如何暈了,只是比平時少了點精神。”

聞子君道:“那便好,前些日子,見你那臉色,看着也真是讓人懸心的。”

如瓊道:“都是奴婢不中用,這一路上非但沒能服侍姑娘,反倒累得姑娘操心。”

聞子君道:“行了,自小咱們都是一塊兒長大的,還需說這些話嗎?”

他們正說着話呢就聽得後頭如瑤叽叽喳喳的聲音傳了過來:“喂,你過來一下,哎哎,那個小哥,就是說你的,怎麽就如個木頭樁子一般,你過來幫我搬下東西……小心些,這都是姑娘的……哎呦!可輕着點呀,這麽莽莽撞撞的……”

聞子君笑道:“她倒是精神。”

如瓊也抿唇笑道:“可不是嗎,這一路可把她給憋壞了。”

聞夫人被丫鬟扶着下了馬車走了過來:“快進去吧,別站在這風口裏吹了。”

“知曉了娘。”聞子君看了眼聞夫人身後,被婆子抱在懷裏的小胖子,小家夥毫無察覺睡的正香。

“這小子倒是能睡,果真是心寬才得體胖的。”

她這話說的幾個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婆子笑道:“姑娘是慣會打趣咱們小公子的。”

聞夫人無奈的道:“他那麽小的人,多睡一會兒你也要說。”

“我不是誇他呢麽!”聞子君說着替了丫鬟的手,上前扶着她娘,轉頭和如瓊道,“你身子也沒大好,也別站在這裏吹了,快些進去吧,如瑤就不要管她了,讓她忙活去。”

如瓊抿唇一笑,對着他們福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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