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木蟲
周蟲擎着燈,領着我向他房裏走去,剛剛一腳踏進房門,我就感覺到一股森森陰氣,刺骨冰冷,幾乎要鑽進骨髓中去。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那具橫放在房中的棺材,這棺材絕對不是近代之物,油漆斑駁,實在是有些年代了。
棺蓋是敞開的,我目光落在棺材口上,那裏有一些缺口,是被人強行撬開過後留下的——這棺材裏面曾經睡過死人,而且還是一位“陰人”。
周蟲本身中的毒,就是陰寒之毒,本身又住在祠堂,外面又是竹林,臨近水源,地理位置也背陰——想來,他是想要借用這地方的陰寒之氣,克制體內的寒毒?但如此一來,豈不是等于飲鸩止渴?
我剛才給周蟲把脈,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對症之藥,若是要治愈,需要長久針灸,一點點的把寒毒驅散開來,但是,我看那周蟲的表情,似乎對我有着諸多隐瞞,甚至不太想要治愈自己的寒毒。
既然這樣,我自然也不能夠多管閑事,畢竟,每一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私隐。
周蟲舉着燈,向着棺材走去,微弱的燈光照在他蒼白得有些發青的臉上,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我終于明白,周爺爺為什麽說他早死了,有這麽一個怪癖的孫子,想要接受他,還真不容易。
村子裏面的人都懼怕周蟲,也絕對不是沒有根源的,一個睡在棺材裏面,只在黑夜才出沒的人,誰都有些懼怕的。
甚至,我心中都有一些狐疑,這人——到底算是人,還是算是半死人?或者,就是活死人?
“你不想過來看看嘛?”周蟲擎着燈,突然沖着我詭異的笑了一下子,露出森森白牙,透着寒氣。
“好!”我大着膽子,向着棺材走去,低頭向着棺材中一看,我頓時就“哎呀”一聲,驚叫出聲。
随即,我感覺背後有一股寒氣襲了過來,緊接着,又是一熱,頓時全身都出了一身汗水。
“你……這是什麽東西?”我驚恐的指着棺材裏面的東西說道。
“嘿……”周蟲大概是見我吓得不清,居然笑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房間的緣故,我總感覺,他的笑容透着陰森寒氣:“這就是你要看的東西。”周蟲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把那東西取了出來,遞給我看。
那是一個只有正常人頭骨一半大的小人頭顱,呈現半腐爛的模樣,我剛才一見之下,以為是小兒頭顱,在震驚周蟲的變态和殘忍的時候,自然也免不了心驚膽戰,而這個時候,在燈光下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小兒頭顱,只是一個木頭疙瘩,模樣像罷了。
自己吓唬自己!我暗罵了一句自己膽小,只是那玩意看着實在太像是小兒頭顱了,所以,周蟲遞過來,我愣是沒有去接。
“沒事的,它在冬眠期,不會咬人!”周蟲說道。
我聽得周蟲這麽說,壯着膽子,伸手把那玩意接了過來,對着光,我才發現,那個木頭疙瘩裏面,有一個雪白的東西,蜷縮成一團,想來就是周蟲的蟲寶。
“這就是蟲寶了?”我詫異的問道。
“嗯!”周蟲點頭道,“我們驅蟲師,不管是金木水火土那一系的,都會豢養幾只蟲寶,當然,蟲寶是要從小豢養,甚至需要本身的精血豢養,才可以驅蟲師息息相關,指揮如臂。”
“哦?”我表示理解,突然感覺,這驅蟲師似乎也沒什麽神秘了,這不就和養寵物一樣嘛,從小養熟悉了,自然就聽從人的指揮了。
“可你說的蛻變,又是怎麽回事?”我問道,這個蟲子蛻變,就算長出漂亮的翅膀,我不信周蟲也能夠跟着長出翅膀了。
“驅蟲師的蟲寶,分外蟲和內蟲兩種。”周蟲說道,“你看到的這個,是外蟲——一個驅蟲師,可以養多只外蟲,但是內蟲的話,那就是我們的本命蟲,平日裏養在身體裏面!這卻是不能夠給你看的。”
“養在身體裏面?”我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天啊?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瘋狂的人?以本體飼養蟲子?
“是的!”周蟲點頭道。
“就像肚子裏面長了蛔蟲一樣?”我這麽說的時候,都感覺有些惡心,人體有一些寄生蟲,這是衆所周知的話題,不算什麽稀奇事情。
可我怎麽都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有這麽變态的人,利用本身的血肉之軀,飼養昆蟲?
突然,我心中一動,傳說,苗疆的黑巫術,那些巫師,本身養蠱放蠱,不都有本命蠱?他們那個本命蠱,豈不就是蟲子?
“你要這麽理解,我也沒法子!”周蟲似乎對于我的理解,有些不贊同。
我搖搖頭,想起剛才給周蟲把脈,并沒有發現他體內有什麽蟲子啊?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再次扣向他的脈搏。
周蟲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把美孚燈向前一伸,橫了過來,擋住我的手,問道:“西門先生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我再次給你把個脈,看看你的蟲子!”我也不隐瞞我的好奇心,當年我聽得這蠱蟲之說,就非常好奇,可惜去苗疆,現在人卻不在養蟲養蠱了,也無緣一見,今天碰到周蟲這樣的怪人,自然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若是讓你把脈看出端倪,我們驅蟲師還混什麽?”周蟲搖頭道,“算了,你明天見到我師父,就明白了,現在說什麽,都是白搭。”
“好吧!”我讪讪的笑着,心中對于驅蟲師,更是感覺好奇,“等着你們體內的蟲子蛻變,你們也會跟着蛻變?”
“不盡然!”周蟲搖頭道,“這個另有說法,屬于本門機密,還請西門先生見諒。”
既然是人家的秘密,我也不好再問,看了看那塊類似于小兒頭像的木頭疙瘩,問道:“這玩意——為什麽弄成這樣?”
周蟲說自己是木系驅蟲師,想來這蟲子也喜歡木頭,那麽,随便找個木頭疙瘩養蟲子就是了,何必弄成這等恐怖模樣吓唬人?
而那個蟲子卷縮成一團,躲在木頭疙瘩中,我除了看到是白色的,連着模樣都沒有看到,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這是骷髅木!”周蟲說道。
“骷髅木?”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稀奇的說法。
“不知道西門先生可知道樹葬?”周蟲問道。
“知道,我還親眼見過!”我說道,樹葬不算什麽稀奇事情,一般的風俗就是,老了人,砍伐樹木,做個棺材,找個風水寶地埋葬。
而樹葬卻是另外一回事,等着人死了,找那些粗壯的樹木,也不砍伐了,直接從中間掏空一塊,把死者穿戴好衣冠,葬如樹洞中,在用樹皮把表面封起來。
一般這種情況下,粗壯的樹木不但不會死亡,反而由于得到了屍體腐爛的滋養,更加的旺盛。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叫道:“木化?”
看到周蟲點頭,我連着手指都顫抖了一下子,剛才,就在剛才,我還把那玩意拿在手中,細細的觀賞,我他媽的——這該死的周蟲,就是一個變态狂。
睡棺材,玩骷髅的變态狂。
“你……你……你太變态了!”我指着周蟲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告訴我,剛才我吃的東西,沒什麽問題吧?”
對于這個問題,周蟲居然神情專注的想了想,這才說道:“米飯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茶——生火的木材是棺材板,就地取材很方便,茶葉是在墳頭上采摘的,墳頭的茶葉,都長得特別旺盛鮮美,你喝茶的杯子是汝窯的沒錯,但是卻是棺材裏面摸出來的……”
“老子要掐死你!”我暴怒,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差點沒有吐出來,茶葉棺材木,我都認了,可是那個汝窯的瓷杯,居然是殉葬品,想想,我就惡心啊。
“上次袁先生來了,還贊我的茶好!”周蟲漫不經心的說道,“這若不是有求于你,我還舍不得拿出來待客。”
“他是瘋子,我不是!”我指着周蟲的鼻子說道,“以後給我的東西,你先說清楚,有沒有什麽問題。”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周蟲依然是一副死人臉,完全不為所動。
“成,我不和你說,我要睡覺!”我直接說道,“明天去看你師父,早看好我好早滾蛋,袁瘋子說的不錯,你就是一個變态,虧得我剛才心中還替你平反呢!”
“謝謝!”周蟲居然一本正經的道謝,“作為客人,這又是酷暑熱天的,要不,你睡我的棺材?”
“滾!”我咬牙怒道,睡他的棺材,這都什麽話啊?人上茅坑還讨個吉利呢,老子我還沒死呢。
寧可露宿荒野,在我活着的時候,我絕對不睡棺材。
“在我們死後,天知道有沒有棺材睡?西門先生,你真的不考慮活着的時候,體驗一下子?”周蟲居然一本正經的問我,“你和我不用這麽客氣的。”
我揉揉有些發痛的腦袋,問道:“你這裏可有正常一點的地方可以住宿一宿?若是沒有,我出去找個地方睡覺。”
我肯定出去,随便找個地方紮的帳篷,也絕對不要睡這個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