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別樣

李牧可以說是傻眼了。

“這啥情況啊！衛子野你這個混蛋就在女人方面有個人樣兒，現在是準備做個标标準準的‘混蛋’了嗎？”秦回再次伸出手想到攬過衛子野的肩膀嗎，但是想起剛剛衛子野的表情，手又在空中收了回來。

衛子野沒有說話，看着手機裏面的照片。這小丫頭，長着一張這麽與世無争的臉，性格怎麽就那麽……那麽皮呢。換着聲音把他玩得團團轉。

此時烤肉上了，沈鷗夾起薄肉片撲滿，油從肉裏炸出來，發出“呲呲”的聲音。此時，所有人完全沒被肉吸引，全部看着衛子野。

“完了，是什麽讓野哥已經失去了理智？”劉益奇問道。

沈鷗默契接腔：“可能那就是稱作愛情的旋渦吧！我們野哥現在已經完全陷入了懷春期。啧啧啧……”

“陷你媽。”衛子野擡起頭，還是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髒話在他的口中說得比新聞聯播還要性冷淡。他向李牧伸出手，“手機給我看一下。”

李牧本來以為衛子野就是說着玩的，看着衛子野這架勢——我擦不會是說真的吧！李牧剛想要删除照片，手機已經被衛子野強硬地拿了過去，衛子野點了幾下，又還給了李牧。不出意料，照片被衛子野删掉了。

李牧打開回收站，發現連回收站都被清幹淨了。

所有人安靜。

衛子野旁若無人，夾起一塊熟了的烤肉，沾滿鮮紅的韓國烤肉醬，塞入口中，用舌尖舔掉嘴角旁紅色的醬汁，其他幾個人都沒動筷子，他夾起第二塊——

“都愣着幹什麽？”

他問道，但沒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又解決了一塊。

衛子野其他幾個人還是沒動筷子，也放下筷子。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用兩只手撐着頭，看了看秦回，看了看李牧，看了看劉益奇沈鷗。

“噗嗤。”沈鷗憋不住笑了，“野哥，你搖頭晃腦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啊。”

“野哥……就一張照片，你就要破戒了嗎？”劉益奇實在憋不住了，問道。

Advertisement

“沒。”

“那你為什麽要這個女生的照片……”

“我的意思是，”衛子野解釋道，“不是因為一張照片。”

“那野哥，你對這個女生到底是個什麽态度啊！”秦回也耐不住性子，“就給個準信兒！到底是個啥态度！是男人就有話直說！”

衛子野重新拿起筷子，他的手幹淨而修長，拿起筷子時，手指彎曲的弧度都精致好看。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

“呵。”衛子野冷笑一聲。

！

所有人都盯着衛子野。

衛子野擡起頭，眼神掃過在座的四個人，挑眉：“你們現在，管得很寬啊……”

剩下四個人都快要窒息了，衛子野看來是不打算讓他們幾個人的心髒落地了。

秦回性子最剛烈，不滿地抱怨道：“野哥，你這麽不負責任的嗎？”

聞言衛子野甩給秦回一個冷酷的眼神，修長的筷子在空氣中畫了個圈，頓了一下，慢悠悠地說道：“秦回，我發現你最近很跳啊。”

秦回看到衛子野眼神裏的殺氣。

“哇!不敢不敢，野哥我錯了。”

其他幾個人看着秦回活寶的樣子，忍俊不禁。

既然問不出底兒，其他幾個人也不敢再打從衛子野身上挖消息的念頭了，恢複正常開始吃飯。

“哦對了，野哥，明天琴行那邊叫你過去看看，他們新搞來幾件很好的樂器，其中有一架鋼琴聽說很有來頭，請你去試試。”沈鷗說道。

“……”衛子野沉默。

“野哥，既然樂隊要複出了你也該重新拾起以前的……”

“我明天去一趟。”衛子野打斷了沈鷗。

周末，祝伶被沈青一個電話叫了起來。她本來以為是有什麽工作方面的事情，可實際上，是沈青叫她陪自己出去辦事。

這不是第一次了，兩個人雖然是工作上認識的，但是沈青貌似很樂意跟她在工作之餘交個朋友，于是兩個人也經常因為一個工作之外的事情聚在一起。

“去幹什麽？”祝伶被沈青先是約到了奶茶店裏，就是上次沈青說的那一家最近大火特火的奶茶店。

“等下跟你慢慢講。”沈青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白色的小票，得意地說道，“我今天起得可早了，排隊點了兩杯草莓水果奶蓋茶，我還沒嘗過呢。”

“還可以，奶蓋有點甜，茶有點澀，搭配在一起蠻好喝的。”祝伶把包放好。

沈青瞪大眼睛：“啊？你這個古代人竟然搶在我前面喝過了！哇，我好失敗啊……你竟然買了不給我買一杯，完全不是朋友了！小心我給你下個工作季度接三個本子一起拍。”

“可別啊姑奶奶。”祝伶連忙擺擺手，“是別人送我喝的，不是我自己買的。”

“是誰這麽善良送這個……”沈青眯眼，“不會是男朋友吧。”

“……”祝伶愣了一下。

“我的天，真的是啊？”沈青驚訝。

“……”

“天啊祝伶，你怎麽就偷偷地釣到男人了……是不是偷偷去酒吧了？是不是偷偷去蹦迪了？還是你媽媽給你安排了個男人相親。”

“真不是。”祝伶打斷了沈青的話，“什麽男朋友，有男朋友的話我還擱這兒陪你？”

“也對。”沈青撐着頭，“那是誰？追求者啊？”

“這個世界上除了男朋友和追求者難道沒有別的人了嗎？”

“好吧好吧。”沈青作罷，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上了車，沈青開始看手機。祝伶用手肘撐着玻璃上，将下巴擱在手背上，她看着外面的風景。

祝伶突然想起了那個演唱會的晚上，漆黑的夜晚閃爍着五顏六色的熒光燈，所有人跟着搖擺，聽到動情處，晚風伴着歌聲纏繞着她的長發，她感覺整個世界都溫柔，眼前不再棱角分明的鋼鐵森林，在恍惚時，她似乎看見了衛子野。

那個高挑的身影，深邃的眼睛。

無法武斷地覺得他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但至少，是一個難忘的人。

“到底是去幹什麽啊？”祝伶回過神來再次問道。

“去一個琴行看一下，我親戚家的小孩兒想學樂器，你知道的現在這種特長生泛濫，家長都想讓孩子走這個道路。那個琴行是我朋友開的，蠻高級的，而且還開班教學，所以我就去看一下。”沈青解釋道。

很快就到了那家琴行。琴行開在比較文藝安靜的一條街上，位置并不是很中央，從外面看門面并不大，起先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個女生勉勉強強并肩行走，兩旁挂着吉他之類的樂器。

整個琴行都很安靜。

走到裏面才發現，是一個很寬敞的天地，裝修也很有古典文藝的風格。這個時候，一個面相溫柔的高瘦男人向着沈青打了打招呼，沈青也熱情地用力揮揮手，看來這位就是沈青的朋友了吧。

來到招待室，祝伶安靜地坐在沈青的旁邊。沈青的朋友拿起一個花紋古典的瓷茶壺，為祝伶和沈青各倒了一杯紅茶。紅茶的香氣随着氤氲的蒸氣萦繞在屋內，頓時整個人的浮躁都被壓了下去。

“沈青你朋友？”那男人友善地看向祝伶。

“是的。”沈青回道。

“真是個美麗的小姐。”那男人笑了笑，說話都帶着文藝青年的調調，“像鋼琴曲。”

“謝謝。”祝伶回以友善的微笑。

然後，兩個人開始聊正事，正事沒聊多久就開始聊起閑事。

那男人說最近琴行搞到了幾件非常有來頭的樂器，其中有一架鋼琴尤其珍貴，今天他們請了人來試試這架鋼琴。

“是鋼琴家？”沈青問道。

“不是。”那男人搖搖頭，“一個擁有鋼琴家水平的人。”

“那為什麽不是鋼琴家呢？”祝伶實在坐得百無聊賴，于是插了一句話。

“人家不屑于冠以這個‘鋼琴家’的名頭，而且……”那男人似乎再想什麽，突然笑了起來，“那家夥的确沒有什麽鋼琴家的樣子喲。”

話音剛落，突然有鋼琴的聲音傳了過來。

祝伶并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她只覺得那聲音極美，在這個電子混合音橫行的年代，這種古典純粹的音樂給人的心靈造成一種別樣的震撼。

這種音樂，傳達出一種獨有的風度。

“想去看看嗎？”

“嗯。”

“記得保持安靜哦。”

“當然。”

沈青和祝伶被領着穿過另一條狹小的走道，面前，是一扇虛掩着的門。那男人走上前去，輕輕地推開門——

鋼琴的聲音更加得真實。

祝伶整個人愣住了。

她的心突然像被人捏住。

一雙幹淨修長的手跳躍在黑白的琴鍵上，底下，是一雙白色的1970s高幫匡威。她擡起頭，是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沒有穿西裝外套，最上面一顆扣子被解開，慵懶又斯文。

鎖骨，下巴，嘴唇。

一雙深邃的眼睛，淩厲的眉。

祝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個彈鋼琴的人是衛子野！

他的眼睛垂着，密而翹的睫毛上盛着從吊燈上滴下來的明黃色的光。他黑色的短發和白色的襯衫形成強烈的對比。

祝伶一直覺得，他是一個看上去戾氣很重的人，此時沉浸在鋼琴中的他，卻那麽溫柔。

就在高潮部分，他突然擡眼。

祝伶明顯感受到，旁邊的沈青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神飄忽，最終卻落在了祝伶的眼裏。

四目對視。

衛子野的眼中也浮現出薄薄的一層驚訝，而祝伶已經完全腦袋空白。

衛子野的驚訝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竟然輕輕地笑了。沒有聲音，卻是看着祝伶在笑。

他收回眼神，到了高潮部分他整個身體開始随着音樂擺動，手指在黑白鍵之間快速轉換，快得形成殘影。

看到他的另一面，不再是鋒利得像是刀刃，而是一杯蒸騰着熱氣的茶。

衛子野極度專注，而那專注的樣子，迷死人。

祝伶的心，被彈得稀巴爛。

不合時宜的，她突然想到一句說爛了的土味情話——

日光月光，他是帥得日月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