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養貓

正式進入了配音階段, 祝伶每天除了看劇本就是進錄音室, 忙得腳不沾地。

《七宮令》的這個角色是她整個配音生涯以來, 工作量最大的角色。整場戲女主的年齡跨度很大，要從豆蔻年華的青春靓麗，嬌嫩少女, 一直配到暮年時期女主飽經風霜後母儀天下，執掌後宮。

對于祝伶來說這也是一個挑戰。

她長期配的劇都是比較有威嚴的女性角色, 很少接觸少女音，對于她來說，後期複雜的情感處理反而不是難點。對于她來說，更難地是去配那種幹淨純潔，懷揣希望的思春期少女, 這讓她很苦惱。

中午吃飯的時候，祝伶主動找了彭小莫。在少女音這一塊兒，彭小莫可是大行家, 從入行到現在，她基本上接的都是白蓮花小雛菊的少女戲。

聽到祝伶的苦惱後，彭小莫立刻放下了筷子吐槽道：“小騷啊, 你這次可真的是問對人了啊，我真的是配綠茶婊配得快要吐掉了，我都後悔自己怎麽不是個男人，那我一定是鑒婊大手子, 只要面前的女人一張口, 我就能聽出她是真嗲還是硬裝出來的。”

“我可能就是那種裝出來的。”祝伶悶悶不樂地用筷子戳了戳白米飯, “我感覺我配出來的不是真少女，反而是活靈活現的裝嫩大媽。”

“哈哈哈哈哈小騷你要把我笑死。”彭小莫笑了半天，“你能懂我那種每次坐地鐵看到那些人近中年的大媽對着電話裝嗲的時候是種什麽心情嗎，我真想拍拍她的肩膀，跟她說放開電話讓我來。”

“咳咳，讓我給你表演一個。”彭小莫清了清嗓子，拿過祝伶的手機看了一眼劇本上的臺子，張口就來——

“這位公子生得可真英俊。”

彭小莫的聲音立刻變得像是少女般甜美，絲絲入扣，像是将糖絲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蜜的味道像是低糖蛋糕，三分甜七分奶味，絲毫不膩。幹淨得像是随風飄舞着的潔白紗裙，帶着俏皮。

像是一個眯着笑眼的女孩，穿着藕粉色的裙子，潔白無瑕的白玉簪別在烏黑的長發裏，身上帶着梨花的香味。

幾個人看了過來，卻一臉茫然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可能就是一個配音演員的魔力了吧。

“彭小莫，我要是個男人，聽到你的聲音我骨子都酥了。”祝伶感嘆道，“有什麽訣竅嗎？”

“嗯……”彭小莫思考了一下，“擁有一顆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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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祝伶不懂彭小莫的意思。

彭小莫笑着拍了拍祝伶的肩膀：“我忘記了……我們祝伶小女神貌似從來沒喜歡過什麽男人吧。”

“你這話說得像我喜歡女人。”祝伶哭笑不得。

“突然讓你這種後媽專業戶來配清純少女，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彭小莫突然很想喝冰咖啡，于是求着祝伶陪她一起去。

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時間，祝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進了咖啡店，彭小莫排隊買好水後，兩個人找了個位置坐着，繼續剛剛的話題。

“祝伶，我記得我們學校以前追你的可不止那個衣冠禽獸啊，四年你都沒有什麽情況，實在是令人佩服。”彭小莫說道。

“前兩年忙學習後兩年忙工作，畢業了繼續工作。”祝伶攤了攤手。況且她并不是那種社交動物，不像季風那樣将人脈看得那麽重，平時打打游戲看看手機，有固定的生活朋友圈子她就很滿足了。

“那真的沒有心動的嗎？”

“……不是聊配音嗎？”

“是啊！用生活經歷幫你找感覺啊！”

“我可沒當太後的生活經歷，還不是配了。”

“哎呀。”彭小莫突然湊近祝伶，一臉賊兮兮的樣子，“祝伶，你不會心裏有鬼嗎？”

“有啊。”祝伶一反常态地大方承認。

彭小莫立刻興奮起來追問：“誰啊誰啊？”

“山野女鬼沈青。”

“噗嗤……”

彭小莫坐回位置上，由衷地鼓掌：“小騷可真不是浪得虛名。”

“謝謝肯定。”祝伶有禮貌地點點頭。

但剛剛彭小莫靠近她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有點心虛，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心虛。

因為……

她想起了那雙深刻的眼睛。那個雨夜他牽住了自己，那一刻的她簡直心跳都要停止跳動了，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一顆石子打破。

她捏了捏鼻梁。

拿了咖啡，彭小莫也終于回歸正題上，在走回去的路上講了幾個少女音的技巧，的确有些地方是祝伶疏忽掉了的，她拿起手機将這幾點技巧記下來，将一句臺詞念了好幾遍，才慢慢找到應該有的感覺，但還是比不上彭小莫那麽精湛。

“哎呀，真的得有生活經歷的！”彭小莫說得很真誠，“像我這種初中追帥氣男藝人，高中迷戀帥氣學長，大學沉迷各國偶像劇，戀愛談了好幾場的女人，少女心簡直爆炸，配起來當然就更有感覺了。”

祝伶會意，彭小莫的這些經歷她都沒有，頂多是大學的時候被拉着看過幾個偶像劇。

“比如說前面那個男人，就讓我少女心很爆炸。”彭小莫突然小聲說道。

祝伶的視線被吸引過去——

衛子野正站在他們工作樓的樓下。

他穿着一件寬松的煙灰色帽衫，深色長褲似乎短了一點，走路的時候會露出一小截腳踝。他穿着一雙白色的yeezy，整個人走的是黑白灰色調，顯得異常幹淨和少年氣。

眼神很快鎖定在了祝伶的身上。

“祝伶。”衛子野叫了她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讓彭小莫傻眼。

祝伶硬着頭皮假裝淡定地回複：“你怎麽來了？”

“不能來？”

祝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咬了咬嘴唇，一時間沒說話。

衛子野兩只手揣兜，向前進了一步，他低頭把聲音放低：“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哪件？”

“你說呢？”

“哪件……”

“別裝傻了。”

彭小莫被這暧昧的對話弄得雲裏霧裏，什麽晚上的事情……這實在是太令人浮想聯翩了，關鍵是這男人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令人把持不住的款式啊！

“小騷我先走了，記得等下別遲到啊。”彭小莫也是懂得做人道理的人，拍了拍祝伶的肩膀，感覺溜走。為了姐妹的愛情，她忍痛舍棄欣賞男人的機會。

衛子野輕笑了一聲，飄在空氣中。

“小騷啊……”他眯着眼笑，像是一只搖着尾巴的狐貍，想着如何把眼前的佳肴吃進肚子。

祝伶趕緊轉移話題：“你到底說的哪件事情？”

“貓。”

“那你剛剛說得那麽暧昧幹什麽？”彭小莫現在肯定浮想聯翩。

“故意的。”他淡淡地道，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狐貍尾巴搖得更得意了。

狡猾的男人。

衛子野叫祝伶跟着他走，走到了上次的那個地方，仍是雨天的角落，看見了那只雨夜裏的小野貓。小野貓看上去年紀還很小的樣子，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祝伶，似乎認出了她。就在它的爪子想要碰祝伶的時候，就被衛子野一下子拎起來了。

看着小野貓一臉無辜楚楚可憐的樣子，祝伶不禁心底一軟：“你拎它幹什麽？”

“我還沒摸的女人，怎麽可以便宜它？”他淡淡道，一點害羞也沒有。

那假正經的樣子，像是過家家裏扮演爸爸的小孩。祝伶的心底羞澀而雜亂，卻又不知不覺地染上了一抹甜。

“你應該溫柔點。”祝伶從衛子野的手中接過貓，抱在懷裏，貓很乖順地在祝伶的懷裏蹭了蹭，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祝伶看着懷裏的貓，這是一只小橘貓，看上去很幹淨，身上也沒有傷口。

“讓我來。”衛子野一把接過貓。

他笨手笨腳地将小橘貓放在懷裏，小貓似乎不喜歡他身上的煙味，變得躁動調皮起來，揮舞着肉爪子。他學着祝伶的樣子給貓順毛，卻十分別扭，整個動作像是機器人完成的一樣。

“沒養過動物？”祝伶問道。

“嗯。”

“我抱着吧。”

“不要。”

“為什麽？”祝伶此時的聲音軟軟的，像是帶着甜味的麻薯丸子。

“不喜歡。”

衛子野的回答很簡單。此時祝伶只覺得，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那我教你。”祝伶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貓的背，貓立刻就乖順了下來。

衛子野學着祝伶的動作，慢慢找到了訣竅。突然，小貓發出了一聲滿意的叫聲，“喵”的一聲似撒嬌般在衛子野的懷裏蹭了蹭。他的臉上，漸漸地，也有了淺淺的笑容。

少年與貓。

在灑滿陽光的午後。

他那像是與世界有什麽深仇大恨的奔喪臉，也有了笑意。

“你的嘴巴，為什麽總是很幹？”祝伶問道。

衛子野聞言，舔了舔，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嘴巴已經幹得發裂。舌頭在嘴唇上滑了兩下，立刻就恢複了血色，整個人都明朗起來。

“因為沒人親。”他無賴地笑，逗祝伶。

祝伶臉一紅，特別想罵句流氓。

她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沈青的一條短信問她去哪裏了，下午的工作時間已經到了。

衛子野眼神往她手機那兒一掃，也看到了。他抱着貓，站起身來。

“這只貓，我們都有責任。”他說道。

“我知道，對一條生命的責任。”

……

那天衛子野回到朋友家，朋友傻眼了，不近人情的野哥，怎麽帶了只貓回來？

“野哥？改性子開始喜歡小動物了？”

“不喜歡。”

“啊？”

“它碰我女人。”

“那還抱着幹什麽？”

衛子野撫摸着懷裏的小家夥，冷着臉說道：“我不能讓它就這麽跑了。”

“……”

回到剛剛，灑滿陽光的午後。

穿着灰色連帽衫的少年，眼神從懷裏的貓身上轉向面前的女孩。

陽光下，他毫無表情的臉多了些生氣。

“我是貓的爸爸，你是貓的媽媽，貓擱我這兒跑不了。”

“你也別想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