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入府為妾 (1)
吳管事一家是在傍晚來的,寧櫻在西屋接見她們,半年不見,吳管事和記憶裏的沒差,依舊笑意吟吟,平易近人,身子偏瘦,稀疏的眉毛下,單眼皮的眼睛微微垂着,竹青色的麻布長衣半新不舊,個子矮,還不如他身側吳琅高,白皙的皮膚略有憔悴之色,和他旁邊精神矍铄的媳婦截然不同,管事媳婦與管事差不多高,身材豐腴,雙眼明亮,睜着一雙眼,眼神明亮的盯着寧櫻,仿佛不認識了似的。
寧櫻眨了眨眼,沖她調皮的笑了笑,管事媳婦便咧着嘴,露出滿口白眼,笑得合不攏嘴,“真是我家櫻娘呢。”
她一開口說話,門口的丫鬟皆探頭張望,以為出了什麽事兒,好奇不已的望着裏邊。
都是大嗓門招惹的。
“櫻娘哦,半年不見,你好像長高了,跟莊子上不太一樣呢,快讓吳娘子我瞧瞧。”管事媳婦嗓門大,聲音洪亮,別說屋裏,院子裏估計都聽到她的聲音了,她身側的吳管事扯了扯她袖子,小心提醒她道,“你小點聲,府裏不比莊子,別給小姐丢臉。”
管事媳婦沒來過京城,是地地道道的蜀州人,路上吳管事雖說了寧府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的規矩數不勝數,要她小心些,別沖撞了貴人,她見着寧櫻激動,将吳管事的叮囑早抛之腦後了,這會聽吳管事提起,她悻悻的撇了撇嘴,不太樂意,拽着自己新買的衣衫,扭過了頭。
寧櫻失笑,“吳管事,沒事兒的,院子裏沒有外人,吳娘子憋着不說話,一會兒準難受。”
吳娘子眼神一亮,朝寧櫻豎起大拇指,得意的挑了挑眉,嫌棄的斜吳管事一眼道,“跟着你這麽多年吃苦受累的,到頭來還沒櫻娘懂我,一邊去。”
蜀州女子能頂半邊天,性子彪悍随性,吳管事平日有些懼內,聽着這話,立即讪讪不說話了。
寧櫻問起她們在路上遇匪之事,吳娘子氣不打一處來,撩起吳管事的袖子給寧櫻看,“他們爺倆護着我,對方人高馬大的,二人哪是對手,這不就受傷了?”說到這,她想起什麽,微張的嘴砸吧兩下,“虧得沒有大礙,否則,我也不要活了。”
那人說別和寧櫻說太多,怕吓着她,吳娘子這點還是拎得清的,看對方穿着打扮就知是京中的貴人,她開罪不起,何況不是什麽開心事,寧櫻不知道反而更好,故而沒有多說。
聞媽媽在院子裏聽着聲近似“哭天搶地”的一聲“我不要活了”心存疑惑,撐着傘小跑着上了臺階,問門口的丫鬟才知是吳管事一家來了,便沒進屋,她站在屋檐下,将裏邊的聲兒聽得一清二楚,心裏暗暗搖頭,這嘹亮的嗓門,往後桃園該是熱鬧了。
等了會兒,裏邊的聲音停了,聞媽媽擡頭望去,走出來一對夫妻和一個半大的少年,該是吳管事一家三口無疑了,聞媽媽慈眉善目的寒暄道,“是吳管事一家吧,小姐念叨好幾回了。”
吳娘子看聞媽媽穿了身時新的襦裙,發髻上簪子金燦燦的,她心裏犯怵,點頭道,“是是是,是我家那口子,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們先去給夫人請安了……”
離得近了,聞媽媽被吳娘子的聲音震得耳鳴,她臉上笑意不減,待三人撐着傘走了才進屋,清楚的聽到吳娘子抱怨寧櫻身邊的人文绉绉的,穿着華麗,身子瘦弱得很,打架的話護不住寧櫻,頭上的簪子說不準也毀了。
聞媽媽嘴角微抽,低頭瞅了眼自己身材,覺得吳管事一家,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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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開簾子進屋,寧櫻坐在玲珑雕花窗戶下,雙手撐着下巴,側顏姣好柔美,正望着外邊出神,從侯府回來時寧櫻便不對勁,聞媽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是看譚慎衍,行為舉止沒有不當的,不像是寧櫻在侯府受了委屈的樣子。
“風大,小姐莫吹久了,老奴去前院吩咐過了,吳管事他們住在前邊,等雨停了再做安排,從侯府拉回來的特産,給榮溪園那邊送去了。”聞媽媽站在邊上,順着寧櫻的目光瞧去,園中的花兒被雨打得花枝亂顫,東倒西歪,像随着節奏起舞似的,竟透着股歡喜勁兒。
聞媽媽去榮溪園的時候遇着金順,金順那人是牆頭草,問她打聽侯府的事兒,不知是寧國忠授意的還是柳氏,聞媽媽裝傻充愣說了幾句,金順沒有聽到他想聽的,拐彎抹角的說寧國忠對寧櫻如何如何偏袒,早上在垂花廳等了許久不見寧櫻也沒有怪罪,聞媽媽知道這是金順的套路,軟硬兼施。她不笨,裝作滿嘴阿谀奉承,就是對青岩侯府的事兒不肯多說。
如今的寧櫻就是黃氏年輕那會,明面上被人捧着慣着,暗中詛咒她的不少,若非有小太醫和譚侍郎,寧國忠哪會将心思放在這個孫女身上?
想到這,她想起離開榮溪園時,遇着寧伯瑾和同行的茍志,目光沉了沉,茍志生得眉目周正,身軀凜凜,渾身上下帶着股傲然正氣,這種人,起于泥壤,行于微土,志存蒼穹,展翅高飛,扶搖直上乃遲早的事兒,寧靜芸眼皮子淺,只看到眼前的富貴,若能安心接受這門親事,往後和茍志舉案齊眉,夫妻琴瑟和諧,待茍家飛黃騰達之時,她便是受人景仰的茍夫人,誰都不敢小瞧了她去。
偏偏,寧靜芸不滿于現狀,趁着去薛府做客和程世子又牽扯到一塊了,不知其中利害,聞媽媽想着要不要告訴寧櫻,猶豫了會,她湊上前,小聲和寧櫻說起茍志上門的事兒。
程雲潤和寧靜芸的退親之事越傳越厲害,寧靜芸聲名狼藉不為過,寧府沒人出面澄清,黃氏擔心茍家那邊對寧靜芸不滿,請茍志來府裏,解釋了退親的緣由,茍志沒有多問,寧府和清寧侯府家世懸殊,換做其他貪慕虛榮的人,出了事兒也會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不會毅然退親,他佩服寧府的做法,也向黃氏堅定自己娶寧靜芸的決心,不會讓流言左右他的心智。
對這點,黃氏是滿意的,然而,卻不想寧靜芸自己做下那等事情來,聞媽媽唉聲嘆氣道,“太太還不知這事兒,老奴看三爺臉色不太好,讓五小姐去榮溪園問話呢。”
寧靜芸私底下和禮部尚書長子書信往來,言語暧.昧,丢盡了臉面,結果程世子的事情出來後,寧靜芸又變了心思,将主意重新打到程雲潤身上,說是寧肯富貴妾不做貧賤妻。
寧櫻眼神微詫,狐疑的看了聞媽媽一眼,“你從哪兒聽來的?”
“府裏有人在說了,薛小姐成親那日,五小姐跟着三太太去了,約莫是宴會上又和程世子說上話了,茍家少爺過來問呢。”聞媽媽回來時故意走得慢,聽着些事情,而且,府裏一開始傳的時候她便暗中留意着,嚼舌根的是柳氏身邊的丫鬟,約莫是因為寧靜芳的事兒,還記恨寧櫻,手裏拿捏不住寧櫻的把柄,就拿寧靜芸撒氣。
寧櫻默然不語,站起身,讓聞媽媽關上窗戶,理了理褶皺的衣衫,緩緩朝外邊走,聞媽媽拉上窗戶跟在她身後,說起寧靜芸貪慕虛榮的緣由來,“五小姐養尊處優,好面子,打小和她玩得好的那幾位小姐嫁得不錯,都是富貴人家,她怕被她們看不起才會出此下策的吧,小姐可別跟着學,富貴有眼前的,有将來的,變數大着呢,不管如何,對方品行好比什麽都強,京城是天子腳下,百年世家沒落的不少,新起之秀也多。”
黃氏離開京城後,她輾轉去了許多府邸,每進一家府邸都是想着如何将黃氏從苦寒之地弄回京城,每一次都铩羽而歸。換過的地方多了,府裏的腌臜她見得比旁人多,真心為寧櫻好,才想說這些提醒她,寧櫻不懂人情世故,最容易跟着好人學好,跟着壞人學壞,寧櫻十三歲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般天真,不懂世事,該學的,得開始學了。
寧櫻思忖着點了點頭,沒有想到寧靜芸做得出這等事情來,富貴妾?她真以為自己的臉蛋能迷惑住男人一輩子?
枝頭的花兒被風吹落,樹枝周圍散了一地,平白增添了些許蕭瑟,冷風吹過,寧櫻不自主的哆嗦了下,讓銀桂去廚房傳膳,又招金桂過來在她耳邊嘀咕幾句,金桂點頭,屈膝稱是走了。
雨越下越大,仿若要将一春的雨水都在這幾日傾注下來似的。
梧桐院,黃氏靠在美人榻上,細細聽吳管事說起莊子上的事兒,中間沒有插一句話,待吳管事說完,她才站了起來,心底冷笑,那件事她本就有所懷疑,才會派熊大熊二查探究竟,熊大熊二是老夫人的人,自然不會告知她實情。
吳娘子性子大大咧咧,這會看黃氏神色不對勁,也不敢多言,倒是吳管事心細,小聲道,“沒有證據,事情鬧大不太好,太太多為兩位小姐考慮才是。”
他們一家的賣身契在黃氏手裏,萬事自然盼着黃氏好。
十年前,黃氏剛搬去莊子,馬房的兩個小厮生了重病沒了,先是掉頭發,繼而是咳嗽,莊子上條件不好,請過兩次大夫,大夫說是尋常的風寒,吃了幾副藥不見好,便放棄了,拖着拖着給沒了。
若不是那人叮囑他們怎麽說,吳管事也不敢相信,那死了的兩人是中毒……
黃氏垂目,眼裏閃過濃濃的戾氣,有的事兒,她原本便沒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眼下有所顧忌罷了,再過兩年,等兩個女兒成了親,她該讨要的,一分一毫不會放過。
“我心裏清楚,這事兒你們嘴巴緊些,京城治安好,哪會有難民?該是有心人故意為之,櫻娘有心讓你們幫忙打理一間鋪子,往後你們住鋪子上,有事兒再過來。”老夫人一計不成還會施二計,她想法子打消老夫人的心思才行。
吳管事聽這話放了心,得知事情真相他惶惶不安,得罪老夫人哪有活命的機會,好在寧國忠将他們的賣身契給了黃氏,否則,他們進寧府便是死路一條。
吳管事拉着兒子給黃氏磕頭,黃氏笑了起來,“免了,櫻娘記着你們,你們就好好幫她管好鋪子,賣些什麽,暫時沒個章程,過幾日,商量好了再說,下去歇息吧,明早我讓大夫給你們看看。”
莊子上的人她信得過,這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給寧櫻她放心,熊大熊二若非有熊伯那層關系在,她不會被他們蒙蔽了雙眼,兩人如今死了,她便不再追究了。
吳管事和管事媳婦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跟着吳媽媽走了。
秋水在旁邊站着,聽樂吳管事的話渾身哆嗦不已,老夫人蛇蠍心腸,十年前就想要了黃氏的命,若非黃氏福大病大,只怕早就死了。她深吸兩口氣,平緩了呼吸,上前扶着黃氏起身,慘白着臉道,“六小姐是她嫡親的孫女,她怎下得去手?”
黃氏倒是覺得沒什麽,老夫人恨她壓着寧伯瑾,對她恨之入骨對她下毒算什麽?
老夫人也不瞧瞧當年若不是她逼着寧伯瑾考取功名,哪有寧伯瑾的現在?
“咱只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櫻娘那你瞞緊了。”寧櫻知道了只會壞事兒,她希望她的女兒手上幹幹淨淨的,一輩子無憂無慮,若真有什麽,她擔着便是了。
“奴婢記着。”
黃氏之前有所懷疑,薛墨一而再再而三給她診脈她就察覺到了,可能關系到寧府後宅陰私,薛墨不便說破才沒告知她實情,黃氏緊了緊手裏的絹子,沿着回廊漫無目的走着,她需要平心靜氣,靜下心,才有更好的法子。
拐過抄手游廊,看寧伯瑾怒氣沖沖而來,風雨中,他精致的眉眼略微狼狽,卻氣勢淩人,讓黃氏想到他得知婷姨娘死的時候,秋水也想到了,下意識的擋在黃氏身邊,握緊了手裏的傘。
“父親讓你去榮溪園一趟,說說靜芸的事兒。”寧伯瑾注意到秋水的動作,沒有深想,他這會腦子亂得很,哪有心思猜測秋水動作背後的含義。
黃氏不解,寧靜芸好好的在屋裏繡嫁衣,什麽事兒竟然牽扯到她?寧伯瑾眉梢愠怒,看黃氏被瞞在骨子裏,心下不快,他不能像指責竹姨娘帶壞寧靜蘭那般指責黃氏,寧靜芸養在老夫人膝下,品行不好是老夫人教養不當,怪不到黃氏身上,即使如此,他面上極為不愉,“茍志也來了,你去聽聽靜芸做了什麽事兒吧。”
入禮部後他忙得頭暈腦脹,禮部的人對他當面一套背面一套,話裏藏刀,委實叫他憋悶,好在禮部尚書言語間有維護之意,加之寧國忠說的那些,才沒鬧出笑話來。
眼瞅着他在禮部過得快風生水起了,結果出了程世子和寧靜芸的事兒,逢人便含沙射影向他打聽,他早先流連花叢無所事事,知曉如何應付那幫人,可是次數多了,難免叫他心下不耐。
黃氏派人守着寧靜芸,她掀不起風浪了,因而沒有多想,接過秋水手裏的傘遞給寧伯瑾,鎮定自若道,“什麽事兒慢慢說,茍志向我承諾過會待寧靜芸好,他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雨漸漸大了,樹枝啪啪作響,寧伯瑾身上都濕了,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鄭重其事道,“他志存高遠,說出的話不會食言,靜芸做的事兒太過,怪不得他今日上門來。”轉過頭,言簡意赅将寧靜芸做的事兒說了,茍志中意這門親事,可好男兒有所求有所不求,程雲潤帶着人上門打斷了茍志娘舅的腿,由不得茍志不上門要個說法。
黃氏臉色微變,停下來,蹙眉道,“你說靜芸和程世子有聯系?”
寧伯瑾點頭,見她确實不知,語氣和緩了些,道,“何止還有聯系,聽茍志說,程世子對寧靜芸勢在必得,是他不知好歹,奪人心頭好,殿試在即,整日有這些鬧心,茍志靜不下心來,故而才走此一遭,靜芸也是個不知所謂的,這門親事……哎,你去榮溪園瞧瞧吧。”
老夫人在祠堂不管事了,寧靜芸的親事不可能交給柳氏,他素來沒有主見,只有叫黃氏自己拿主意。
黃氏面露沉思,到了榮溪園,遠遠的就聽到寧靜芸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那句“寧做富貴妾不做貧賤妻”格外刺耳,她沉着臉,越過寧伯瑾徑直走了進去。
寧靜芸跪在正屋中央,妝容淩亂,神色猙獰,雙眼憤恨的瞪着茍志,哪有半分嫡小姐的儀容?黃氏臉色微沉,大步上前,扇了寧靜芸一耳光,訓斥道,“你發什麽瘋,還嫌拖累的人不夠多是不是?想做妾,等下輩子,別投在我肚子裏,随你給誰做妾去。”
黃氏下手重,打得寧靜芸措手不及,寧靜芸跪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黃氏,好似失了心魂。
茍志沒料到黃氏會打人,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勸道,“三夫人不必如此,我茍志出身貧賤,卻也知強扭的瓜不甜,六小姐看不起茍志,親事作罷吧,只是,程世子不學無術,腳跛了,恐不是六小姐的良人……”
聽到這,寧靜芸有擡起頭來,捂着紅腫的臉,“作罷便作罷,哪怕有朝一日你升官進爵,我都不會羨慕。”
聽她這會兒還不知悔改,黃氏氣得身子有些發抖,招手叫來門口的丫鬟,冷聲道,“把五小姐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踏出房門半步。”
茍志是她看重的女婿,品學性情都是上乘,她哪會由着寧靜芸來。
丫鬟看黃氏盛怒,不敢耽誤,低着頭進屋,左右架着寧靜芸快速走了。
出了門,還能聽到寧靜芸嘴裏的破罵,黃氏頭痛的皺了皺眉,朝茍志道,“靜芸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情,約莫是被髒東西迷了眼,你別放在心上,我再勸勸她。”
茍志俯首作揖,張了張嘴,他出身不好,可若強人所難逼着寧靜芸嫁給他,亦不是他所想,但看黃氏眼神堅定,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知道美色誤人,然而,卻想争取一下,或許有朝一日,那個女子能喜歡自己。
寧櫻聽說這事兒已經是第二天了,雨淅淅瀝瀝下着,哪兒也去不了,聞媽媽去庫房找了兩匹顏色厚重的布料出來為寧櫻裁剪衣裳,順便說起了榮溪園發生的事兒,寧靜芸不知好歹,往後有吃苦的時候。
嫌貧愛富,貪慕虛榮,這便是寧靜芸,寧櫻覺得可惜了茍志,那樣內斂低調的少年,被寧靜芸口無遮攔的輕賤。
“我娘傷透了腦筋吧?”黃氏眼中,寧靜芸賢淑穩重,性子被老夫人養歪了,然而總認為寧靜芸是個好的,很多時候,黃氏擔心她鬧笑話丢臉,卻不擔心寧靜芸總提醒她好好跟着寧靜芸,誰知,寧靜芸鬧出這等事情來。
聞媽媽站在桌前,一只手壓着錦緞,一只手握着剪刀,下手幹淨利落,嘆息道,“三夫人難受是真的,五小姐也不知被什麽迷住了,那種話都說得出來,傳出去,五小姐名聲盡毀不說,府裏所有的少爺小姐都要受到牽扯。”
秦氏着手給寧成昭寧成德說親,鬧出這等事兒,好人家的姑娘誰願意嫁進來?
而且,看寧靜芸那股擰勁兒,這事兒估計沒完。
不成想,聞媽媽一語成籖,府裏半夜真出了事兒,寧靜芸跑了。
夜半時分,将自己關在屋裏誰都不見的寧靜芸嚷着肚子痛,丫鬟推開門進去,被寧靜芸砸暈過去,寧靜芸是穿着丫鬟的衣衫出的門,說是五小姐不舒服,去前院請大夫,光線昏暗,院門外的婆子的确聽着寧靜芸喊疼的聲音了,沒有多想就放了人,誰知,許久不見人回來,兩人覺得不妥,叫門口的丫鬟進屋瞧瞧,床榻上的“寧靜芸”捂在被子裏,一動不動,丫鬟心裏擔心寧靜芸疼得暈過去了,輕輕掀開被子,看清那張臉後,驚慌失色,身子癱軟在地,大哭起來。
婆子進屋一瞧,心知壞了事兒,急急忙忙去梧桐院叫人。
黃氏心情不好,寧伯瑾不敢招惹她,這些日子兩人依舊分床睡,不過關系好了許多,聽到門外的嘀咕聲,半夢半醒的寧伯瑾當即坐了起來,以為是寧國忠有事找他,穿鞋下地走了出去,“什麽事兒?”
婆子臉上血色全無,雙腿發軟,支支吾吾道,“五小姐跑了。”
寧伯瑾臉色大變,音量不由得拔高,“什麽跑了?半夜三更的,她能跑哪兒去?”
被驚醒的黃氏快速穿衣,吩咐吳媽媽進屋,寧伯瑾回味一番,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頓時睡意全無,也叫過小厮,要他們順着院門的方向找。
黃氏随意披了件衣衫,問清婆子事情的前因經過後,讓吳媽媽提着燈籠奔了出去,寧伯瑾暗罵寧靜芸來事,半夜不叫人安生,眨眼間看黃氏走得快不見蹤影,擡腳追上黃氏,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寧靜芸從榮溪園回來便将自己鎖在屋裏,誰都不敢見,這會屋裏杯盤狼藉,茶杯花瓶碎裂一地,桌椅橫七豎八倒着,床上的丫鬟醒過來了,得知寧靜芸穿着她的衣衫走了,面露哀戚,兔死狗烹,黃氏不會放過她的,不只是她,落日院的丫鬟婆子皆惴惴不安,提心吊膽的瞪着黃氏發落。
黃氏這會披散着頭發,臉色煞白,檢查了番首飾盒,貴重的首飾沒了,寧靜芸放銀兩的盒子如今空空如也。
寧靜芸是有預謀的,黃氏坐在床前,又氣又愧,寧靜芸完全不把寧府的名聲當回事她不怪她,然而,她可知這一走,牽扯到多少人?
首當其沖的便是寧櫻,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往後讓寧櫻如何見人?有她這樣子的姐姐,誰願意娶寧櫻。
寧伯瑾望着亂糟糟的屋子,也六神無主,站在黃氏身側,來回踱步道,“這可如何是好,她婚期都定下了,夜裏不見蹤影傳出去會名聲就沒了,被禦史臺的人抓到把柄,我在禮部可就完了……”
受寧國忠教導,他最怕的便是禦史臺了,他不想在禮部任職,可也不能被皇上貶官,頓時愁眉不展,眉宇擰成了川字,喃喃自語,跟魔怔了似的。
黃氏這會也心煩意亂着,讓寧伯瑾晃得頭暈,沒個好氣道,“給我坐下,這會還不趕緊派人出府尋人,你念叨就能把人念叨回來?”
寧伯瑾面色一滞,害怕的縮了縮脖子,打量黃氏兩眼,擡腳就往外走,讪讪道,“我這就去。”
他怕寧國忠,也怕黃氏,骨子裏帶的,改不了。
寧靜芸存心逃離,寧伯瑾哪會找到人,暗沉沉的天露出魚肚白,寧伯瑾才從外邊回來,身上衣衫被雨水淋濕,發髻散亂,腦袋昏昏沉沉的,走路步子都是虛的,帶着侍衛沿着大街小巷找了一宿都沒遇着人,寧靜芸在京城的鋪子他也去找了,還是沒人。
他顧不得給寧國忠請安,先回了梧桐院告知黃氏結果,說話含糊不清,身子歪歪扭扭,黃氏也一宿沒睡,派出去的人現在還沒回來,寧靜芸要麽是去了禮部尚書府要麽是清寧侯府,錯不了。
吳媽媽看黃氏垂頭不言,小聲提醒黃氏,“三爺約莫是發燒了,話都說不清楚,夫人探探三爺的額頭,別五小姐沒着落,府裏先亂了。”
黃氏也察覺到寧伯瑾臉比平時紅,發梢還淌着水,手探向寧伯瑾額頭,果不其然,燙得厲害,和吳媽媽扶着寧伯瑾去罩房,叫小厮伺候寧伯瑾洗漱,自己先退了出來,吩咐吳媽媽道,“你去外邊找個大夫來瞧瞧,順便叫秋茹去廚房熬完姜湯,告訴老爺三爺生病的事兒。”
昨晚的事兒紙包不住火,寧國忠早就知道了,還讓金順帶人出去找,黃氏清楚,寧靜芸居了心離開,哪那麽容易找得到?
想到這,黃氏神色悲戚,寧靜芸做出這種事兒,茍家那門親事是不能要了,她心裏覺得對不起茍志,茍志心裏是喜歡寧靜芸的,否則,不會在寧靜芸受人非議的時候堅持這門親事。
吳媽媽看她一宿沒睡,臉色憔悴,勸說道,“老奴記下了,夫人休息會兒,五小姐的事兒還得想個法子出來才是。”
黃氏蒼白的笑了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吳媽媽心底嘆氣,寧靜芸就是個不省心的,她懷疑寧靜芸是和男子私奔了,可也知這等話是萬萬不敢說的。
不一會兒,寧國忠親自過來了,寧伯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他懷疑寧靜芸會去清寧侯府,前前後後繞了幾圈沒有見着人,寧府周圍的大街小巷走遍了,不知寧靜芸哪兒去了。
這個女兒養在老夫人身邊,言行舉止無可挑剔,否則當初也不會入了清寧侯世子的眼,加之寧靜芸長得漂亮,他心裏多少有些欣慰,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兒長得好看,他面上有光,但是沒想到,結果出了這種事兒。
寧伯瑾的病一半是淋雨所致,再者就是擔心禦史臺彈劾他,寧國忠和黃氏責怪他,子不教父之過,他難辭其咎,各種情緒交織,才病倒了。
寧國忠坐在正廳,眉頭緊皺,語氣不甚好道,“靜芸的事兒你打算怎麽做?”
深閨中的小姐,半夜離家出走,傳出去,外人的唾沫星子能讓寧府一輩子擡不起頭做人,寧國忠懷疑寧靜芸和程世子私奔了,但是無憑無據,若光明正大的去清寧侯府問人要人,他拉不下這個臉,而且,清寧侯未必給他這個面子。
“她既是懷疑我有險惡用心,由着她去了,不過還得勞煩父親出面,對外就說她病重,得送去蜀州莊子養着,茍家那邊我和三爺親自說,茍志不是說三道四的人,不會亂說的。”黃氏坐在寧國忠對面,臉上無悲無喜,異常平靜。
寧國忠沒有說話,眼下來看,為了保全寧府的名聲只有這樣做了,程世子回府後雙腿受了傷,養好後走路一瘸一跛的,侯夫人為他說親,好些人家都不肯,老夫人便将主意打到懷恩侯府的小姐身上,被懷恩侯夫人委婉拒絕了,懷恩侯與清寧侯關系交好,為了兒女的親事,兩人不如往前親近了。
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兒。
看黃氏心力交瘁,寧國忠還得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沒有久待,對寧靜芸,他感情不深厚,不能換取利益,棄了便棄了。
當天清晨,一輛馬車從寧府緩緩駛出城門,朝着蜀州的方向奔去,說是寧府五小姐病重要去莊子養一段時間……
就在消息慢慢散開的同時,一輛毫不起眼的轎子進了清寧侯府。
寧靜芸,往後就是富貴人家的妾了。
寧靜芸的事情給黃氏打擊大,寧伯瑾又病着,半個月,黃氏身形消瘦得不成樣子,看上去老了十歲,健康的膚色瞧着有些枯黃了。
寧櫻每日都去梧桐院陪她,或陪她靜坐着,或陪她說說話,黃氏不愛開口,常常沉默許久才回她一句,多是風牛馬不相及的話,寧櫻心底反思過,若她知道寧靜芸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當初還會不會攔着她不嫁給程雲潤,那時候的寧靜芸,原本是可以嫁去清寧侯府做世子夫人的,而不是,如今程世子的小妾,而程雲潤的世子之位,保不保得住還不好說。
清寧侯膝下不只程雲潤一個嫡子,而程雲潤如今的模樣,繼承侯爵會被京城上下奚落,清寧侯自己不提,朝堂上也會有人提出來了,程雲潤的世子之位,遲早會被摘了,寧靜芸的算盤落空了。
她心下有些不安,重生後她盡力避免不好的事發生,引着它往好的方向發展,寧靜芸的事情上,她心裏不喜她嫁得好,為茍志感到惋惜,卻也沒有害寧靜芸的意思,結果,卻讓寧靜芸做了程雲潤的妾。
壞的事情便好了,好的事情變成了壞事,那她往後該何去何從?
譚慎衍對她的好她感受得到,之前刻意忽視是她不敢想,身份家世懸殊大,黃氏不會劍走偏鋒,她沒有想過她們還能往前走,可是,寧靜芸和程雲潤的事兒叫她心頭蒙上了淡淡的失落,她發現,那種失落是和譚慎衍有關的。
她想她現在遇到的譚慎衍才是真實的他,最疼他的老侯爺活着,他沒有對付他的親生父親,不是讓人聞風喪膽殺人不眨眼的刑部尚書……
從溫和有禮到冷酷無情,他經歷的事情或許不比自己少。
懷着這種情緒,她竟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來。
天兒漸漸暖和,尚書夫人下的帖子黃氏未能赴約,黃氏讓吳媽媽向尚書夫人解釋說自己病了,隔日,尚書夫人派人送了些珍貴的藥材來,寧櫻看黃氏這般,心底也難受,坐在院子裏,一五一十的将破壞寧靜芸和程雲潤親事的事情說了,黃氏望着她,素淨淡雅的裝束襯得女兒溫婉端莊,氣質如蘭,她眼角發紅,哽咽道,“吳媽媽和我說過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娘考慮,程世子非良配,親事又是你祖母應下的,你不出手,娘也不會讓她進侯府,只是沒想到,她這般固執。”
說到這,黃氏眼角滑過兩滴淚,對寧靜芸,她心裏的愧疚更重了,當年,她誓死都該帶着她離開的,否則,寧靜芸一定不會做出離家出走的事情來。
寧櫻掏出懷裏的手帕,輕輕替黃氏擦去眼角的淚,安慰道,“娘別想多了,一切是她自願的,怨不得我們,我瞧着茍家哥哥就很好。”
黃氏吸了吸鼻子,消瘦的臉頰淌過幾分遺憾和惋惜,轉而說起其他事情來,“娘尋思着為你說親了,早些時候相看,可以多多打探對方的品行,你覺得如何?”
寧櫻不知黃氏話題轉得如此快,想起當日老侯爺的一番話,她腦子亂糟糟的,又看黃氏定定的望着她,她不忍拒絕,若能分散黃氏的注意力,倒不是不成,她輕輕點了點頭應下。
寧伯瑾在屋裏養了一個月病情才見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伯瑾跟着憔悴了一頭,程世子納妾的消息在京城沒有傳開,先傳出的是程世子外室生下庶子的消息,之前對寧靜芸酸言酸語的人全轉了風向,程世子沒有成親就先有了庶子,可見是個品行敗壞的,加之程世子落下殘疾,那些為他說好話的人不由得重新審視起程世子來,罵他乃自作孽。
而自始至終,寧府沒人出面,在退親的事情上只字不解釋,低調得很,世人皆同情弱者,想到寧靜芸生病送去莊子的事兒,不由得重新稱贊寧府坦蕩,哪怕被清寧侯府逼到那個份上都沒開口說清寧侯府一句壞話,反而是清寧侯府的下人到處煽風點火。
輿論,一時将清寧侯府推向了風口浪尖。
世人多是見風使舵,聽風便是雨的,她們指責寧靜芸水性楊花,怒罵程雲潤傷風敗俗,卻從不反思自己盲目的言行會造成怎樣的傷害,有寡婦因着和男子說兩句話而被衆人唾沫星子逼得懸梁自盡的,有寒冬臘月父母被凍死而自己活下來的被指責不孝順活活打死的,世人同情弱者,從來都是他們所以為的弱者。
因而,從聞媽媽嘴裏聽來那些話,寧櫻并不覺得自己松了口氣。
“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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