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喝不完的茶

何曼文坐到了老何的身邊，敲了敲桌面，要讨一杯茶喝。

老何将紫砂杯放到她的跟前，泡好的紅茶彌漫着香氣——

“小白什麽時候回來？眼看着就到飯點兒了。”

“我說呢，原來老爺子是肚子餓了，想要一口吃的。”

何曼文說完，朝屋裏頭喊去，“媽，先端一碗湯給爸爸喝吧，他餓不起。”

“你看看，你看看，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還總以為過的幸福。”

老何想趁着這個機會敲打女兒，想不到她順水推舟，反而說起了自己的不是，一氣之下，言語不加修飾，直筒筒地戳到女兒的跟前。

何曼文有些呆住，立刻又回過神來，“你剛才說白起南是吧？他五點鐘下的飛機，如果算上時間，一個半小時也足夠到了。”

廚房裏頭的許素梅聽外頭的動靜不太對，正好也拌着涼菜，抽油煙機也熄了，走出來，說，“剛才誰說餓了的？”

女兒不說話，一雙眼睛直直看着電視，沒有回來時候的活潑樣，許素梅就知道，準是老伴兒又關不住話匣子，刺到了女兒的心。

“媽媽說是外公餓了。”

湘湘說完，“懂事”地來到許素梅的身邊，“外婆，盛一碗湯給外公喝吧。”

“我沒餓，等小白回來一塊兒吃吧。”

老何終究心疼女兒，知道女兒為了應付白家在籌備二胎的事，可恨女兒沒骨氣，非要被白家套牢了。

想想身邊的那些退休老友，兒女遠在國外，找不找得到好伴侶尚且不說，單說沒有父母依靠也怪惆悵的，不如得過且過。

牆上的時鐘過了7點半，白起南的車子才駛到屋前，湘湘的耳朵靈，立刻從沙發上跳下去，把房門打開，“爸爸，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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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南西裝革履，挎着公文包，司機是個40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平日裏大家都叫他老湯。

“寶貝女兒，爸爸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乖不乖呀。”

“當然乖啦，可是大人總挑我的刺兒，特別是外公。”

湘湘小聲地在白起南的耳邊嘟囔，白起南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地說道，“真是不懂事兒，外公外婆平日裏這麽疼你，如果不看在你是他外孫女兒的份上，他才懶得管你呢。”

湘湘搖了搖頭，又查看了白起南的雙手，說，“爸爸給我帶了什麽禮物呀。”

“先吃飯，吃了飯你就知道了。”

走到屋內，看到老岳丈端坐在沙發上，手裏頭端着一杯茶，不帶幾分熱情，打從他娶何曼文開始，老丈人的臉色就沒有好過，像是高攀了他們家一般。

白起南低低地說了一聲，“爸。”

“回來了。”

說完，老何又把手往前伸去，倒了一杯茶，許素梅倒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出來就笑着說，“小白，舟車勞頓的，辛苦了吧。”

“媽，不辛苦，我在車上睡了一會兒。”

“湘湘，你怎麽這麽不懂得心疼爸爸呢，爸爸趕了這麽遠的路回來，你就這樣挂在他的脖子上？”

湘湘搖頭擺尾，小花裙子也随之擺動，“爸爸你看，外婆可不是愛唠叨我嗎？”

“下去吧。”

白起南對這位丈母娘還是有些敬重的，退休前是單位裏的二把手，在機關單位能夠保持極好的人緣，退休後還在一個老年組織裏面當了社長，沒有些為人處事的套路，怕也是不行的。

“老頭子，剛才就跟你說馬上要吃飯，現在還喝什麽茶？快來吧，飯菜都準備好了。”

老何等到大家都就坐，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還知道飯菜早準備好了，等的是誰大家不清楚嗎？”

飯桌上一片肅靜，何曼文看到父親這個樣子，知道他憋着一股子氣。

自從公公去世之後，婆婆就越發守着家裏頭的幾畝薄田，無論如何都不出來了，恰是不遠不近的距離，往往半個月來一趟，給湘湘帶了一大堆能吃能玩的東西，把好印象都賺走了，可爸爸媽媽每天盡心為這個家庭出力，并沒有多少人能夠體諒他們。

“剛才繞回公司辦了點事兒，所以就耽擱了。”

“所以喽，紐約飛回國內的航班就這麽幾趟，我也不是沒有去過，我就說，預着時間你也該到了吧。”

許素梅瞪了一眼老何，可是老何鐵了心不去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她連忙打着圓場，“剛才你爸爸還說，這麽晚了還不到家，怕不是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吧，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姑爺，你不要往心裏頭去。”

白起南倒是圓滑，連忙站起身來，分別給老何與許素梅盛了一碗飯，“是我不對，既然沒辦法準時到家，就應該跟你們報備，大家也都不該等我。”

“湘湘。”

在飯桌上的交鋒告一段落的時候，何曼文發話了。

湘湘的嘴邊上還有幾顆飯粒，在吃飯這方面倒是不需要家人擔心，因為許素梅早就摸清楚了小孩子的套路，知道她想吃香糯的，就按照她的口味去籌備飯菜。

“媽媽，什麽事情呀？”

“你只顧着自己吃雞腿兒，怎麽沒有給外公和外婆夾菜？”

湘湘的眼睛咕嚕咕嚕轉着，忙變了一副笑臉，“外公，你想要吃什麽？”

老何的心就此軟下去，本來就不是性格陰狠的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緩和了一下，說道，“外公自己來就行了。”

“不行，我給你夾的菜才香。”

“那就給我來點莴筍吧。”

老何把碗伸到了湘湘的跟前，她夾了一塊莴筍，放到外公的跟前。

“外婆你呢？”

湘湘對外婆的情感好像更深一些，說話的表情也更加自然，許素梅笑着說，“好孩子，外婆自己來就行了，你吃得香，外婆就已經很高興了。”

“媽，你看看你，每次都這麽縱容她，他們幼兒園老師告訴我了，現在要培養獨生子女分享的習慣，這也不用，那也不用，長大了怎麽辦呀。”

白起南笑着說，“湘湘不會是獨生子女的，再怎麽樣，我們也得拼一個孩子跟她作伴啊。”

老何皺着眉頭說，“曼文現在正在評職稱的時候，這幾年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