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目光冷冷
方以常坐下來，雙手握在前頭，手指關節突出，手機被他拍在桌子上，看樣子是要時刻關注着手機裏頭的訊息，也是，喪事剛完，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忙着招呼吧。
“十分抱歉你爺爺的事情，如果我知道的早一些，也是能過來奔喪的。”
“不用了，你現在在國內的事業剛剛起步，肯定有許多事情要操心，何必來我這裏呢？其實今天這一趟你也不用來。”
方以常的目光在閃爍躲避，一看，就不想讓何曼青捕捉到內心裏頭的惶恐。
何曼青也能理解，她問道，“你想要喝什麽飲料？”
“都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喜歡的飲料是什麽嗎？”
這句話像是一條導火索，把方以常蠢蠢欲動而又打算壓抑下去的怒氣給點燃，他微微擡起頭，目光冷冷的。
“不是，我知道你喜歡喝綠茶，但是你現在瘦得很，這段時間肯定沒有吃好飯，我看你還是不要和這樣刺激性的東西。”
“我早就改喝紅茶了，大概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犯了急性胃炎之後，就已經不喝這樣的東西了嗎？”
語氣裏頭還是挑釁。
何曼青低下頭，說道，“你有什麽火可以發，這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對。”
“真不明白啊，感情的事情不一定要說對錯的，當然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你的确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讓過我。”
方以常的神色有些落寞，從剛才的咄咄逼人到現在的意志消沉，轉換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何曼青再明白不過他的性子，看起來雷厲風行的一個人，也不過是因為對人生充滿了消極和恐慌。
他太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家庭的現狀，但是留學了這麽多年，始終處于一個比較清貧的狀态，再加上是家裏頭的長子重孫，所以施加在身上的包袱也就越來越沉重了。
“你是說結婚的事情嗎？”
“我已經不想提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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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當時你好好跟我講，我還可以考慮的。”
“正好，你既然來找我，我就跟你把這件事情表述清楚。”
方以常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雙手微微攥緊，終于願意和何曼青對視了。
何曼青真摯地看着他，人沒有到最後一刻，都想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從前何曼青以為是權力是財富，是向世人證明自己的那一份榮光，可是直到看見方以常像個受傷的野獸那樣蜷縮在角落裏的時候，她才明白，憐憫和愛意，也是可以存在于自己的血液裏的。
“你說吧。”
“我不太喜歡強人所難，實際上，你跟我拍拖的這幾年，也很明白我的性格，以前不管是什麽事，只要你說，只要我有，我都會盡全力去解決和滿足，可是那一天，我拼盡最後的力氣提出自己的想法時，你的冷漠讓我覺得心寒。”
“可是你也要想想，當時在這樣的語境內，我實在沒有辦法去冷靜地解決，換言之，我覺得你是因為……是因為你爺爺的去世，才會突然間跟我求婚的。”
“也許這幾天對你來說不過是尋常的幾十個小時，但是對于我而言，卻像是跨過了前半生和後半生的界限，我已經不想探讨這些問題了，你怎麽想我都好，我們現在是來解決問題的，對嗎？”
何曼青點了點頭，“你能夠用這樣理智的方式跟我說話，我很高興。”
“別逗了，我自認為一直都是個理智的人，只不過是遇上了你這樣更加理智的女子，才會被扣上感性的帽子吧，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開始下一段感情的時候，不要處處用頭腦來決定自己的道路，要嘗試用心。”
何曼青看着方以常，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大男孩，現在突然間變得果決冷厲，她偏了偏頭，說道，“你說什麽？”
“其實從那一天被你拒絕之後我就想清楚了，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是這一次在一起，以後也會因為很多很多的矛盾而分崩離析，長痛不如短痛，你說對嗎？”
何曼青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本來要打破內心的那一道防線，去真正和自己深愛的人認錯，對于她來講已經是極大的突破，現在看到方以常這樣盛氣淩人的姿态，何曼青突然覺得有些歇斯底裏的東西要從胸腔中噴出來了。
“我今天來這裏找你，就是為了挽回對你造成的傷害，你不至于用這樣的方式來面對我吧？”
“我覺得我今天已經很客氣了，而且你最喜歡用理智的方式交談，我現在不也是用你最喜歡的方式在商量嗎？”
“這絕對不是最理智的方式，方以常，我希望你能夠正确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都是正确看待的，并且我希望把這段感情落腳到婚姻上，可是實際上呢，你又是怎麽來回應我的？”
“說來說去，你還是被迂腐的親情觀念束縛住，我跟你走了快要十年的感情，當時你也答應過我，不會強求跟我結婚的，我們堅持水到渠成的戀愛方式，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不是嗎？”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我當時沒有預設到我爺爺會突然離世，我爺爺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能看到我牽着愛人的手走入結婚的殿堂，當時我的條件的确唐突了一些，但是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啊。”
方以常說着，頓了頓，有些惱怒地伸出手來，把鏡框後面的淚水擦去。
何曼青也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被哽咽住了一般，許久許久都說不上話。
“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即便是遇到了不得不作出決定的時候，都會讓你猶豫嗎？”
何曼青無言以對，她漸漸發現，自己奉行的那一套在現實生活中根本用不上，所有的人都在懷疑她的想法，她的強硬和理性，成為了自己和這個社會跨越不過去的那一道鴻溝。
“可是你的态度讓我覺得很失望啊，你想一想，如果我們異地而處，我因為一個突發事件跟你提出結婚的要求，能夠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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