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原生基因

“我們家的和氣還由得着你來敗嗎？根本就沒有和氣可言。”

說完，她徑直走到白起南的跟前，“你現在是越發不想做這個孝子了，對不對？”

白起南被夾在中間，只覺得焦頭爛額，他不想在母親面前失了做兒子的本分，但心裏頭又知道，母親這格格不入的做法，違背了城市的既定規則。

“這跟孝子不孝子的沒有關系，我們私下裏頭解釋，好不好？”

“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你表姑姐都要走了。”

“表姑姐，要不這樣子吧，我先給你安排一個好的住處，就這兩日，我一定能夠讓你找到一份比我家這裏更輕松更賺錢的活兒。”

魏三兒看到嬸娘的态度也很強硬，幹脆就挺直脊梁說話，“起南，你向來都是我們全村人的希望，所以當初我兒子要出來發展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支持他來，我也就跟着來了，現在我們娘倆讓你為難，不是我們想要的，但這件事情上我們沒錯，也無意介入你們。”

何曼文心想，現在說起話來就文绉绉的了，剛才不還是一副農村婦女的形象嗎？

“表姑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到白起南在自家親戚面前這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瞬間覺得有些心疼，即便事業上升到這個高度，又有什麽用？骨子裏頭的那一份讨好，還是在餘生中如影随形。

何曼文剛要站出去幫丈夫解圍，已經被母親抓住，跟她搖了搖頭，“女兒，有些事情就讓他自己去面對和看清吧。”

何曼文覺得有一股力量在充盈而出，她聽了媽媽的話，站在原地不動。

“你別誤會，當真是我們母子給你們帶來了困擾，我們離開就是。”

說完，她又朝着金琴玲鞠了一個躬，“嬸子，實在抱歉，我們不應該麻煩你們的。”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金琴玲還想要挽回，卻發現兒子的态度堅決地擺在那裏，她不想再往自己臉上抹黑。

無力地坐在那裏，剛才的得意和歡喜，像是突然洩了氣一般。

“那我跟你們一塊回去吧。”

魏三兒有些震驚，白起南更加震驚，他走到母親的跟前，問道，“媽，你非要這樣子嗎？我都已經說了，可以給他們謀個好去處，”

“那我就問，在這個家裏頭，我還能做得了主嗎？”

“這不是做得了主，做不了主的問題，而是我們要根據自己的情況來選擇啊。”

“你表姑姐的性格你不知道嗎？她難道沒有那個小姑娘做的好？”

“帶湘湘是需要一定的知識和閱歷的，連英好歹也是大學生出生，她懂得怎麽輔導湘湘功課，現在城市人是不同的。”

“城市人城市人，你自己的根在哪裏都不知道嗎？”

金琴玲這般大聲，讓許素梅有些始料未及，該是怎麽樣心狠的母親，才會處處戳中自己兒子的軟肋呢？

這麽想着，她走上前來，說道，“親家母，好歹讓起南的表姑姐回去休息休息吧，這件事情我們再從頭商議。”

“沒有什麽好商議的，這個家裏頭我說了算。”

白起南一邊說，一邊擡起頭來，目光中帶着堅毅。

金琴玲微微發抖，她的手指頭靠在椅背上，撫着胸口說道，“好哇好哇，現在我是一點說話的地位都沒有了。”

“其他的你說了算，可是這件事情，關系到我的女兒，必須由我來做主。”

何曼文看着白起南，看着他煞白的臉，忍不住走上前，扶了他一把，“回屋子休息吧。”

金麒麟狠狠看着何曼文，雖然知道何曼文的父母親都在這個地方，但還是沒有辦法收斂目光中的狠厲，這一點被何振梁觸碰到了，他搓了搓手，站起身說道，“老伴，我們也回去吧。”

“女兒都這個樣子了，你怎麽還想着回去？”

許素梅小聲嘀咕着。

“你在這個地方有什麽用？讓他們兩夫妻好好消化消化吧，總不能什麽事情都有我們兜着。”

素梅冷靜下來想想，覺得何振梁說得也有道理，她想要等到事情消停下來之後，才提出這個要求。

何曼文又轉向金琴玲，“媽，你也回屋子休息吧。”

金琴玲拄着拐杖，何曼文這才發現，她已經很老了，這農村裏頭來的老太太，一輩子嚣張跋扈慣了，站在金字塔的尖端，是個想連兒子都掌控的人。

現在處處碰壁，背影難免落寞。

這一晚上，何曼文看到丈夫的身影，在玻璃窗旁邊來來回回，又在抽着煙，煙瘾什麽時候犯的呢？

好像自從上一次，允許他在房間裏頭抽煙之後，白起南就變本加厲了起來。

何曼文沒有打擾丈夫的雅興，坐在床頭，等着他回到床上入睡。

第二天，白起南還是陪金琴玲吃早餐，她顯得十分平靜，吃完飯之後，她放下碗筷，說道，“幫我訂一張回去的車票，我想回家了。”

白起南十分認真地對着母親說，“你不要因為昨天的事情影響了心情。”

“我不是因為那件事情影響心情，而是你這樣的說法，讓我覺得自己很多餘。”

“還說沒有跟我怄氣，你就在這邊呆着，難道我會眼睜睜看着表姑姐和她兒子餓死嗎？也是你太心急了一些，好端端的，去碰什麽連英啊。”

“我就是看不慣，憑什麽家裏頭的事情都由她何曼文說了算。”

“曼文是知識分子，又是正宗的公務員，接受的知識體系都算是先進的，你好端端的跟他較什麽真呢？再說了，不都是為了湘湘好嗎？”

說着話呢，曼文從樓上走下來，一副疲倦的神态，她等兩個人都打了聲招呼，折回到廚房裏頭拿了一副碗筷。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讓人惡心。”

何曼文聽到讓人惡心這四個字，忍不住停住腳步，白起南在跟她結婚的時候就已經說明白，自己的原生家庭容不得他放肆，他只能循規蹈矩地完成父親的遺願。

所以何曼文在很多時候都是選擇去理解，去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