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望鄉臺

走走停停間，辯不得方向，不知前路有多遠，不知何時才能結束，不知到了終點會得到什麽。

人生中我們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許迷茫的時候，也許是片刻的又或是長期的，但是我們都明白我們遲早是會到達終點的，無論終點有什麽等着我們，我們逃不掉也躲不開。

可如果當你失去終點時，你前進的路變得永無止境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可怕？

夜晚月亮升起時，顧恒坐在院子裏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裴遠坐在屋檐下的廊子上打坐，靜谧的夜晚除了外面的車流聲外，一切都靜悄悄的。

顧恒端起放在石桌上的茶壺，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喝，自家小子跑出去陪楚家的丫頭片子唱歌去了，徒留下他這個孤寡老人無所事事。

在顧恒嘆了第七口氣的時候，裴遠睜開了眼睛，收了打坐的架勢走過來說：“怎麽了？不就是少爺出去玩了嘛，你至于不至于。”

顧恒沒好氣的瞥他一眼：“我像是那麽小氣的人嘛。”

裴遠一臉你不是你還嘆什麽氣的表情，給自己倒了杯茶喝，顧恒說：“我就是有點感嘆，兒大不中留啊，早晚有一天他得自己飛出去。”

裴遠說：“歲數大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他要是連點自由翺翔的本事都沒有，你還得嘆氣。”

顧恒白了他一眼：“小屁孩兒，不解風情，注定孤身。”端起茶杯喝光裏面的茶水。

這時外面大門被敲響了，裴遠過去開門，見門外是一個衣衫褴露的男人，蓬頭垢面的，還背着個墨綠色的舊帆布背包，那男人說：“抱歉打擾您了，我走了很久才看到你們這一戶人家，能不能給點吃的？”

裴遠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裏的顧恒，顧恒朝他點點頭，算是同意讓這人進來，裴遠往旁邊讓了一步說：“進來吧，我家主人同意了。”

那男人一邊鞠躬一邊感謝說：“太謝謝了，我迷了路走了好久，多謝先生相助。”

顧恒讓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讓裴遠去把點心拿出來，裴遠勤快的去了廚房拿了兩個黃泉糕出來擺在那人面前。

顧恒說：“別介意，我這沒什麽別的可吃的，也就這個還能吃一吃。”

男人感激的謝了他們倆，就抓起一個黃泉糕開始吃，直到兩塊點心都吃完了，才喝了口水。

顧恒問他：“您這是要去哪？”

男人說：“回家。”

顧恒又問：“那怎麽這個時間還在外面呢？”

男人一臉喪氣的說：“嗨，迷路了，本來出來買半斤肉回家準備包餃子的，誰承想路上翻了車幸好我命大，等我清醒過來天都黑了，我就趕緊往家趕路可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走不出那片林子了，明天我那大兒子就要去上大學了，這不他媽高興，不過年不過節的都舍得花錢吃頓餃子。”

顧恒看了一眼裴遠，裴遠意會到去把外面大門關上了，顧恒對這男人說：“喲，您把孩子教育的真好，這年月家裏能出個大學生不容易，一家子都得跟着省吃儉用的。”

男人謙遜的擺擺手說：“沒有沒有，是上天眷顧我們，還得感謝老天爺。”

顧恒說：“您還記得您出來那天是哪一年嗎？”

男人被顧恒問愣了，看了他片刻說：“那什麽，現在不是1968年嘛。”一副你沒事吧的表情看着顧恒。

顧恒微微搖搖頭說：“現在不是1968年，現在是2018年，你已經在路上走了50年了。”

男人一臉懵，怔愣了半天才醒過神來：“不可能，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開這種玩笑？”

顧恒十分淡定的看着這個人驚恐又無措的樣子，說：“是不是玩笑，你自己比誰都清楚，你之所以走不出你說的那片林子，其實那根本不存在，在你翻車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男人被他說中了心中的疑惑，頓時惱怒又害怕，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其實在路上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但是他沒辦法，他只能繼續走下去。

男人說：“不可能，不會的，我不會死的，我還要回去給兒子包餃子，明天還要送他去學校呢。”

顧恒又說：“那你買的肉呢？”

男人低頭看到自己兩手空空的時候，慌了，嘴裏念叨着：“肉呢，我的肉呢，沒有肉怎麽包餃子，我得去買肉。”說着他就起身忙忙叨叨的要往外走。

裴遠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将男人拽了回來，将抓捕犯人一樣将他按在石桌上，顧恒說：“如果今天我還放了你就太說不過去了，而且我算是看出來，指望你自己清醒過來是沒可能了。”

男人說：“你們要幹什麽？我沒有死，我不會死的，放開我。”

顧恒說：“25年前如果不是我家裏有事兒，那時候就該把你送走，也不會讓你又受了25年的苦。”

男人再次懵了：“你。。你見過我？”

顧恒嘆口氣說：“見過，25年前，那時候你的情形和今日一樣，你不肯清醒過來，而且不肯放棄執念，就連我的黃泉糕都沒辦法讓你放下，曾經你身上沒有怨氣煞氣現在也沒有，可見你只是為了再見見家人。”

男人說：“不可能，我不信。”

顧恒朝裴遠示意了一下，裴遠會意到在這人頭頂上點了一下，他便耳目清明起來，裴遠打開大門帶他來到門口說：“自己看看吧。”

男人看到外面的街道上燈火通明，晚歸的男男女女們有說有笑，一個接一個的店鋪了生意興隆，一片繁華。

男人看到這些徒然坐在了地上，他這下明白了，這裏是自己生活的土地卻早已不是自己生活的年代了。

他想到了什麽爬起來返回去朝顧恒撲過去，跪在他面前說：“仙人，求求你讓我再見家人一面吧，我想看看我的媳婦孩子，我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顧恒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說：“那鬼回來了，你們來人接他吧，在去之前幫他了個心願也免得他帶着怨氣投胎。”挂了電話，他對男人說：“好了，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倒時他們會帶你去看親人，你的游弋也該到此結束了。”

男人頹然坐下，面如死灰，他終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曾經的執念也終于在此刻放下了，他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都是自己不甘心死去幻想出來的，原來自己都死了50年了。

顧恒見他面如死灰的樣子，說：“在進入輪回之前三生石旁，一個望鄉臺，在那裏能看到你家人的情況。”

男人謝謝了他，說：“多謝先生了，麻煩了你兩次。”

顧恒說：“別這麽說，25年前我想讓你自己走出來，比直接告訴你要好一些，但是你這又停留了25年，再加上我家裏出了點事情，這裏也有20年沒有再經營過，也算是我對不住你。”

男人搖搖頭說：“如果你不告訴我，只怕我還會繼續執迷不悟下去，那樣恐怕被我麻煩的人會更多。”

這時牛頭馬面來，他們謝過顧恒的幫忙，準備接男人離開了，男人起身準備跟他們離開，不過他才走了兩步就停下了，回頭看了看顧恒，轉過身給他跪下了，說：“謝謝先生的大恩大德，先生恩德我來生再報了。”說着就跟牛頭馬面離開了。

顧恒看着他上了車，心裏松了一口氣，裴遠說：“當年真的只是為了讓他自己醒悟？”

顧恒扭頭看了他一眼說：“不然呢？”

裴遠又問：“這種鬼魂自己醒悟的概率有多大？”

顧恒說：“微乎其微。”

裴遠看向他笑了笑，把裝過點心的盤子拿到廚房去了。

此時出去玩的少爺回來了，顧恒說：“你這一天天回來越來越晚了，看來以後我得給你定個門禁。”

顧煜城一臉郁悶的從顧恒身邊繞過去，正好裴遠過來了，他抓住裴遠小聲問：“我老爸他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裴遠說：“更年期。”

顧恒回了一句：“我聽到了啊。”

裴遠拉着顧煜城麻溜跑回各自房間了，顧恒站在原地看着他們歡快的身影還有樓上片刻後亮起的燈，他不由的笑了，他大概明白了父親曾經說的話了。

親人不是随時随地的陪伴，而是你知道只要你需要他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為架空世界觀，請不要與現實世界挂鈎。

大千世界寫手紛纭，腦洞和思路搞不好會有碰撞。

還是不得不說一句，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