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捉蟲）

第十七章

我趁着大哥送無心出門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間上床躲進了被窩。

我覺得很冷，心中不停地有寒氣往外冒，凍得我四肢僵硬，牙齒顫動。

靜靜地蜷縮在被窩裏，我睜眼發着呆，腦袋裏只有大哥和無心的那番對話不停地翻卷滾動。疑惑和恐懼就像是洶湧的波濤，瘋狂地拍打着我殘存清醒的理智，我抱着腦袋，覺得它幾乎就要爆裂開來。

……我知道。即便我拼死将她帶回葉家，讓她成為我的妹妹，放在手心裏疼愛着，也無法彌補那一切。兩年來，我自己又何嘗好受……傷了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逼得她換掉記憶忘記自己，我亦是生不如死……我以為，可以用自己的一生疼愛她照顧她，哪怕只是以哥哥的身份也好……沒想到，果真是注定的，她還是重遇了你們，再次愛上了柳月祈……這一次，我不再強求，我只願……只願她能與所愛之人，相攜白首……

大哥……不是我的哥哥，那我是誰？換掉記憶……那我如今的記憶是誰的？我的記憶又在哪？再次愛上柳月祈……再次……我……難道是那個飛飛？

溫熱的液體從腮邊留下，沒入發跡。我無法思考，唯有任它肆無忌憚。

恍恍惚惚中，我覺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現了朦胧的一幕，伴随着我鼓脹發暈的腦袋，它竟逐漸清晰起來。

又是夢中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是那個男人。

這一次，他只是靜坐在我身邊，垂頭不語。

“喂？你到底是誰？”我無法再忍受自己一無所知被人耍着玩的感覺，猛地推了他一下。

他身影不動，只是緩緩地擡手指向前方。

我順着他的手望去。

“太傅，太傅，我這樣美不美？”一個穿得花裏胡哨、将自己打扮成豔俗老鸨一般，品位極端差勁的小丫頭，正扭着身子圍繞着身側的少年轉着圈，一邊發出咯咯咯如母雞一般的笑聲。

“陛下，請自稱為‘朕’。”少年放下手中的書冊，淡淡地答道，順便掃了小女孩一眼。

“好吧，那太傅你說，朕這樣美不美？”小丫頭停□子，湊向少年，鼓着腮幫子問道。

“回陛下，醜斃了。”少年推開女孩的頭，答道。

“柳月祈，快點說我漂亮！不然朕要放自己咬你了！”女孩聞言，塗成花貓的小臉一黑，發飙怒吼。

“……是，陛下很漂亮。”少年嘴角抽了抽，答道。

“這還差不多，既然我那麽美，你記得十八歲了來娶我。”女孩瞬間開心地拍手，翻臉若翻書。

“……為什麽？”少年臉黑了。

“因為你說我漂亮了，可是卻沒說那個舒婷小郡主漂亮。所以，你以後不可以娶她，要娶我！”女孩拍拍幹癟的前胸，一本正經道。

“關郡主什麽事？”少年忍不住揉額。這都什麽邏輯……

“哼，她喜歡你。”女孩不悅撅嘴。

“……那關微臣何事？”少年無力嘆氣。

“你是我的。”女孩可憐兮兮地拽着少年的衣角，“飛飛喜歡太傅，太傅永遠和飛飛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一頓，無奈嘆氣：“飛飛……你已是皇上，不可以再這樣了。等你長大，會有很多的皇夫的。”

女孩抓狂，一口咬向自己的手腕。

“你幹什麽？！”少年吓了一跳，低呼，飛快地将她的手從她的口中拉出。

但卻是晚了，女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

“這一口，是我為阿祈咬的，這個牙印，代表我要你的決心。皇夫什麽的，只有阿祈能做。”女孩堅定地看着少年。

“……你要我？你才十四歲……”少年徹底妥協了，低低笑着揉了揉她手上的牙印，“疼嗎？”

女孩見他笑了，頓時眨了眨眼，癟嘴哇哇大哭：“痛、痛痛死了……”

“……”少年臉也抽了。

眼前這場景如煙朦胧，可是看起來竟是無比真實。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陳年牙印，傻傻地低笑了起來。

那少年是柳月祈。而那穿成花老鸨的缺心眼女孩……是我沒錯。

“這……是我丢失的記憶中真實的一部分嗎？”我看着那男人問道。

“是。”那男人終于開口答道。

雖說早已想到，但聽見他肯定，我還是呆愣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回憶在自己的眼前上演，這感覺說不出來的古怪，但不知為何，我那頭疼腦漲的紛亂感竟消散而去許多，腦袋漸漸地清明起來，就連心中那可怕的窒息感也消失許多。

這一刻，我終能肯定，我就是那個飛飛，那個柳月祈深愛的飛飛。

這感覺讓我心下有說不出鼓動，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有了決定。我再也不要活在別人的記憶裏，我要把屬于我的記憶找回來。

那兒……有屬于我和柳月祈的一切。

*****

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清晨，太陽曬到屁股上。

我坐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盡管昨晚的夢還是很清晰，但要我一下子便接受這麽多讓人難以理解的現實委實有些艱難，我還需要再好好消化消化。

陛下……我的老天，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心肝肺都顫抖了。

從未想過，老娘居然是皇帝。那如今的女皇鳳落落，和我是什麽關系？

我該不會還是在幻覺吧？

越想越覺得不真實，我躊躇了一下，還是心一狠，掐了大腿一把。

嘶，他大爺的痛死我了！

這麽說……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抓了抓頭發，我抱頭低吟。都快分不清現實和幻境了！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而且……這事關我與柳月祈的纏綿往事耶……

思及此，我又想到了那個牙印，頓時撩開衣袖觀察，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嘿嘿傻笑起來。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非非懶豬，吃飯了！”媛媛的大嗓門總是能讓人在大清早無比振奮，我連忙跳下床，胡亂穿好衣服，前去打開了門。

“來了來了。”

“你啊，都中午了還睡！”

“嘿嘿。有事嗎？”我幹笑一聲，腦袋裏卻想着怎麽才能弄清楚真相。

我肯定虎狼寨衆人多少都知道些什麽，但他們個個防備着不願告訴我，估計問了也是白問……

而大哥和媛媛……媛媛會以此威脅阿祈，必定是因為此事中關系到什麽秘密吧，想來問她她也不會誠實回答。而大哥……聽完昨兒他對莫無心說的那番話，我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了……

思及此，我情緒又有些低落下來。

他原本是是待我那般好，而我也視他為最親的人，沒想到他對我……竟是有着那樣的心思……

這真真不是只有一點點的詭異吶。

“沒、沒事，就是來看看你起床沒。”媛媛眼睛轉了轉，不甚自然地答道。

“說實話吧，趕緊的。”聞言，我回過神，好笑地瞅着她。這姑娘忒耿直，不适合說謊。

“好啦……其實是焰哥讓我來看看你好不好……呃，你們怎麽了？”媛媛抓抓腦袋，問道。

“沒有，誤會一場啦。”想起昨兒對鳳焰吼叫的事兒，我尴尬地撓撓頭。他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對了，鳳焰和我又是什麽關系？感覺上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嗯，這更堅定了我要知道真相的決心了！

“誤會就好了，焰哥很擔心你。”媛媛松了口氣，聳肩道。

“嗯，等會我親自去和他解釋。”我點點頭，決定去解釋一下。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自己莫名的态度會傷到鳳焰，一想到會傷到他，我便會心下一揪。

“嗯嗯。”

*****

拜托不甘不願的媛媛幫我給大哥送了早飯，我梳洗了一番，随即朝鳳焰的房間走去。

就在經過柳月祈的房門口之時，我突然頓住了腳步。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想到了昨晚夢裏的那個場景。莫名的，這一瞬間，我竟很沖動地想要見到他……

我一向是腦袋服從四肢的，所以剛這麽一想，我便一步跨上前，敲響了柳月祈的房門。

門很快打開，一見到門外的我，柳月祈顯然有些驚訝。

“你……怎麽來了？”他頓了頓，這才輕輕開口問道。

“我……”看着他淡漠清俊的臉，我咬了咬唇，有一種撲上去咬他一口，逼他恢複我熟稔的那個模樣的沖動。

“嗯？”

“進去再說吧。”我在他驚異的眼神下率先進了屋。

他在門口愣了愣，這才關上門走進來，眼神深深地看着我。

“廢話不多說，昨天你和婉婉在房裏的對話我聽到了，我還不小心聽到了我大哥和無心的對話……”我沉吟了一下，決定和他坦白。

既然，我就是他的那個飛飛，那麽，關于我們的事情，他應是了解最透徹的吧？與其自己猜測不安，倒不如就幹脆向他求證吧。

我漸漸道來昨日聽到的東西，以為他定會有所反應，誰想，柳月祈的神色卻是一點兒也未改變，好像我說的，根本只是一個不怎麽有趣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轉個圈，求人品保佑此章不再抽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