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1

不要因為也許會改變 / 就不肯說那句美麗的誓言 / 不要因為也許會分離 / 就不敢求一次傾心的相遇 / 總有一些什麽 / 會留下來吧 / 留下來作一件不滅的印記 / 好讓 好讓那些 / 不相識的人也能知道 / 我曾經怎樣深深地愛過你……

——席慕容《印記》

從未向別人提起過她和他的故事，并非是喬桑刻意隐瞞，只是她覺得，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塵封于久遠的記憶中，讓流轉的時光淡化，若固執地将它抽出來擺在現實面前，只會讓她感傷，讓她流淚。

和陳以念認識是在高一，忘記了是怎樣的開始。在她對他還是一無所知的時候，他早已占據了很多女生的心。他是極優秀的，喬桑承認，但正因為他被同學們誇耀得太完美了，這倒引起了她的反感，心裏總有莫名的抵觸情緒，想象他可能存在的某種人格缺陷，認定這樣的人還是了解得越少越好。

高二時她和陳以念由鄰班變成了同班，又由同排變成了前後桌，但她很少與他講話。陳以念的同桌是個性格外向并且愛寫詩的男生，喬桑和他很快就熟悉了，下課的時候會聊許多有趣的事情，可是如果陳以念參與進來，喬桑便默不做聲，随意拿起筆在紙上亂畫着，裝作要學習的樣子。她想這明顯的敵意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态度也一定讓他很尴尬。

陳以念沒有介意她的冷淡，一直那麽坦誠友善。最難忘的記憶是有一天她在班級午睡，刺眼的陽光唯獨投射在她的書桌上，令人很不舒服。睡夢中，閉着的眼睛隐約感覺到有光影在晃動，喬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的是陳以念正迎着陽光小心翼翼地按着窗簾，輕手輕腳，生怕發出一點兒聲響。陳以念轉過頭看她，觸到她的目光，竟不知所措，欲言又止，臉也紅了起來。喬桑微微笑了笑，一句話沒說又合上眼睛，可心裏還是感動的。那應該是她第一次記清了他的模樣，第一次對他的态度有了轉變。

喬桑和陳以念成了朋友，他對她格外照顧，總會在她有麻煩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他會在她上課打瞌睡的時候畫一只耷拉眼皮傻乎乎的小豬夾在她的書裏，會在她的筆袋裏放他随手折的小星星，會在她放學的路上悄悄追上來拍她的肩膀……

微妙的感情在不知不覺間産生了，在喬桑無意識的感動中越積越深。

可是，她心裏清楚，陳以念一直很喜歡很在乎的人是鄭敏君。

怏怏地回到寝室，喬桑差點兒被敷着一臉海藻面膜玩手機的老大吓得魂分魄散。

“老大，你要是把全身都敷上海藻面膜就更好了。”

“為啥呢？”

“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從寝室窗戶踢下去了。”

老大一翻白眼，道：“吓到你啦？這是我對你的懲罰，你這個沒有榮譽感的家夥！”

見喬桑不搭話，老大湊過去問：“怎麽了，是不是老九和你說什麽了，你好像不太開心啊。”

“……老大，我突然發現，我跟鄭敏君其實不适合做朋友。”最了解她心思的還是老大，喬桑決定把那個壓在自己心頭的問題說出來，“前段時間我在陸志遠那裏看到了陳以念的信，收件人是我，但地址卻是鄭敏君的宿舍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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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一回事？”

“也許是怕陸志遠發現吧，所以想到借我的名義聯系。”

老大思索了一會兒，認真分析道：“那有沒有可能信就是寫給你的呢？陳以念不是說過要給你寫信的嗎？”

“我的地址明明都告訴他了，也一直沒有變過，沒有這個可能。”

“那也說不定，咱們最初來學校的時候上課大都是流動教室，雖然大家郵寄信件時都寫的是寝室地址，但女生宿舍樓門衛接到派送的信件都是直接往窗口一扔，讓學生自己找，拿錯信也不是不可能啊？”

“老大，你的意思是鄭敏君拿錯了信？”

“……好像也說不通哈，她和咱們也不是一個宿舍樓啊，再說拿錯了也會還給你呀，不至于把地址也改了啊……”

“都這麽大的人了，如果不是你情我願也不會想到這一出。”

“老八，別這麽消極，事情還是問明白的好，萬一信真是寫給你的呢。”

“無所謂了……”想到自己在陳以念面前連半句暧昧的玩笑都不敢開，喬桑不由嘆氣道，“他倆認識在先，我再怎麽做在別人看來都是趁虛而入橫刀奪愛，這樣的事情打死我也做不出來……”

“你可以做出來的！”老大伸過來一張黑臉，很認真地補充道，“你視若珍寶的東西不被人在乎，你只知道心疼有什麽用，該搶的還得搶，搶到手了該怎麽疼就怎麽疼呗。”

“我該徹底給自己一個了斷了。”不想再跟鄭敏君做朋友，也不想再浪費精力在陳以念身上。

喬桑伸手去摸眼睛，竟發現它是濕的。

“……為什麽？”

“因為鄭敏君對友誼不夠忠誠，因為陳以念對愛情不夠明确，他們，都不适合我。”

在年輕的生命裏，她曾為一個人，在沉默的守候中痛了好久，幾年過去，心終于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