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波三折

我一直覺得，辦婚禮是件頂麻煩又無趣的事。

剛領證的時候，姨媽就吵着要看日子，蘇老師也表示沒意見，幸虧趕上我有培訓，葉琪琛也要考職稱，于是雙雙開溜。

可惜該來的還是得來，一個月後，葉琪琛考試結束，再一個月後，我培訓結束。我倆強打起精神窩在沙發上把各自的行程表研究了N遍，發現實在找不出任何借口，只得認命。

葉琪琛認為，凡事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得走既有的軌道，既然決定要辦婚禮，那麽別人有的我也必須有，一個不能省。

雖然那在我看來更無趣，可我擰不過人家啊！

那麽第一步就是，雙方家長正式會晤，額，可惜沒太按劇本走。

據葉琪琛說，姨媽和姨父試了一大早上的衣服，既不想穿得太嚴肅讓蘇老師覺得他們是來搶他女兒的，又不想穿得太随便讓蘇老師以為他們是來拐他女兒的。

可是我這邊......看着蘇老師穿着白衣灰褲打着哈欠準備出門溜鹦鹉，我連忙往門口一站：“爸爸爸，那個葉琪琛說，姨媽和姨父打算找個時間來和你們正式見個面順便商量一下婚禮的事你看？”

蘇老師繼續打哈欠：“見什麽見？是沒見過還是婚禮上見不到？讓開讓開，沒聽到貓貓在喚豬豬了嗎？”

貓貓，樓上徐叔叔養的鹦鹉。豬豬，蘇老師養的鹦鹉。

兩個學生時代不相上下的學霸在中年發福後竟然默契地取出這麽智障的名字，用蘇夫人的話說就是大概腦子也跟着發福了。

“不是，爸，我最後提醒你一句，你閨女要嫁人了！這不是演戲！是實戰！”

“行了行了，嫁就嫁呗！女孩子家家的，害不害臊啊？低調！那什麽，你讓他們找時間，決定好了再給我打電話！”

......你贏了！心真不是一般大！

寄希望于蘇夫人？NO——

“哎我一直有個問題，雖說你姨媽是歌舞團的吧，我也不差啊，我們倆誰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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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咽了咽口水：“......在我心裏，你最漂亮！”

“那就行了，讓他們來吧。”

蘇夫人自信地穿着睡裙飄去廚房做早餐。

我給趙小蝸打電話：“你之前是什麽樣的？總覺得這不太對啊！”

趙小蝸直接笑岔了氣：“你問我啊？這個問題你問我？蘇秦歡你腦子沒毛病吧？就我那破事，我爸媽沒打死我就因為我是獨生！我說結婚的時候我爸媽還說工作忙不參加了呢，說是什麽換衣服麻煩！搞笑吧？笑死我了都！”

幾個月後就要當媽的人，笑起來還是沒心沒肺癫狂至極不顧一切！可憐大黃在邊上不停地唠叨“哎你小心點、你慢點、你要什麽你跟我說就是、趙小蝸！”......

然後全世界都安靜了，就我一個人從沙發的這頭糾結到另一頭，都快趕上我們家小薩的發情期了！

不管怎麽說，最後大家還是一起去葉琪琛定的酒店吃了餐飯。

姨父和蘇老師從南海事件聊到公務員待遇，蘇夫人和姨媽約定要坐某條跨越大西北的鐵路線去西藏，并逐一讨論該帶的行李。

從始至終沒有一句回歸正題。

我小聲轉告葉琪琛趙小蝸的話，葉琪琛笑着問我，蘇老師不會也是嫌換衣服麻煩吧？

我看了眼蘇老師的紅衣灰褲......是的，他就換了件衣服！還是我上前年給他買的，腋下還破了個洞！可是你看看人家談笑風生的樣子，擺明了一點也不care，而且覺得自己非常的nice！

我勉強解釋：“他主要是舍不得豬豬一個人在家。”

葉琪琛繼續問豬豬會叫我了嗎，我說不會啊。

葉琪琛哦：“那我下次就去教它叫我。個傻帽，一見我就叫帥哥，多俗啊，我得教會它叫姑爺！怎麽樣，有文化有內涵吧？”

我：“......”

到底誰是傻帽？

然而婚禮前半個月其實還發生了一件，嗯，算是我和葉琪琛在一起以來第一件特別不美好的事。

我那段時間就瘋狂的瘦，所以婚禮頭兩天還匆匆趕去改禮服。

我跟何大嬌說，這畫風不對吧，怎麽我看的小說裏新娘都是一天到晚閑得沒事長膘，禮服是往大了改呀！

何大嬌拼命地把自己的肚子往伴娘裙裏壓，呼吸聲都大了起來，邊數落我是一天到晚地作，邊欲哭無淚地第十八次發問：“我是不是胖了呀？”

唔，讓你再一頓吃三碗飯！

那段時間葉琪琛接手了一個小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小臉大眼睛，長頭發，比我高。要不是看着一臉蒼白兼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高冷感，倒是個美人胚子。

葉琪琛對她很上心，接我下班好幾次都來遲了，後來幹脆說這段時間我們都太忙了，讓我先回我家住，我爸媽可以照顧到我。

我回家住了四天，他一個電話都沒有，只是每天晚上固定發一條微信道晚安。

我也不給他打，晚上收到微信要麽回一個“嗯”，要麽幹脆裝作已經睡了沒看見。

他也沒發現我的不對勁，事實上我自己也沒有。等我意識到我這并不是簡單的賭氣時，我已經開始瘦了。

大黃出差，我陪趙小蝸去産檢。難得出趟門的準媽媽熱情似火，非要托着大肚子順便去看孩子他舅！

我們上去的時候葉琪琛剛好送那個女孩到電梯門口，低着頭跟她說着什麽。女孩戴着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看不清表情。

趙小蝸大聲叫她哥，葉琪琛和女孩一起擡起頭看向我們。

感覺女孩的視線直直盯在我臉上，我有些尴尬地低下頭抓住趙小蝸的胳膊。

趙小蝸要過去，我抓着她很是為難。不敢太用力怕傷着她，不放心她一個人橫沖直撞，又不知道怎麽跟她簡單說明緣由，總之每一步都走得特別艱難。仿佛那頭站着的不是我馬上要結婚的男朋友，而是頭號勁敵！

好在我們剛要走到的時候，女孩已經進電梯走了。

“怎麽來了？”

葉琪琛笑眯眯地看着我。

趙小蝸很不滿被忽視，挺了挺大肚子：“來看你的大外甥啊！”

見我不說話，葉琪琛開始皺眉，眼睛始終盯着我。

我更加不敢擡頭看他，把趙小蝸的胳膊抓得更緊了。

趙小蝸也安靜下來，神色凝重地把視線在我倆臉上轉了個來回，頓時福至心靈：“沒有什麽事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就兩頓呗！哥你還沒吃飯吧？”

葉琪琛嘆氣：“等我換件衣服。小蝸現在不能吃海鮮，我們先陪她去吃點別的，晚上我再帶你去吃小龍蝦，好嗎？”

趙小蝸擺手：“不用不用，你們去吃就好了，小龍蝦大螃蟹随便吃！我媽炖着烏骨雞等我呢！”

我還是抓着她搖頭。

我才不要跟他吃飯！

我是真的生氣了！他有職業道德，什麽都不肯跟我透露，職業道德包括送到電梯門口嗎？

讓我回家我乖乖回了，他倒好，一聲問候都沒有，就知道發短信，晚安晚安，以為說了晚安就能睡着嗎？

趙小蝸看着我大概已經通紅了的眼眶，一下子慌了：“你們這是幹嘛呢？馬上就要結婚的人了！”

葉琪琛把我抓着趙小蝸的手拉到自己手心裏握緊，面容嚴肅：“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什麽都誤會了！我不說話，只想把手抽回來。

“有什麽誤會解開就好了啊！都這時候了難不成還想悔婚啊！”

趙小蝸氣得大吼。

葉琪琛明顯被“悔婚”兩個字刺激到了，更用力握住我的手，要把我往辦公室拉——

“蘇秦歡，我們談談。”

我不動，朦胧着眼睛委屈地看着趙小蝸。

趙小蝸吸了口氣，決定閨蜜面前大義滅親，出其不意在葉琪琛手背上拍了一掌，把我往身後拉：“你們現在這個狀态不适合談！哥你自己好好反省吧，你老婆我先帶走了！”

好家夥，捅了一刀還得給人家上藥包紮是吧？這不明擺着給葉琪琛喂了顆定心丸，讓他知道她和他還是一家的嘛！

我咬牙，想着畢竟還得靠她遠離葉琪琛的磨爪，只得一言不發地躲在她身後。

葉琪琛沒有再攔，只是我們走到樓梯口了他還站在原地，不知道什麽表情。

孕婦适量運動為佳，我扶着趙小蝸從七樓下到一樓，她已經把我從頭到尾安慰個遍了。

什麽她哥不是見異思遷的人啊，那小女孩也完全不是她哥喜歡的類型啊，她哥只是比較細心負責啊，馬上就要結婚了我要有自信啊巴拉巴拉！

我不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把她送上出租車後準備收拾收拾心情回單位。

女人啊，就不該被些小情小愛完全束縛住！工作還是要的啊，事業還是要的啊，就算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也要順帶着建設社會主義才不浪費生命啊！

趙小蝸上車之前緊緊抓着我的手，特別認真地說了句：“秦歡，我真心站在你這一邊，真心希望你幸福，更真心希望你做我嫂子。”

我點頭，表示我沒想那麽多。

晚上葉琪琛來家裏吃飯，蘇老師和蘇夫人俨然已經把他當真正的女婿，三人相談甚歡，竟然沒有誰在意我的心不在焉。

葉琪琛時不時給我夾點菜，蘇老師眼皮底下我不敢太放肆，只能乖乖地埋頭吃，他還以為我不生氣了，贊賞地拍了拍我的頭。

只有煙花兄挨着我小聲問了句“姐你不會是婚前抑郁吧”。

我震驚，同樣小聲問：“很明顯嗎？”

煙花兄點頭：“就跟那個前段時間老公出軌的林阿姨差不多！”

我：“......”

死孩子，眼睛那麽毒幹什麽！

我不滿地給他碗裏夾了一筷子他最讨厭的茄子！

煙花兄臉刷地黑了，咬牙切齒地準備踩我一腳，半路被葉琪琛的長腿擋了回去。

我身邊的人怎麽都有這爛毛病呢！

葉琪琛看着煙花兄笑得一臉無害：“少辰，多吃點，不然過兩天抱不動你姐。”

煙花兄把茄子挑到一邊，埋頭拱飯，筷子撞得碗壁哐當響。

吃完飯蘇老師和蘇夫人去散步，想帶上煙花兄，煙花兄傲嬌，說他要陪着他姐，過幾天就陪不到了！

蘇夫人一個爆栗敲上去：“別假了你！趕快給我走！不然我就把網線剪了！”

煙花兄氣得要死，率先捏着豬豬出門。

豬豬叫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流氓！流氓！救命！救命！”

“哎！小兔崽子！”

蘇老師同樣撕心裂肺，鞋都沒換就沖了出去。

蘇夫人一步三回頭：“你們慢聊，我們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慢慢聊，慢慢聊。”

也是，連煙花兄都看出來了，何況精明如蘇老師和蘇夫人呢。

我皺眉，門一關上就準備撒手回房間，剛起身就被葉琪琛摁在沙發上。

“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嗎？下巴都尖了。”

他摸我的下巴，我扭臉躲開。

“老婆......”他開始轉移陣地，鼻子在我脖子上不停地蹭，“吃醋了呢，我很高興。誤會了呢，我可以解釋。想哭就抱着我哭，生氣就打我，但你別不理我啊。”

我想掙開他，可他抱得緊，折騰得我開始冒汗了他還是紋絲不動，我就真的委屈得鼻梁發酸了。

“不哭啊，哭醜了怎麽做新娘子？”

他松了松手，還是穩穩把我圈在懷裏，偏着頭在我鼻子上親了親。

我也懶得掙紮了，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葉琪琛，我不是生氣，我只是需要點時間把事情想清楚。你先回去好不好？”

他松開一只手：“真不生氣？”

我搖頭。

“那你親我一下我就走！”

我在他臉上碰了一下，他也不勉強，起身揉了揉我的頭發：“乖，想不通就問我，充分利用資源人人有責！”

其實真不是多生氣，也不是真懷疑他和那女孩子之間有什麽。

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可以不在意這些，畢竟說到底還是工作，職責所在。

但愛情就是這麽一種可以讓人變得面目全非的東西，這次的事件的确給了我一個提醒，我必須得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只要他不失業，以後必然會遇到更多類似的事情。這次的女孩什麽都沒做，只是比我年輕漂亮，我就已經這麽失态，萬一以後真出現一個他的瘋狂追求者，我該怎麽辦？大吵大鬧還是優雅退出？顯然兩者都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必須給自己做好一個全方位的心理建設，以求百戰不殆！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絕不會放棄。

葉琪琛只給了我三天時間，因為還有兩天就是婚禮。

他把車開到單位樓下，人就靠在車門上，我磨蹭完下樓的時候猛地吓了一跳。

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從外地回來，淩晨兩點的寂靜街頭，他到車站接我，長身玉立，一不小心就晃了我的眼。

婚假是早就請好了的，但因為中間太多事，我和他忙得不可開交，姨媽又太過熱情，蘇夫人自然也不肯認輸，兩人幹脆給我倆下了死命令——

什麽都別管，該上班上班，該吃吃該睡睡，到時間記得換上衣服到場就行！

總之一切都和當初我們設想的不一樣。我閑得發黴，何大嬌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開會的路上，趙小蝸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個身都困難。于是我就回辦公室陪編輯部的同事們排版了。

主編為此沒少笑話我，說我這是态度不端正，這态度不端正呢，體現出來的問題就大了，她要是葉琪琛，直接就把我綁床上！

葉琪琛把我箍在胸前，笑眯眯的：“想通了嗎？”

我點頭，然後主動踮腳吻了他一下。

嗯，想通了！婚禮馬上就要到了，我馬上就要嫁給他，我會承諾他給他信任和陪伴，就像他跟他的朋友坦言我是他的底線和軟肋那樣，我應該給他同樣的愛。

愛是自由，是信任，是不離不棄。

那英在《花一開滿就相愛》裏唱道：“未來未必會來，而你的愛，都一直存在。”

在那些亂七八糟的設想到來之前，作為妻子，我必須全心全意地愛他。

葉琪琛滿意地開門讓我坐進車裏，然後自己繞過車頭坐到駕駛座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也想了幾天，想知道我的答案嗎？”

我點頭。

他微笑，把我的手拉到唇邊：“我喜歡我的每一個病人。理論上來講他們是我的病人，但我更願意當他們是朋友。不管他們是老是少，高矮胖瘦美醜，我都喜歡他們，這樣，我才能還他們最好的生活狀态。但是秦歡，他們是工作，只有你是生活。”

我不好意思看他，只能收回手轉移話題：“你怎麽突然來了呀？媽不是說婚禮之前不能見面的嘛！”

葉琪琛笑，再一次把我的手拉過去：“你還記得媽說過的話啊？我看你連婚禮的日子都快記不得了。”

“那還不至于......”

我心虛。

他也不介意，始終笑着，眼睛往後座瞄了瞄：“媽讓我帶你去改一下禮服，看看你最近都瘦成什麽樣了？現在你把禮服往身上套下試試，立馬得往下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多欺負你！”

我順着他的視線往後座看去，果然裝禮服的盒子被放在那裏。

“到底是我媽還是你媽？”

他挑眉：“說婚禮前不見面的是你媽還是我媽？”

“你媽和我媽。”

他嘆氣，屈指彈了彈我的額頭：“是咱媽！”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腿、腰，懷疑：“真的瘦了？”

“真的瘦了。”

他肯定地點頭，眼睛盯着我的胸。

我：“......”

作者有話要說： 某先生突然把視線落在我的左腳上：“你的腳趾......”

我連忙抓過抱枕擋住：“看什麽看？”

他皺眉：“竟然一直沒有好嗎？”

我心想您這不廢話嗎，好了你還能看出來？

小時候跟着黃書辰野，他翻牆時碰到了牆上一塊磚頭，剛好砸中我左腳的第三根腳趾，之後就一直是彎的，不細看不明顯，一細看就超級醜。

我問他：“是不是很醜啊？”

他點頭：“實話，有點。”

“唉。”我嘆氣，“沒關系，我非常擅長接受自己的不足。反正又不是只有腳趾不好看，還有手啊，簡直就是女孩手中的一股泥石流！還有耳朵，知道我為什麽不戴耳環吧，耳垂太厚了，你看......還好你沒有戀腳癖、戀手癖和戀耳癖。”

他等我說完：“我戀臉。”

“啊？”

我一開始完全沒反應過來。

他看我：“你除了臉好看，還有哪兒好看？”

“......”

過了幾秒，見他嘴角開始有了抽動的趨勢，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崩住！我告訴你啊，這種時候你要是沒崩住就會顯得巨沒有誠意！當然，你可能本來也沒什麽誠意......哎你要是崩不住......”

他擡起手在我頭頂揉了揉，完全笑了：“我要是崩不住會怎樣？”

眼睛都眯了我靠！

我瞪他：“看在你笑得那麽好看的份上當然是選擇原諒你咯！”

他歪頭看我，挑了挑眉毛，故意睜大了眼睛，很是有些幼稚的樣子。

我：“你幹嘛？”

他：“看你能不能崩住。”

嘿！小看我！

我翻個身挂在他脖子上，深情款款：“沒關系沒關系，哪兒不好看都沒關系，我已經嫁了個哪兒都好看的啦！”

PS：記得做自己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