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看你去死

一條數據通道直通在地下室的服務器集群，林聞方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天池山基地也提供一部分的技術資料，讓他比任何莫亞人都了解這個數據中心的備份和遠程數據維護是以什麽樣的機制在進行的。

月海聯邦的計算技術遠遠領先于莫亞，不僅體現在各種先進的數字設備上，也同樣體現在軟件和系統的安全性方面。雖然莫亞人集中了相當數量的技術高手在數據中心，或者通過遠程網絡圍攻系統，但直到現在，服務器集群還沒有被完全攻破。

莫亞人得到了一部分機密度不很高的技術資料，大部分是一些圍繞大公司大集團開發出來的核心技術進行周邊延伸的小公司，有些甚至是做手機外殼和輔助部件等的公司的技術資料，價值不大。稍稍浏覽了一下系統，看到莫亞人現在的進展，林聞方心裏一松。還好。這種損失，聯邦還承受得起，這裏沒有任何一項軍事技術，事實上，拿到這些無足輕重的技術資料，恐怕會讓莫亞人更加窩火。

不過，很快林聞方就發現，到底莫亞人正在做什麽了。他們已經放棄了快速破解系統的打算，正在用衛星鏈路，将所有的數據全都鏡像複制回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項極為龐大的工程。如果萊昂斯沒有受傷，按照莫亞軍方的預期，他是能夠破解掉數據中心的系統，然後有選擇地複制資料的。可現在，技術特種部隊雖然人數是多了，但耽誤了時間，加之對數據中心的系統準備不足，需要的時間就要大大延長。之前，技術特種部隊曾經開了個會，然後自己都不敢将預期時間彙報給指揮部：他們預計要完全破解申海市數據中心，可能需要21天，整整三周。

莫亞軍方現在在外圍不斷進行騷擾攻擊，阻滞正節節後退的邊防軍和正在趕來申海市方向的常備軍接近申海市已經很吃力了。最多能為占領申海市的部隊再提供三到五天時間，然後就需要靠地面部隊前出，來接應申海市占領軍撤離，或者組織更為危險的空中撤離計劃。也正是因為莫亞軍方在短時間裏不太可能推進到申海市一線，也很難再給占領申海市的這支奇兵補充更多兵力。多補充一個人，意味着回頭就要同樣多撤離一個人，如果地面部隊能夠推進到距離申海市不遠的地方，結合申海市占領軍的突圍那還好說。如果真的要組織空中撤離，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可能就意味着一個架次的運輸機起降，那就意味着多一分的危險。

于是乎，莫亞軍方幾乎當即就同意了技術特種部隊當時提出的全盤鏡像傳輸，回去慢慢破解的笨辦法，并将除了最低限度保障部隊通信和數據鏈需要之外幾乎所有的網絡帶寬都撥給了他們。每秒數個G的傳輸速度，已經沒辦法再快了。

靠着一個巧妙的欺騙機制，服務器集群接受了“鏡像”備份的請求，整整兩天，都在不斷地拷貝數據。現在，距離服務器将全部數據傳輸完畢，還有不到6個小時。

林聞方看到複制數據的進度條，大吃一驚，立刻将情況彙報了上去。他的侵入動作很小，還沒引起對方的注意，火羽一邊嘗試着将程序觸點放進服務器系統，一邊在準備數據湧，一旦數據中心的外圍回複供電，立刻可以嘗試控制整個系統，為聯邦軍的攻擊創造條件。

“我是聯邦軍總參謀部的木恩。林聞方，你能攻破系統，阻止對方複制數據嗎？”

木恩待在天池山，一直在關注着行動的進程。之前向天池山基地的司令左煥章介紹林聞方的指法和程序能力有多出衆的就是他。情況緊急，左煥章正在給總參謀和前敵指揮部打電話彙報情況，木恩立刻開始聯絡林聞方，試圖能夠解決這個危險的局面。

“可能來不及。”林聞方沉郁地說。

服務器集群的系統嚴密程度，是林聞方生平僅見，雖然之前拿到過一部分技術資料，讓他可以很輕易的進入系統，觀察系統的運行狀态。但這也僅僅是觀察罷了。想要控制整個系統，沒有8到12個小時怎麽都不可能，那時候，數據早就傳完了。而且，敵人勢必不可能讓他能在這破地方待上幾個小時。過不了多久，敵人就該有援兵到來，到時候情況就危險了。

哪怕是現在，特種大隊的攻擊也已經有些絕決和硬着頭皮的感覺了。敵人在面前，敵人在身後，攻進去了也跑不掉，不知道是不是能完成任務，更不知道完成任務之後會變成怎麽個樣子，能不能活着回去……可他們是戰士，他們的前面是申海市數百家大大小小的科技企業過去數十年的知識積累，是可以讓一個莫亞這樣的國家一舉從科技二流邁向準一流的重要資源，而莫亞，是他們的敵人。

“如果可以，摧毀服務器集群比較快。”王昌文在電臺裏插嘴建議說：“我們這邊進展不順利，進入大樓的兩個小組都陣亡了。現在位置最前出的是朱芷和林聞方。能推進到哪裏……我沒把握。”

木恩焦慮地說：“從外部不可能摧毀服務器集群的，我這邊剛拿到空軍的報告。在申海市西北方向，莫亞方面組織了非常有規模的空中截擊機群。攻擊機和轟炸機過不來。就算過來了，沒有一噸以上的鑽地彈，也不可能打進地下機房。”

朱芷決然說道：“我去，從內部攻破就可以了吧。只要炸掉一部分服務器，對方拿到的就不是完整的鏡像，理論上……”

“理論上的确是沒了破解的可能，除非對方能在整個數據文件上一個扇區一個扇區地獨立進行分析。沒錯，是這樣。”林聞方以自己的專業知識補充道：“但是，攻進去談何容易啊。”

“你恢複對這裏的供電，然後退出這裏，給我做遠程支持。”朱芷說：“有你提供視頻監控做引導，把握會大一些。現在截斷對方的電力，意義不大了。”

林聞方沉默了一下，對着無線電說：“請首長放心，我們會完成任務的！不惜一切代價。”說完，林聞方切斷了無線電。

“幹什麽？”朱芷皺着眉頭質問道：“還沒說完呢。”

“不！”林聞方很堅決地說：“說完了。”

他非常明白朱芷的想法：她要突入機房，進行自殺攻擊。無論成功與否，她都完全沒可能逃出來。周圍都是敵人。

但是，林聞方還有其他的顧慮。

“你不準備活着回來了？”林聞方問道，語氣溫和中帶着一些憐惜。他知道，朱芷比他強，但在這種場合，他是個男人，他無法坐視一個女子以這樣慷慨強烈的姿态赴死。

“也不是沒可能。只不過這個可能，和我是超人的概率，大概一樣小。”朱芷的唇角漾起了一泓淺笑。想明白了生死大師，她心裏反而是安定、泰然的。

“我想說兩件事情。”林聞方嘆了口氣：“第一，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意外。我真不知道那個什麽療法會有那樣的結果。”

朱芷的臉蹭地一下變得通紅，她惱羞成怒地瞪着林聞方：“你幹嘛說這個？”

林聞方笑了笑，探出了手，擱在了朱芷的肩膀上，朱芷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想開了嘛，都準備去死了，這點身體接觸實在不算什麽。

林聞方說：“有點暧昧點綴，我的行為才能壯烈得有意思些。”

“什麽？”朱芷沒聽明白，可她立刻就明白了。一根細細的電擊棒從林聞方掌心冒了出來，插在了她的脖子上，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讓她軟倒在地。

林聞方不想讓她死？可要是這樣……他說的要完成任務？他是準備自己去闖一下麽？

“我已經看了前面的視頻信號了。防禦不算很強。只是要突進去的話，我也能做到。”林聞方解釋道：“我沒辦法看着你去死。而且，現在沒太多別的選項。請你務必活下去，如果可能，幫我照顧一下音兒。”

林聞方的身體因為恐懼和緊張而有些戰栗。這太正常了。他剛剛做出了一個如此重大的決定。

深呼吸……深呼吸……林聞方的身體和心靈都平靜了下來，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個淡淡的感慨：這真是好豐富的人生啊。

林聞方開啓了語音命令模式，吩咐道：“監控前面的所有道路，計算到達地下機房的最優路線。随時準備戰鬥，全程開啓射擊輔助模式。”

“是。”火羽不會知道之後的幾分鐘裏會發生什麽，她也沒有意識到，和林聞方一樣，她很有可能也要回不來了。不過，現在的“火羽”沒有自我意識，更不能理解生死這樣的概念，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林聞方是她的主宰者，她服從他的一切命令。

在頭盔裏的光幕顯示屏的正中間，步槍的準星顯得很刺眼。火羽已經自動自覺的将數據中心的建築詳圖調了出來，和實際拍攝到的畫面比對，任何異常情況她都會知道，不要說是藏在角落裏的敵人，就算是地上掉了一盒煙，她都不會錯過的。有她在，敵人就無所遁形，這也是林聞方的信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