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俞理今晨踩着開館的時間來到圖書館,已經在窗邊坐了一個上午,手裏的書卻才翻過三頁。
她總不由自主盯着書上幾行字發呆,等回過神來,牆上老式的挂鐘分針已劃過一個半圓。
其實腦子裏并沒有刻意思考什麽,相反,她思緒空空,內心平靜,和空無一人的寂靜圖書館自然融合。
不知怎麽的,就想到昨天打工回到宿舍時,在門前見到的那一包營養補劑。
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她應當聽從母親的話,安守本分,行事低調,普普通通度過大學四年的時光,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至于簡音歌、邱小秋,她們對她的好大抵只是出于好奇,來自一時的熱情,并不能稱作友誼。
只是因為她一時間的動搖和猶豫,沒有更果斷地拒絕,才形成如今這種看似糾葛不斷的局面。
竟然還和她們一塊兒參加演習,不可思議,也不可理喻。
已經夠了,所以該立即做出決定,斬斷這些于她而言,毫無意義的東西。
正這樣想着,玻璃窗上突然投下一大片陰影,蓋住她眼前正在閱讀的字句。
伴随清脆而有節奏的篤篤聲,俞理扭頭,臉上漠然的表情難以維系原本的平靜,不期然洩露一絲訝異。
簡音歌站在窗戶外邊兒,與她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像隔開兩個世界。
那明麗如黃鹂鳥的女生站在陽光下,笑容爽朗,散發着驕陽似的,奪目而璀璨的光輝。
光芒從她身上擴散,一點點侵蝕窗內的晦暗,掃去俞理身上沾染的塵埃。
簡音歌來圖書館,手裏還拎着營養補劑,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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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俞理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先去大門,讓俞理就在這個位置等她,然後不等俞理給她回答,她便兀自跑走了。
投落在書頁上的陰影輕晃一下就消失不見,陽光重新照亮她的指尖。
不知是這正午的太陽過于熾熱,還是她平靜的內心突然躁動,原本帶着一絲清爽涼意的圖書館竟讓她感到沒由來的煩悶。
這人總是如此不講道理,分明是個左右逢源的性情,卻總愛假作瞧不見她的臉色。
她沒多少時間思量,簡音歌已蹦蹦跳跳跑進來,徑直奔向桌旁,拉開她身邊空餘的椅子坐下。
“俞同學,你身體好點沒有?”簡音歌開始自說自話。
俞理皺起眉,她根本聽不懂簡音歌在說什麽,不過在自來熟這一點上,簡音歌和邱小秋真是一模一樣。
“什麽?”她問。
簡音歌将營養補劑硬推給她,口頭上解釋道:“昨天演習結束,我看見你臉色很差,是不是戰鬥激烈消耗太大?那種級別的大招,身體負擔很大吧?”
俞理視線落在那包補劑上,原來簡音歌是這個意思。
“沒有,我不需要,請你拿回去吧。”俞理收回目光,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書本。
雖然她一個完整的句子也沒看進去,但還是佯裝在認真閱讀,手指動了動,輕輕翻過一頁。
簡音歌愣了愣,若說到現在,她還沒覺出異常,她就不叫簡音歌了。
俞理的态度像回到最初,刻意與她劃清界限,展現出極強烈地疏離感,渾身上下就四個字:生人勿近。
她閱歷有限,不大能理解俞理反複無常的态度,這讓她感到不解的同時,還覺得莫名委屈。
但事情變成這樣總得有個原因,她行事率性,卻也不是不講道理,如果是她的錯,她總要知道錯在哪裏,才能調整改進,以後不再重蹈覆轍。
所以她問得直白:“為什麽?”
俞理頭也不擡,似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一口氣堵在心口,簡音歌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俞理,擡高聲音:“俞理,我哪裏得罪你了?”
俞理翻書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輕飄飄地回她兩個字:“沒有。”
“沒有?”簡音歌氣笑了,“如果不是我得罪你,那你為什麽這樣?”
“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也沒有強逼過你,昨天你到演習場來,我很驚訝,也很驚喜,還以為你是願意和我們組隊的,可你現在卻又是這個态度,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簡音歌咄咄逼人,大有問不出答案,就不罷休的氣勢。
俞理視線落在書本印刷的文字上,聽簡音歌說完,她沉默了很久,終于,如嘆息般開口:“到此為止吧。”
“你在說什麽?”簡音歌不理解俞理這句話的意思。
“我說到此為止。”俞理擡起頭,黑玻璃珠似的雙眼看向簡音歌,視線相觸,像被卷進幽邃的深淵中,“簡同學,我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互相理解。”
“你沒做錯任何事,錯的是我不夠冷靜果斷。”
她合上書,起身,将座位推回桌子下面,然後朝簡音歌微微低頭:“所以,請簡同學不要再來打亂我的生活節奏,我不想因此引人注目,謝謝。”
簡音歌瞪圓眼,震驚得說不出話。
她和俞理面對面,可兩人之間卻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俞理與她相隔她很遠很遠,在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
俞理從她身邊走過,去前臺服務系統登記,借閱這本未讀完的書。
她離開圖書館,桌前只剩簡音歌困惑地出神。
寂靜的圖書館內,她聽見窗外小鳥清脆的叫聲,牆上複古的挂鐘咕吱咕吱地響。
既然不能互相理解,最好還是不要靠近,不要試圖用自己的經驗與想法解讀對方的态度。
簡音歌咬着嘴唇,不甘心,但更多的是委屈。
俞理就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她付出再多的熱情,對方都不冷不熱,正常人該有的回應她全都沒有,完全不能溝通。
這樣的挫敗感太過鮮明,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太過分了。”
簡音歌咬牙切齒,她的驕傲被俞理扔在地上反複踐踏,原就不多的耐心也被俞理忽冷忽熱的态度逼到極限。
以後誰愛搭理誰搭理,她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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