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班

“談了幾天戀愛，有什麽心得體會？”要去報到入職的第一天，梁爽問她，帶着幾分調侃。

果然青梅竹馬就是省事，連互相了解都省了。

一毛正在上班的路上，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駕駛位上不是小魚，是蔣言。

小魚最近有點忙，新項目要落地了，這幾天公司上下都在忙着加班加點。

于是她都沒來得及上頭，就被迫冷靜了。

“沒什麽心得體會。”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很黏人，雖然也沒說出來，但因為他突然忙起來更生出無限的失落來。

他忙起來是真的六親不認，偶爾記得給她發個消息，用蔣言的話來說，那已經算是最高禮遇了。

他好幾天沒回家，一毛也沒有借口去公司，而且大概是心虛，她也不太好意思去。

今天是辦入職的第一天。

梁哲一大早還發消息問：你今天來？

一毛回了個問號：怎麽？

梁哲：不怎麽，某人一直在看表，我還想着今天沒什麽太重要的事，一想，哎呀，這不我們一毛今天來嗎？

一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人一把年紀了一點也不正經，說話真是非常欠揍。

不過托他的“福”，一毛從早上吃早飯就開始心神不寧，一會兒搜一下辦公室戀情有什麽害處，一會兒去搜戀愛初期需要注意什麽，搜出來的答案五花八門，大概是因為每一對戀人都有不同的背景和性格。

一毛昨晚還做了夢，最近夢到小魚的頻率很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想和他待一起。

她做夢夢到兩個人在一個大學，因為不會做高數題而挨罵，這個夢很沒有邏輯，因為從小到大一毛的數理化都很好，她也很少挨罵，從小到大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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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小魚一直冷着臉在教訓她，問她為什麽不可以專心一點，她很生氣，就不理他，起身走了，走到海邊，夜幕快要降下來，橘黃的夕陽把海水染得金燦燦的，風從遠處吹過來，浪頭一下一下打上來，海鷗大聲地叫着從低空掠過，一毛脫了鞋，低着頭從沙灘上一下一下踩過，然後踩到小魚的腳背，額頭撞在他胸口，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一毛擡頭看到他冷峻的面孔，撇嘴道：“我不喜歡你了。”

夢裏的小魚似乎很不喜歡這句話，将她箍得更緊些。

他們在夕陽下接吻，一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然後驚醒，她抿了下嘴唇，羞恥得用被子蓋過頭頂，好半天緩不過來。

突然想起來，印象裏好像沒有什麽一起上學互相輔導作業的過往，她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附中的學生組織來參觀大學，中午大多都被安排在二食堂吃飯，一毛和梁爽下課的時候正好在二食堂附近，于是和一群小朋友擠。

兩個人坐在食堂正中，周圍都是中學的弟弟妹妹，斜對面有個很乖的小姑娘一直埋頭吃飯，手裏還拿着小冊子，一邊吃一邊看。

對面坐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男生吃兩口，就擡頭看一眼，眉頭漸漸擰起來，指骨敲敲桌面：“差那兩分鐘，好好吃飯。”

女孩子不情不願收了冊子，埋怨：“可是快高考了，我有很多都不會。”

男生擡頭看她片刻，咀嚼的速度變慢，似乎在思考，過了會兒說：“問我啊！”

女生小聲說：“你都不讓別人問你弱智問題，我怕你罵我。”

男生笑了下：“你問可以，我不罵你。”

梁爽連連感嘆，出了餐廳才議論道：“你和你們家小魚哥哥，也這樣？”

一毛笑着搖頭：“不，我學習很厲害。”

所以也就沒有什麽找小魚給自己輔導功課的情節，頂多提前學習超綱內容的時候，問他幾句，但幾乎他提點一下，她也就懂了，也不想裝得不懂去浪費彼此時間。

其實仔細算來，兩個人都算是比較理智的人。

梁爽也說過：“勢均力敵的兩個人，比較适合針尖對麥芒，不如你試試針對他試試，比較容易擦出火花。”

一毛還真的虛心請教過：“比如呢？”

“比如他說一你說二，他說東你指西，他說煤是黑的，你就問他是不是眼有問題。”

一毛回以沉默，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如果她這樣，小魚大概是不會和她針尖對麥芒，只會覺得她腦袋有問題，然後默默遠離她。

真是個絕頂馊主意。

談戀愛是門學問，梁爽經常說，盡管她也只談過兩次短暫的戀愛。

一毛閉上眼，還是沒想好見了小魚該怎麽表現，太親熱了似乎影響不好，太冷淡了又覺得別扭，坦白兩個人在談戀愛也不知道員工會怎麽想，地下戀情未免也太憋屈？

自然一點，就自然一點吧！一毛暗暗告訴自己，順其自然。

蔣言時不時就用餘光看身後人一眼，女生很高，穿一身白色套裝，頭發烏黑濃密，五官精致，上次去公司她穿得很随意，看起來平易近人，像個乖巧的小妹妹，這次大概是正式入職了，穿得簡潔幹練了一些，氣場一下子起來了。

以前公司聚餐，到了日常調侃老板的環節，大家會把梁總監從頭到尾貶損一遍，到了陳總，就會開始吹彩虹屁，然後認真誇贊：“我要是有這麽個兒子，我做夢都要笑醒。”

“而且完全繼承了爸媽的優良基因，長那麽好看，我剛來的時候好害怕的，以為是個花瓶。”

“怎麽會有這種集樣貌和才華于一身的男人，上周凱特的負責人還在跟我打聽我們老板有沒有對象，我說這不顯而易見嗎？一看就是三十歲前都娶不上老婆的樣子。”

一群人哄然大笑，當然不是說老板不夠優秀，相反是太過于優秀，本身又是個冷淡怪，總覺得想談個戀愛，恐怕得來個家族聯姻了。

但都什麽年頭了，哪裏還有那種東西。

蔣言當時也堅定地認為，老板遲早會熬成黃金單身漢，然後被父母綁架去相親。

誰會想到，這戀愛來的這麽快這麽突然。

公司裏現在大概只有蔣言和梁哲知道，梁哲也只知道倆人有進展了，蔣言作為私人助理兼秘書，卻幾乎了解老板一切的動态，自然也知道老板對女朋友多重視。

不過倒确實很般配，蔣言默默地想，沒有更般配的了。

可般配兩個字，一毛自己都不敢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總是微妙而複雜的。

她小時候有個很好的朋友，但後來在背後說她壞話，被戳破了甚至惡語相向，原因僅僅是覺得她更讨老師喜歡，一定是因為家境更好，疑心她偷偷送禮給老師。

可其實她本身很優秀，只是一直得不到認可而變得敏感多疑。

每個人對每件事的評價标準是不一樣的，就像一毛也不能确定，自己會不會是小魚心目中最合适的女朋友。

感情是需要培育的。

但或許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太突然，她還找不到相處法門。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蔣言帶着一毛上電梯的時候，順便解釋了句：“老板很忙，今早上一大早就在開會，說可能沒法見你。”

一毛搖搖頭，反而松了一口氣，她也沒做好辦公室戀情的準備，甚至于都在想要不要直接辭職另謀出路了。

辰星并不大，人事簡單，走了個流程就直接分配了辦公位，大約是小魚或者梁哲提前交代過，一毛的辦公室是單獨的，就在梁哲辦公室外的小套間，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百葉窗全部打開，就是毫無隐私那種，也不知道這反人性的設計是誰的主意。

梁哲也在開會，這會兒秘書被他支出去幹活兒了，他想拿一份資料，于是只好纡尊降貴自己回來拿，看到一毛正在整理自己的辦公桌，歪着頭笑問一句：“喲，妹妹，情侶裝呢！”

小魚這幾天就沒回家，她怎麽會知道他今天穿什麽，聞言恨不得堵住梁哲這個大嘴巴，看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梁哲一邊翻找東西一邊撇嘴：“哎，我這個人，不說話我渾身難受，嘴長我身上，不然你去告狀啊！”

“你……”一毛氣得想拿手裏的筆砸他。

他找好了，臨走前靠在門框上問她：“去不去旁聽？”

一毛攤手：“我……什麽也沒準備啊！”

她連開什麽會都不知道，她剛入職，也沒給她安排什麽工作，只是讓她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梁哲憋着壞：“走嘛，随便聽聽，看你們魚總怎麽罵人。”

一毛挑眉：“他還會罵人啊？”

梁哲意味深長笑了笑：“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說完體貼地把自己手裏的資料夾給她：“給我當秘書，走。”

一毛遲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她職位是運營部副總監，其實是個虛職，不過就是給梁哲打下手的而已，這麽算也沒錯。

辰星有兩個會議室，小會議室只能容納十幾個人，大會議室卻可以同時進去四五十人。

這會兒幾乎公司大半的人都在大會議室裏，小魚正坐在上首，表情凝重，他左手邊的位置是梁哲的，梁哲這會兒推着一毛把她按在那個位置，然後挨着她坐了下來。

辰星大多是年輕人，本來氣氛就随意，這會兒全不加掩飾地看着新來的員工和老板。

老板一身純黑的西裝，黑色不出錯，但總歸是太過于死板，于是蔣言給老板準備了一支貓咪頭的領夾，老板其實有些抗拒，但不知道想起什麽，也就同意了。

早上剛來的時候，一群人還在議論老板很有反差萌。

這會兒看到一毛，頓時陷入沉思，她穿一身純白，領針別了一只藍色的翹尾巴小魚。

就連陳予懷都忍不住看了一毛一眼，然後微微挑眉，繼而看身後剛進來沒多久的蔣言，帶着質問。

蔣言忙輕搖頭，意思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敢管老板娘穿搭啊，我也是現在才看到。

一毛臉皮還算厚的人，突然生出一些羞恥感，然後臉不可抑制地泛紅。

驚覺梁哲肯定是故意的，恨不得立馬能揍他。

陳予懷輕咳了聲，故作鎮定：“看她幹什麽，看我。接着彙報。”

一群人低聲笑起來，但很快調整好狀态繼續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