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吃醋
或許是一切太順利,反而幸福感會少一些,甚至多了一點不安。
林以寧覺得她和小魚之間,始終隔了些什麽。
公司不過短短半日就傳開了,新來的副總監是老板的女朋友。
也有人質疑她是不是走後門來的,但人事那邊有她的簡歷,看起來還算漂亮。
況且她這個職位,聽起來是個副總監,但不是什麽實職,談不上多重要。
有總部過來的提了句,林總監就算走後門也不是走的小陳總的後門,走的是秦董的關系。
因為長輩關系親厚。
倒是一群人更關心,跟秦董關系親厚的長輩,家世該是什麽樣的。
應當也是差不多的。
下午的時候沒什麽事,林以寧坐在那裏發了會兒呆,滿腦子都是小魚跟人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林以寧。”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來高考結束那會兒,跟着他去參加同學聚會,他跟人介紹的時候,足足沉默了幾秒鐘,才說:“妹妹。”
仿佛不知道怎麽介紹,又像是并不情願,那會兒她就懷疑過,或許是他不想用妹妹的身份介紹她,但很快又覺得自作多情。
時隔這麽多年,她才知道那晚上接吻并不是在做夢,而他也并沒有抗拒,那麽是不是……
一毛忽然覺得,或許她的直覺沒有錯。
只是即便知道,也沒有太真實的感覺,過往歷歷在目,全是猜測,若非他親口說接吻的事,她從始至終沒感受到過一點他對她有感覺。
她沒再繼續,怕沉浸在自我想象的假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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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哲的助理給梁哲泡了杯茶,順便給她煮了杯咖啡總進來。
她的習慣,一個奶兩個糖,她嘗了一口,是她熟悉的味道,于是擡頭,目露詢問,直覺應該不是巧合。
梁哲的助理是個女孩子,叫沈寧,瘦瘦高高的,戴一副無框眼鏡,模樣冷冷的,做事卻很細致。
“蔣助吩咐的。”沈寧颔首,似乎明白她想問什麽。
蔣言是陳予懷的秘書,平時也只負責他那一塊兒,他特意去叮囑沈寧,顯然是得了陳予懷的授意。
林以寧點了點頭:“謝謝。”
沈寧走了,梁哲又捧着杯子走進來,像個村口老大爺似的,一點都不像個高管,他拖了個凳子坐在林以寧辦公桌對面,手撐在那裏端詳她:“才幾天沒見,你就上了賊船,跟哥哥說說你的心路歷程,我都擔心你被某只魚騙。”
林以寧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很閑啊叔叔。”
她把叔叔兩個字咬得很重,故意擠兌他。
梁哲也不惱,反而笑了笑:“伶牙俐齒的,你們魚總還說你溫順乖巧,這濾鏡開了多厚啊?”
林以寧頓時語塞,她的确不是個溫順乖巧的性格,也不知道以後小魚徹底了解她,會不會有種破滅感。
“你說小魚他……真的沒談過戀愛嗎?”林以寧突然很想知道。
或許是小魚做的太周到,她總有一種被深情包圍的感覺,但仔細想想,他也沒做過太傻的事。
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很難保持十足的理智的,總會失控過那麽幾次。
所以很可能只是普通的好感,只是他這個人本身就周到而已。或許他還談過其他戀愛呢?印象裏是沒有的,但就算她和梁爽同宿舍,這妞兒都能背着她偷偷談了倆月戀愛才讓她知道,更何況她和小魚這麽多年,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
梁哲覺得自己對陳予懷夠意思了,推波助瀾的事兒沒少做,但仍舊覺得倆人火候不夠,于是他歪着頭思考片刻:“不知道,但我聽說,他大學轉專業的時候,有個女生跟他一塊兒轉了,倆人分在一個小組做過作業,關系似乎不錯,畢業後甚至進了總部,第三科技部還沒分出來之前,倆人也在一個組。”
“在一起過?”林以寧眉毛忍不住糾結在一起,她自诩是個挺大度,也挺看得開的人,正常戀愛分手不是劈腿她都覺得是正常的事,畢竟他年紀也不算很小了,可現在光是聽聽就覺得泛酸。
梁哲攤手:“不知道,你自己去問,我可不做惡人。”
說完似乎怕他逼問似的,端起杯子就走。
可那樣子,更顯得兩個人像是真的有什麽。
林以寧忍不住又發了會兒呆,然後慢慢生出一些郁氣來。
非要問,問了又接受不了,真是活該。
四點鐘左右的時候,她定了些下午茶,叫沈寧和蔣言幫忙分了分。
一群人紛紛感謝:“謝謝林總監。”
林以寧笑了笑,語氣溫和:“以後還仰仗大家多關照。”
她沒刻意去拉近距離,剛來,怕适得其反。
不過辰星的氛圍不錯,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大家看她好相處,便也很給面子,甚至有人大着膽子叫老板娘。
林以寧掩面,輕笑了聲:“別。”
她趁着下午茶時間跟幾個員工聊天,順便了解一些項目,沒多會兒就差不多跟人混熟了,辰星陽盛陰衰,公司裏女員工很少,零星幾個這會兒都聚在林以寧身邊,跟她吐槽加班熬夜的辛苦,然後調侃:“跟陳總這種工作狂談戀愛,真是辛苦您了。”
梁哲這會兒在陳予懷辦公室,透過玻璃牆看那邊一派祥和,忍不住“啧”了聲:“我還怕她融入不進來呢!看來是我多慮了。”
陳予懷也歪頭看了一眼,眉眼裏帶了點驕傲:“她從小各方面都很優秀。”交際能力也很強,不是那種長袖善舞的人,但周圍人之間的關系都能處理得很好。
梁哲樂了聲:“瞧你這與有榮焉的勁兒。哎,不是我說,我覺得你有點操之過急了,林一毛對你顯然不夠了解,你這步子邁這麽大,不怕出事啊?”
陳予懷皺了皺眉:“我知道。”
“剛還在問我你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感覺她挺在意的。”
陳予懷看他,狠狠蹙眉:“你又跟她胡扯了什麽?”
梁哲攤手:“我不說,我傻嗎?”
說完就溜,一刻也不多留。
以他多年馳騁情場的經驗來看,林以寧對陳予懷的感情應該一點也不會比他少,只是當局者迷,他也不好跟陳予懷說太多,這倆人缺了點折騰的勁兒。
哪有什麽順風順水的感情,再水到渠成的愛情,也是不停磕磕絆絆。
他抱着一顆攪屎棍的心态,理智氣壯地埋了顆雷就溜了。
陳予懷側頭看了眼外面,一毛正在跟人說笑,眉眼舒展,看不出來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他疑心梁哲在忽悠他,又怕他真的胡扯了些什麽,不由皺了下眉,低頭看了眼手機,和一毛的聊天框還停留在昨日,他想問一句,可最後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或許梁哲說的沒錯,他和一毛之間确實有點操之過急。
他也就仗着兩個人從小的感情基礎在。
但其實彼此都不算太了解。
作為朋友和親人,或許足夠了解,作為戀人,彼此之間始終隔了些什麽。
下班的時候,陳予懷叫林以寧一起走。
她收拾完東西,跟着他進電梯的時候,揉了下眉心:“小魚……”
“嗯?”
她忽然又沉默,隔了幾秒才說:“就是想叫你一聲。”
“還适應嗎?”他問。
林以寧點點頭:“挺好的,就是梁哲嘴好碎哦,時不時去我辦公室騷擾我。她還搶我的零食吃。下午他去給人開小組會,非讓我也過去,讓我做速記,我說這不是你秘書幹的事嗎?他說為了鍛煉我,幹完了他才跟我說逗我玩,我真是想揍他一頓……他還讓我叫他哥哥,好肉麻,我叫他叔叔……”
陳予懷起初還仔細聽着,可聽着聽着,眉心卻慢慢蹙起來,低聲問了句:“讨厭他?”
林以寧被問愣住了,好半天才搖了下頭:“也……談不上,就是覺得他挺煩人,但仔細想想,他其實人挺好的。”
就只是有點煩人而已。
電梯到了負二層,林以寧跟在他身後,說完梁哲,似乎突然就沒有話題了。
陳予懷眉心始終蹙着,心情不是很好。
路上林以寧接了個電話,梁哲打來的,問她某個文件的數據,今天她幫忙整理的。
林以寧解釋了兩遍,然後憤憤:“你有秘書不用你使喚我上瘾啊?”
梁哲笑了聲:“魚總把你交給我,我不得好好帶你,這不是怕你太閑了埋怨我。”
林以寧都懶得怼他了,挂了電話跟小魚吐槽:“梁哲這性格,竟然能跟你玩到一起去。”
陳予懷沒吭聲。
林以寧繼續:“年紀不小了,倒是幼稚得很。”
陳予懷繼續沉默。
腦袋裏不自覺想起很多的畫面,她很讨人喜歡,朋友也很多,偶爾會在他面前提起,她喜歡分享,總是喋喋不休能說上很久,他很喜歡聽她說話,碎碎念着,很可愛,但每次聽她講起別人,都會心情格外地差。
他後來才發覺是對她有種獨占欲,她希望她只屬于他,只有他一個朋友,只愛他,只跟他一起玩,他希望她的眼裏只有他。
如果應對這種心情,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回了家,鐘姨叫兩個人洗手吃飯,一毛突然歪頭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高興啊?”
陳予懷一頓,搖頭:“沒有。”
她“哦”了聲,沒有追問,但顯然是不信。
晚飯也沉默,兩個人胃口似乎都不大好。
鐘姨去洗碗,兩個人各自回了房間洗澡。
氣氛總歸是有些怪異。
林以寧要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多了消息:我在客廳等你。
他在客廳坐着,頂燈調到最暗那一檔,電視開着,在播一部法語片子,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發,像上次一樣。看到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林以寧走過去坐下來,動作幅度很小地繼續擦着頭發,問他:“你今天……怎麽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摘掉了她的毛巾扔在一旁,然後捧過她的臉,先是頭抵着她的額頭,呼吸纏繞在一起,心跳亂了節奏,然後他才緩慢地貼上她的唇瓣,接吻的動作很慢,但一毛心髒跳得比以往都快,甚至覺得他是故意的,像是在挑逗。
她呼吸漸漸不穩,換氣的間隙,手抵在他胸口,輕聲問:“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對梁哲都比對我有話說。”他咬了下她的下唇,“一毛,和我在一起,是心血來潮,還是認真的?”
林以寧有些錯愕,半晌才遲疑問:“你吃醋了?”
他沉默片刻,坦誠道:“嗯。”
一毛忍不住笑了下,莫名有些愉悅:“你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嗎?”
“有一點。”
長這麽大,他很少懷疑過自己。
“小魚,我們出去走走吧!”她忽然起身。
陳予懷擡頭:“現在?”
“嗯。”
她拿了車鑰匙,去車庫直奔敞篷去,然後把鑰匙塞到他手上,示意他來開。
紅色的跑車,很是張揚。
這車也是他的,但他很少開,并不很喜歡,他本身也不太遷就別人,但一毛塞給他鑰匙,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開了車門。
比起那點不喜歡,他更希望她開心。
或許感情是這樣的,總有一個人,會打破你的習慣,粉碎你固有的認知,讓你突然變得不像你。
林以寧指揮他往外環去,在無人的街道肆意兜風,她站起來,張開雙臂,任由風從身體穿過。
她頭發已經被風吹幹了,在空中四散着飄飛,車子拐彎的時候糊了滿臉,她卻依舊在笑:“小魚,我以前經常做這個夢,夢裏我們像是在逃亡,開着車一路奔跑,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像是私奔。”
陳予懷笑了下:“什麽時候?”
一毛思考片刻:“忘了,反正很早。”
“這麽早就喜歡我?”他狀似随口一問,卻留神聽着,想知道她怎麽說。
一毛坦然:“是啊,做了好多不切實際的夢,一些是真的夢,一些是幻想,走神的時候會忽然想,如果結婚了,要怎麽裝修家,會不會有小孩,小孩叫什麽名字,長得像誰會好看……”
說出來很羞恥的,但大約是因為他的低落而生出一些心疼的情緒,于是忍不住想要回應。
——你看,我也赤誠毫無保留地喜歡着你,在你不知道的那些歲月裏。
陳予懷确實沒有想到:“所以你想怎麽裝修家,想小孩叫什麽名字?”
林以寧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認真地詢問她這個,忍不住臉紅了一下,然後跌坐下來,好半天才回了句:“想推開門就有玫瑰或者薔薇,想有一個很大的種滿植物的露臺,想有個院子,想有個很大的秋千,想把卧室鋪滿長毛地毯,想……”
說完覺得自己很幼稚,又閉嘴了:“我就随便想想,還很早呢!”
陳予懷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林以寧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這麽嚴肅啊!不然我覺得我很幼稚。”
陳予懷繼續問:“想小孩叫什麽名字?”
林以寧搖頭,不肯說了。
陳予懷笑了聲:“想好告訴我。”
林以寧繼續沉默裝深沉。
陳予懷看了她一眼,心情頗好。
一毛瞬間覺得自己似乎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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