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冷清

陳予懷活像是打開了什麽任督二脈,他一步步試探,到這會兒,才像是踩到了實地,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逗弄她成了樂趣。

看她氣急敗壞,又看她臉紅心跳,只覺得這個人眉眼生得好看,性情也生得合他意,仿佛天生就是來勾引他的。

她笑他也歡喜,她哭他也着迷。

陳予懷親吻一遍又一遍,撫摸,觸碰,颠來倒去地翻弄着,情潮一浪疊一浪,滅頂一般的愉悅。

末了,他吻掉她的眼淚:“世界就此坍塌就好了,只這一張床,我能跟你待到宇宙盡頭。”

林以寧閉着眼,哭得眼睛腫了,嗓子也啞了,懶懶的丁點不想動,聞言氣笑了:“你這情話說的挺驚悚的。”

陳予懷笑着,抱她去洗澡,淅淅瀝瀝的水聲,還有他重新燒起來的欲望。

林以寧仰着脖子承受着,歡愉是有的,合拍到她覺得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了。

可憤恨也是有的,氣惱他索求無度。

“你這個性格,真是要命,我以前還覺得是優點。”

想做的事,排除千難萬險也會去做,跋山涉水繞一百個彎子也做,絕不妥協。

陳予懷說:“你不喜歡?”

明明是疑問句,卻仿佛在說:你喜歡。

林以寧也無力反駁,喜歡,怎麽會不喜歡,看他眼神灼灼,既怕又期待,像是快要溺死的人,還是被那海裏的妖怪迷了眼,往更深處沉去。

林以寧早先就有察覺,他不像看着那麽斯文克制,骨子裏是有些偏執和蠻橫的。

脫了衣服,誰又是正人君子,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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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竟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

他放開了性子折騰她的時候,她只覺得這人自己根本就沒認識過。

她曾極度厭憎以至于成年後一句也不肯喊的哥哥,倒卻都還在了這裏。

林以寧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快中午了。

好在今天周六,不然她又要恨他了。

她沒徹底醒,阖閉着雙目,只覺得渾身都是疼的,說不清是哪裏疼,或許是後背蹭破了,或許是膝蓋壓狠了,又或者……

總之她在心裏把他罵了幾百遍。

反思自己是不是給他的濾鏡加太厚,怎麽會覺得這個人斯文呢?

“一毛,起來吃點東西。”他推開門,走過來她身側坐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見她睫毛顫了顫,裝睡不睜眼,俯身親了親她臉頰。

她睜開眼,逆着光看到他的臉,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眼鏡架在鼻梁上,看起來斯文随和,克制而禮貌。

他把床頭的溫水端過來,輕聲問:“喝一點?”

一毛慢吞吞地坐起來,接過杯子喝了兩口,餘光一直在觀察他。

剛剛還在心裏罵他,這會兒又疑心自己是不是錯怪他了。

或者昨晚上她那個夢一直就沒醒?

怎麽會有人床上床下判若兩人的。

“你叫了外賣?”百般思緒,就擠出一句廢話。

“沒有,我自己做的。”他笑。

她別過頭,有點不敢看他眼睛:“你笑什麽啊!”

“沒什麽,覺得你很可愛。”

一毛撇撇嘴:“聽着不像誇獎。”

陳予懷再次擡手摸她臉,溫柔缱绻:“可愛,想做。”

林以寧險些把杯子扔他臉上,她深呼吸了兩下,郁悶道:“我想把水潑你臉上。”

他點頭:“可以。”

大有一種我混賬我的,你打罵你的的架勢。

換言之:你可以潑我,但我還是要說要做,互不耽擱。

林以寧剛睡醒,大腦一片混沌,竟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許久她才慌張跳下床:“不想跟你說話,我洗漱去。”

她覺得難受,順便洗了澡,忘記帶睡衣,裹着浴巾出來找。

聽着外面毫無動靜,一出門就看到他敞着腿坐在那裏看手機,聽見她出來,擡眸上下掃視她,像是能隔空把她浴巾剝了。

他沉默着,放下了手機,林以寧突然心慌意亂,色厲內荏地皺着眉:“你冷靜一下!”

陳予懷愣了片刻,繼而笑了:“我是想說,你洗好了我去把粥熱一下。你在想什麽?”

林以寧大概是羞惱到了某種臨界點,反而坦然了,她歪着頭看他:“我在想我昨晚就應該把你綁緊點。”

“你現在也可以綁。”他無可無不可地說着。

林以寧郁悶:“對了,我爸應該快回來了。”那封郵件,他應該看到了,奇怪的是,竟然沒發作,也沒打電話來問她,難不成是因為她真的寫的情真意切,老爸決定成全他們了?

陳予懷突然表情凝重:“已經打算要回來了?”

好夢易醒,現實總是嚴峻的。

陳予懷不知道林以寧發了一封要命的長郵件。

林骁是今天入夜回來的,據說從機場罵到家裏,陳沐陽硬着頭皮去接的機,愣是沒勸住,甚至還挨了頓罵。

“我消你妹的氣,我托你照顧我女兒,你給人照顧你外甥家裏去了是吧?”

“行啊,合着不是你親生的。”

“你把陳予懷那小狗崽子叫過來,看我不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

最後還是他老婆拍了他一巴掌:“你先閉嘴。”

林骁撇嘴,氣悶:“我那麽大一閨女,她還小屁孩呢她懂個屁。”

沈驚蟄捂住他的嘴:“小魚挺好的,你別跟個小孩兒似的,難不成你真揍他一頓,一毛要恨你的。”

她其實也有些不滿,陳予懷那孩子一向對一毛挺好的,但禮貌周全,看不出來有多深厚難割舍的情意,他随他爸,心思太深了。

一毛回南臨也不過月把時間,怎麽就非他不可的樣子了。

太濃烈的感情,總是讓人懼怕的。

即便是看着倆人長大了,她也怕女兒會受傷。

“爹親還是男朋友親,她爹永遠是她爹,她男朋友可指不定哪天就換了。”林骁試圖捍衛自己老父親的尊嚴。

但沈驚蟄忍不住提醒:“一毛從小就喜歡小魚。”

只是那喜歡太過于純粹了,倒更像是妹妹對哥哥的依賴和崇拜。

小魚大她兩歲,也更早熟沉穩,倆人仿佛都差着輩分,實在沒想到會突然湊一起去。

林骁正在氣頭上,她不能跟着拱火,也只能勸着。

林骁還要鬧,被老婆瞪了好幾眼才消停:“行行行,我不揍他,叫他來家裏吃飯總行吧!”

這小崽子悶不做聲的,藏的還挺深,但喜歡是件多神聖的事,想他當年追老婆花了多久,花了多少心思,這小崽子心急火燎的,能有多少真情。

欠教訓!

林骁蹲在地下倉庫裏扒拉來扒拉去:“棒球棍,還行,就是感覺太重了,打死了就不好了,羽毛球拍……沒什麽殺傷力……”

沈驚蟄站在地下室入口的樓梯上給女兒打電話:“你爸?在找兇器呢!”

林以寧急得差點兒從床上跳下去:“怎麽就兇器了,我談個戀愛而已,我又不是被賣到山溝溝裏了,你跟我爸說,我倆情投意合,感情正好,誰也沒欺負誰。我都給他發了那麽那麽長的郵件,他怎麽還這樣啊!”

這幾天林以寧動不動抱着個筆記本,是在編輯長郵件,她不敢對着電話跟老爸說自己和小魚在一起了,又覺得發消息顯得不夠誠懇。

她把自己和小魚的關系,仔細認真地梳理了一遍,有理有據洋洋灑灑近萬字,從感情和現實兩個角度入手,比寫論文都要嚴謹。

寫完她覺得自己都可以拿去文學雜志上直接發表了,簡直字字懇切,句句含情,誰看了不動容?她爸是石頭做的嗎?

沈驚蟄沉默片刻:“他……沒看完,說你竟然願意為了個男人寫這麽長的文字,中毒不輕。更生氣了。”

林以寧頹然倒地:“我看他是看到字多就頭疼的學渣病。”

沈驚蟄笑了聲:“你快回來吧!你倆當面說,不然我怕你爸真的過去揪你。”

這會兒是晚上,林以寧剛躺下。

從國外飛回來,少說也得十幾個小時,估計老爸看到郵件都沒停頓,直接殺回來的。

顯然情緒很激動。

雖然她早有預料,可到了這時候,她還是慌了。

小魚還在洗澡,浴室裏水聲嘩啦。

她顧不得那麽多,赤着腳跑回自己卧室,攤開行李箱匆匆把自己東西歸攏起來塞進去,然後火速換了身衣服,把披散的頭發紮起來,然後沖着浴室的方向喊:“小魚,我爸真回來了,我得趕緊回家去。”

陳予懷豁然打開浴室門:“我送你。”

林以寧搖頭:“不行,我爸正在找兇器呢,你這不送上門等着挨揍,等我回去先幫穩一穩,我跟你說他真的很難搞……”

說到這裏,林以寧突然沉默了片刻,她費盡心思地想哄住老爸少給他施壓,想着最好是在她這裏就說服了,以後他去了家裏,能受待見點。

他那麽高傲的人,從小到大誰也沒給過他半點冷言冷語。

她舍不得。

可這會兒,又覺得自己心底裏一直是不安的吧,怕他沒那麽喜歡自己,所以丁點波折都害怕,怕他突然覺得喜歡她費勁,就不喜歡了。

可這會兒,她看着他,瞧着他的眉眼,想着他也是又哄又騙求着她睜眼看他一眼叫一聲他名字的人了,忍不住走過去抱了他一下:“我站你這邊,我爸要是罵你,你能不能就當是替我挨罵?別跟他頂着來。”

陳予懷撫了下她的後背:“你爸,不就是我爸嗎?被爸媽訓斥兩句,應該的。”

林以寧笑了笑,突然就不害怕了,她才不怕林三歲,她怕的從來都是陳予懷。

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好了,我昨晚都沒跟你翻臉,夠慣着你了,你也好好表現。”

說完飛出去,抓了把車鑰匙,開車回家。

陳予懷聽到門響,追出去看到人已經走了,只覺得渾身都空了。

他半夜回了趟家,敲門的時候,母親倚着門框上下掃視他:“出什麽事了?”

他臉色很不好,眉眼倦怠,穿戴卻整齊得有點隆重了。

而且他成年就搬出去自己住了,喜歡一個人待着,清淨,沒事很少回家住。

陳予懷搖頭:“林叔叔回來了,我想着去拜訪,又覺得這個時間不合适。家裏太冷清了,睡不着,回來睡一晚。”

大約是剛經歷過極致的歡愉,潮水一般的欲和色還沒退散,被現實猛地撕開了個口子,涼風灌進來,蒼涼又孤寂,他想抱她,發了瘋地想,恨不得沖去她家裏,把她從那裏拖回來。

又意識到她本來就是住在那城堡的公主,現在國王回來了,他只是個可恥的竊寶的惡龍,是要被制裁的。

惡龍愛上了公主,爪牙就要收起來了。

陳沐晴頓時樂了:“自己老婆自己想辦法,少賣慘啊,我可搞不定那大少爺,人家就這一個閨女,這還沒怎麽着你呢,你倒是失魂落魄起來了。”

“媽……”陳予懷神色寂寂,“我真的很喜歡她。”

陳沐晴被酸得倒牙口:“行了行了,留着跟一毛表白吧,回你房間睡去吧,明天我跟你爸約你林叔叔一家吃個飯。”

“謝謝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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