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疼
陳予懷看起來是個很斯文随和的人,好像對什麽都淡淡的,理智永遠占上風,骨子裏有點驕傲和自負,但不太争強鬥狠,工作上是,生活上也是,會讓人覺得舒服,但又很難親近。
但那只是表面,他對看重的東西就格外有占有欲和掌控欲,他喜歡毫不保留的結合,吞掉她所有的羞恥心,不斷挑戰她的底線,放大她的感情,勾出她最隐秘的欲望,逼迫她顯露出很多她不會表現在人前的一面。她有時候會恨他,又在滅頂的快感中原諒他。他們交頸而卧,互相擁抱、撕咬,難舍難分。
很多人覺得她是個乖巧的孩子,只她知道自己不是,她适應一切常規,但更向往暴烈極致的情感。
她在他身上能觸摸到那種滾燙和熾烈。
如獲至寶,情難自抑,以至于覺得非他不可。
那這麽直白地承認自己喜歡被他逼迫到無路可逃的感覺,還是有些難為情的,林以寧挂了視頻又忍不住別扭了會兒。
關了燈,黑暗裏,她睜着眼發了會兒呆,然後把自己悶在被子裏放空了一下大腦。
小魚……
她默念他的名字,覺得惆悵,又覺得滿足。
喜歡他。
确信。
陳予懷盼着她回來,跟林叔叔一家好好坐下來談談。
數着日子,一天又一天。
不是沒想過不管不顧追過去,但怕惹得林叔叔生氣,适得其反。
他又恢複工作狂的狀态,恨不得吃住都在公司裏,偶爾和朋友約着去打球,日子過得簡單。
林以寧的職位早撤了,離職單還是他簽的,林以寧說回去後可能回自己家公司了,他覺得應該的,便也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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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想起那短暫的相處,仿佛夢一場。
回了家,看到滿屋子她住過的痕跡,才踏實一點。
就這樣等了半個月,等來她出國的消息,沈阿姨要出國參加一個展會,一家人決定順便帶女兒去畢業旅行。
其實這還是早些年林以寧自己的暢想,她說畢業了想去自由行,看看世界,四處玩一陣,不想早早獻身工作。
林骁稍微一游說,她就心動了,小心翼翼跟他提,陳予懷失望之餘,還是應了好。
但他們被其他事絆住了腳,在國外竟待了四十多天之久。
期間只沈阿姨因為工作回來了,陳予懷去家裏拜訪,得到很熱情的款待,沈驚蟄分享了一家人的旅途趣事,聽起來林以寧玩得挺開心。
他從林家離開後沒覺得半點開心,意識到人的注意力是很容易分散的,感情只占據生活中很小一部分,或許林以寧已經樂不思蜀,早忘了和他那點剛萌芽的情了。
酸澀,憤怒,最後都化成無奈和郁悶。
終于等到她要回來那天,已經入了冬,寒冬臘月,南臨下着暴雪,她發消息說航班取消了,老爸便帶着她去了分公司視察,那邊項目出了大變故,林骁想鍛煉她,帶她去解決。
“可能要待半個月左右。”電話裏,林以寧聲音很弱,仿佛也覺得過分。
等了太久,失望太久,陳予懷的情緒反而很平靜,但他知道自己繃不住了。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第一回 壓不住火氣:“半個月後呢?又是幾天?”
林以寧試圖辯解,但無從辯解,最後只悶聲悶氣說了句:“我也想見你啊!”
其實航班不取消,她也只能回去待一天,還是要跟着老爸過去一趟的,她也總是接手家裏的事業的,老爸想鍛煉她,她又何嘗不想鍛煉自己,難得的機會,她也心癢。
只是沒想到每次都這麽寸,連見一面都難。
這戀愛談的,她也虧心。
“算了。”陳予懷的聲音仿佛從滿腔的憤怒中擠出來,失望和疲倦溢于言表。
挂了電話,他倚靠在沙發上,手機撇到一邊,壓抑的憤怒無處宣洩,凝成一句短促的:“操。”
下飛機已經是晚上七點,直接去了公司,直奔會議室,開會的時候,林骁坐主位,林以寧坐在下首,僵持的片刻她才敢分神去想小魚。
他應該是生氣了。
換作自己,也要生氣的。
她甚至想待會兒結束了就飛回去一趟,明早再趕回來,紅眼航班也沒事。
可會議進展不順利,原定一個小時的會議,這會兒時間過去大半,進展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或許明天可以抽空回去,只是這邊形勢嚴峻,也不知道明天自己能不能分出精力。
會議繼續,她強迫自己回神。
近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她累到不想擡眼。
林骁側頭問她看法,她微微蹙眉,努力把注意力拉回來:“還不是并購的時機……”
兩個人一路談到車上,司機送兩個人回酒店。
老爸下了車就跟媽媽打電話,膩膩歪歪絮絮叨叨,自顧自先走了,跟剛剛會議室裏低氣壓吓唬人的林總判若兩人。
已經很晚了,林以寧慢吞吞走在後面,看了眼手機,也沒看到小魚的消息,不用猜都知道真生氣了,上回她沒回去,他情緒就很不對了,冷了她兩天,要飛過去看她,她那會兒短暫落腳慕尼黑,第二天就要去奧地利,沒計劃,也沒确切的目的地,随行的除了老爸還有兩個朋友,他要是去,麻煩重重,他公司那邊根本走不開,不可能陪着她瞎折騰,她就拒絕了。
這回她為了哄他,斬鐵截鐵說自己一定按時回。
哪想正好碰到極端天氣。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趕巧的事?
可就這麽趕巧,明明她也不是故意的,這會兒愧得都快嘔血了。
想發個消息給他,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這回怕是說一萬句好話也哄不好了,得當面哄。
她低着頭翻來覆去刷手機,幾次停留在聊天框,最後都退開了,到最後,嘆口氣,索性把手機裝起來,咬咬牙,心想,再熬半個月,事情解決了立馬連夜回,到時候當着他的面兒哄,好話說盡,他面上冷,其實特心軟。
她的房間在老爸隔壁,另一個隔壁住着分公司的總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海歸精英,沒結婚,也沒買房,在酒店裏安了家,林骁和她的房間也是他安排的,方便談事。
林以寧對他挺有好感的,他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也戴副金絲眼鏡,不茍言笑的,某一瞬間跟小魚特別像。
韓文述在電梯裏碰到林以寧,歪着頭問了聲好,連寒暄都省了,直接問她對今晚會議的看法。
她是林骁帶過去的,會議室裏一坐,個子高,板着臉坐在那兒,氣場也足,私底下都說,這是林總的獨生女,日後要挑大梁的,這回過來,顯然是要露個臉,可她一整晚也沒說幾句話,仿佛就是來旁聽。
林以寧也沒藏着掖着,把剛剛跟老爸說的,挑練着跟他說了幾句,韓文述神色略微和緩些,他不大喜歡沒什麽本事過來當攪屎棍的皇親國戚,顯然林以寧肚子裏還有點東西,他神經緩下來,這時才寒暄着問一句:“出差挺辛苦吧!”
他摘了眼鏡,輕輕掐了下眉心,大約也是累極了。
林以寧想起小魚也不喜歡戴隐形眼鏡,鼻梁上總是架一副金絲眼鏡,斯文禁欲,但也顯得古板了許多,只無人的時候,會露出一些旁的神态,林以寧覺得那眼鏡礙事,沒事就替他摘眼鏡,有時候只是習慣,看在他眼裏卻像是索吻,平添幾分□□。
“小林總?”韓文述重新戴上眼鏡,也沒等來她的回答,卻看到她在走神。
林以寧回了神,輕笑:“沒什麽辛苦的,工作哪有不辛苦的。”
電梯到了,韓文述伸手:你先請。
林以寧沒跟他客氣,率先出了電梯,走了幾步,卻突然頓住了腳,身後韓文述跟上來,大約見到她門口站着個人臉色不善,半是保護地站在她身後,附耳輕聲問:“需要幫助嗎?”
林以寧呆住了,被韓文述的聲音喚醒,忙搖頭:“不……不用,我男朋友。”
陳予懷走過來,拉住她手腕,對着韓文述颔首,然後看向林以寧,意思是:介紹一下。
林以寧跟這人本就不熟,覺得也沒介紹的必要,她更震驚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以及迫切想和他單獨待着,于是匆匆說了再見,刷卡開門,把他推進去。
“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下着暴雪,航班沒取消嗎?你身上怎麽這麽涼?自己來嗎?沒帶個助理?我不……”
她一連問了八百個問題,急切而毛躁,太過于震驚和驚喜,反倒生出些無措來,好像眼前人是虛假的,渴求他多說兩句話,給她些踏實的感覺。
可陳予懷沒打算回她,只是側頭吻上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手指蠻橫地插進她指縫,将她整個人固定在牆壁上。
他開車出來的,大雪天,所幸高速沒封,他走快車道,一個人開了三個小時的夜車,只短暫在服務區抽了根煙,打電話問了林叔叔的特助楊叔,拿到了她的房間號。
他原本在大廳等,被林叔叔的助理領上了電梯,讓他避免和林叔叔提前碰面。雖然他現在也不怕了,可到底不想橫生事端,他今晚只想來見她。
下午得知她又不能回,那一瞬間的失望和憤怒吞沒他,仿佛覺得有什麽在漸漸失控,仿佛她要漸行漸遠。
其實她一切如常,依舊會喋喋不休跟他彙報行程,旅途趣事,可他習慣一切都掌控在手裏的感覺,他懼怕這種失控感。
等了又等,到這時候,哪怕只是多等半個月,都受不了。
她小心翼翼發了對不起給他,以及一個大哭的表情包,他凝視着,仿佛看到她難過的表情。
明明愛着在意着,才會這麽憤怒,可憤怒卻又會刺傷她。
他開始覺得心疼,疼過後便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麽。
他想見她,暴風雪也不能阻擋。
所以他出現在這裏。
等待的過程有些難熬,怕有其他變故,等久了,反而平靜下來,甚至有空想她見到自己會開心多一點,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不打招呼就來,或許不是個好習慣。
他想發條短信告訴她,手機拿出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關機了。
有時候命運總喜歡在一些很小的事上作弄人。
看到她走出電梯,看到她身後有人,一瞬間又疑心她是不是有了新歡。
如果有了呢?
他大約做不到心情氣和,動手也說不定,那可真就成一場鬧劇了。
聽她叫自己男朋友,渾身的戾氣才收起來,被她拖着拽着拉進房間,聽她熱切地問他怎麽會來,關心他身上怎麽這麽冷,震驚是有的,喜悅也藏不住,一顆心才安放下來。
他的确冷,冷得心肝肺都是寒的,這會兒卻像是燒着了,一邊接吻一邊睜着眼看她,眼神兇戾,攻擊性過于強的姿态,一點也不浪漫,半分也不纏綿,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只想将她牢牢抓住,身體也好,情緒也好,裏裏外外,都抓緊了,揣進懷裏,安放好,誰也別碰別拿。
“疼……”他把她嘴唇咬破了,疼得她眼淚都要冒出來。
他恍然仿佛夢初醒,渙散的目光收回來,呼吸疊着呼吸,嘴唇碰着嘴唇,他的眼神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燒出個洞來。
“對不起。”他輕輕地親她嘴唇,仿佛在安撫。
林以寧只覺得心揪,明明是他過分,她卻又忍不住難過,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短短幾個小時,過程總歸不會太容易。
有人跋山涉水為自己而來,她是高興的,這人是她的,喜歡她,愛她,時刻想占有她。
她也喜歡他,那麽喜歡,隔了這麽久沒見,半點不覺得疏遠,只覺得積壓的思念仿佛潮水一樣湧上來,她踮腳抱住他的脖子,抱得那麽緊,想把他整個嵌進自己身體裏,來填補那個怎麽也填補不了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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