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哽咽難言

又過數日,已是白天。

江別鶴一早便回來了,一回來就看到家裏不對勁。

花無缺面無表情的吃東西,江小魚一邊打哈欠一邊揉着黑眼圈。

江玉郎也揉着黑眼圈,不過他鼻青臉腫的。一瞧到自家老爹,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樣。

江別鶴原本還有些驚訝,他們兩居然都在,居然還坐在一起吃飯。他回來途中去轉了鐵燕幫一圈,不僅看到整個鐵燕幫都塌了,還聽當地人說,有兩個少年拼的你死我活。

花無缺武功高強,江別鶴想到必然是江小魚死亡,那小崽子死了正合他意,他想利用的是花無缺。

這回來一看,兩個不僅沒事,還相處的不錯。

小魚兒也瞧到江別鶴,笑嘻嘻的打招呼:“喲,江大叔回來啦?”

江別鶴進門,溫和笑道:“好賢侄,什麽時候過來的?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小魚兒笑道:“來了有三天了,江大叔去哪了?怎麽這麽多天才回來?”

“處理一些公事,讓賢侄久等了。”江別鶴一面笑着,又沖花無缺道:“花公子,鐵燕幫那事多虧你了,威海镖局和斷刀門的人都托我感激花公子。”

鐵燕幫?要不是鐵燕幫那事,他也不會失去心蘭,被邀月師傅丢進圈套裏。

花無缺面色青了青,回之一笑。

江別鶴又将視線轉到江玉郎身上,面色揾怒:“怎麽回事?弄成這樣?”

江玉郎快哭了,江小魚不知哪根筋不對。

那天晚上,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去宰那小崽子,只好乖乖在自己屋裏睡覺。

哪知,睡到半夜,床頭突然站了一個人。

江小魚就站在他床頭,笑的一臉偎瑣:“江老弟,我來陪你睡覺了。”

江玉郎吓得跳起來,哆哆嗦嗦的抱緊被子,“大大大大,大哥,你不是要來搞我吧。”

“你說呢。”江小魚笑的很有深意。

江玉郎真以為這家夥饑不擇食,終于要将魔爪伸到他身上了。

說實話,江玉郎對自己的臉還是蠻自信的,雖然沒有花無缺好看,但也是英俊潇灑。能被蕭咪咪看上的,哪有醜的。

這小魔星自那以後,天天晚上鑽他屋子,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自己身邊睡這麽個變态,他能不怕?

小魚兒連忙解釋:“這不怪江老弟,切磋武藝,偶爾有個跌打損傷的。不過江老弟都是外傷,我都是內傷。還是江老弟比較厲害。”

小魚兒還真對他沒意思,只是看江玉郎總想晚上摸進他屋裏砍他,他正好因為哥哥的事心情郁悶,所以才大大方方自己上門。哪知道這慫包反而不敢動手了。他們睡了三天,江玉郎也忍了三天。

江玉郎連連附和:“對,對,是切磋武藝。大哥也很厲害。爹,您既然回來了,那我去街上買點菜和酒,家裏酒沒了。”

江別鶴點頭:“去吧,多買些,不可怠慢了兩位貴客。”

“不必了。”花無缺起身,沖江別鶴抱拳道:“江兄,這幾日多有打擾,無缺想明日辭行。”

江別鶴急問:“花公子這是要去哪?”

“江湖走走,游歷一番。”

江別鶴慢慢點頭,笑道:“年輕人,确實應該多多闖蕩。”

一旁小魚兒看了看花無缺,突然也沖江別鶴笑道:“江大叔,那我明天也走了。”

江別鶴驚愕:“賢侄不多留幾日?”

小魚兒一把攬在花無缺肩膀上笑道:“不了,我也想和小花一起闖蕩江湖。”

江別鶴有些吃驚的看着他們倆,這花無缺平日清冷,不與人過多接觸,這會卻也不拍開小魚兒的手,就任他摟着肩膀,

本來,那位大人的計劃是要他二人互相殘殺,看來未能如願。

他們果然還是如江玉郎所言,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花無缺臨出門時,江別鶴又想起一件事來,遞上一份壽帖。

“慕容山莊老莊主,慕容正德六十大壽,就在本月初六,他們聽聞花公子也在這裏,便托我一起帶回來了。”

慕容正德,正是小魚兒吓瘋的那位慕容九妹她父親。

花無缺接過壽帖。

小魚兒一旁笑道:“你待在江大叔身邊真是明确選擇,有江大叔這位江南大俠,無缺公子的名氣想來已無人不知。”

江別鶴笑着否認:“賢侄此言差矣,花公子少年英雄,峨嵋替神錫道長解困,又替武林除了十大惡人之一的蕭咪咪,江上禦敵,再有拆穿鐵燕幫劫镖一事,早已聲名鵲起。你江大叔在花公子這個年紀時,還做不出這些大事。”

小魚兒聽着,卻像是江別鶴在說他一樣,特別自豪。

那是,他哥哥厲害,豈非就是他厲害。

他們此刻又在那江邊。

花無缺走在前面,小魚兒跟在後邊。

江岸邊有船,有戲班子,雜戲班子不常在這邊,但總會去熟悉固定的幾個地方循環表演。

開客棧的商販,走江湖的巡演,每個人都為了活下去,拼命賺錢,努力生存,一生循規蹈矩。

他二人卻不一樣,他們生下來就注定了和別人不同的命運。世家子弟,衣食無憂,唯一能困擾他們的,是本心。

小魚兒很少安靜下來,人群裏的雜戲班子已經在表演,隔了很遠,人們歡樂的吆喝聲傳了過來。

他們為一個紅衣女孩子喝彩,少女在走繩索,陽光下的她青春活力,揮灑着汗水,活的快樂。

小魚兒看的有些呆了。

花無缺回過頭,就靜靜站在離他不遠處,默默等着。

小魚兒好似突然回過神來,擡頭與他四目相對。

花無缺忽而微微一笑:“看好了?”

小魚兒點頭,快步往前,一邊說道:“随便看看。”他自然不會說,那個紅衣少女,眉眼處有些像當初男扮女裝的花無缺。

他是什麽時候動心的?他已不記得,只知道,愛情如同春風細雨,慢慢滋潤他原本不會開花的土壤。等他發現的時候,身心全不由着自己。

可笑青春年少,放蕩不羁的江小魚,如今卻飽受愛情的摧殘。愛着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卻什麽也不能做,還要與他裝作兄友弟恭的樣子。

這一點上,花無缺比他厲害。也許不是厲害,只是沒有愛,他心中只有親情,連一步也不肯踏出來。

那天晚上,自己用手幫他,他也很享受。那應該是他的第一次,當時的表情,明明很喜歡,卻還是忍着,維持他清高的名聲。

是兄弟又怎樣?小魚兒從來不看重這些名聲,就算被天下人知道,他都能大膽的喊出來,他愛花無缺!愛自己哥哥!

惡人谷的人,誰不是異類!

“慕容山莊的壽帖,你準備去嗎?”小魚兒又在花無缺身旁,兩人之間始終隔了點距離。

他沒勇氣再靠過去,他可以在別人面前裝作和花無缺兄友弟恭,可私下獨處,又比君子還君子,他怕自己碰一碰他,就再也忍不住。

花無缺思索片刻道:“去。”壽帖都親自送他手裏了,他又怎能辜負別人的厚待。

小魚兒看着他說:“江別鶴也會去,只怕這一趟沒那麽容易。”

花無缺有些皺眉,說實話,他真是上當有些上怕了,和這些陰險家夥比起來,他單純的像新生嬰兒。

“你會陪我去麽?”

小魚兒卻反問他:“你想我陪你去?”

花無缺默然半晌,只說了一個字:“想。”

小魚兒笑了,戲谑開口:“小花呀小花,你這是依賴我了?”

江上有風,熱風,風揚起花無缺的青絲,他頭上已冠着竹制的冠簪,衣訣飄飄飛舞,小魚兒癡癡瞧着。

花無缺只看着江水,靜靜聽着江水拍岸的聲音,他過去在移花宮也常喜歡看水,移花宮四面都是水。

水能讓人煩躁的心,平靜下來。

花無缺開口道:“我想,将你正式介紹給他們。”

小魚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幾乎有些結巴:“你……你怎麽介紹?你要公布我們的關系?”

花無缺嘆息道:“江湖中,想殺你的人太多,我想保下你。”

小魚兒突然笑了:“所以,你是打算告訴大家,移花宮傳人,和惡人谷傳人交好,誰也不能再碰小魔星江小魚?”

花無缺沉默。

小魚兒看了花無缺半天,也長嘆一口氣道:“你師傅命令是要你殺了我吧,你這麽做,不怕你師傅了?”

花無缺嘆道:“拜你所賜,反正她們也誤會我倆關系了,破罐子破摔吧。”

小魚兒噗嗤一聲笑了,“你那兩個師傅要是知道,愛徒到了叛逆期,不僅交了壞男友,還打算賠進移花宮的名聲,豈不又要氣到發瘋。小花,你學壞了。”

花無缺也露出一個淘氣的笑容:“這叫,近朱者赤。”

小魚兒哈哈大笑起來,他承認,他們兄弟倆有時候還是有相像的地方。

花無缺詢問:“還繼續走麽?”

“當然要,肯定要。”

不等花無缺反應,江小魚又跳過去,快速親了他一口,不過是親在臉上。

眼看花無缺又要變臉,小魚兒連忙解釋:“就是普通親,父母對孩子那種,沒別的意思。哥,你可不能誤會。”

“下次別這樣了。”

雖然這麽說,可小魚兒什麽時候聽過他的。就算對他做過那麽多過分的事情,他最後都會原諒小魚兒。

“知道知道。”

小魚兒又圍在他的周身歡笑,他那陽光自信的笑容,驅散了花無缺陰郁的心情,讓他也跟着開心了。

他們也就這個時候輕松些,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

小魚兒感謝另一個自己,讓花無缺抱着愧疚的心情重生,讓他無限的包容自己。

回去的路上。

“小花。”

“嗯?”

“江別鶴父子暗戳戳又不知道搞啥,我感覺慕容家這次恐怕……”

“我保護你。”

“咦?”

“不管他們計劃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

此生,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讓小魚兒吃太多苦頭,尤其是這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自己給的。

已近傍晚,初夏的日頭還未落山。

江家門口卻停了一輛鮮亮的馬車,江別鶴生活簡樸,家裏馬車又小又舊,車廂粗布套還打了補丁。

這顯然不是江家自己的馬車,但車門上有一塊墨玉梅花标志,那是移花宮标志,世間只有移花宮有那種奇花。

花無缺甫一看到那标志,臉色就變了,接着一少女從馬車走下來。

花無缺認出她,來人是移花宮小侍女長,荷露,他的貼身婢女。

荷露看到自家公子和那個騙子小混蛋走在一起,眼中無波無瀾,像是早已知曉般,上前福禮:“公子,江少爺。”

江小魚好奇的跳到她面前,看了看馬車,又回頭沖花無缺開口笑道:“哈哈,小花,你這移花宮的少爺當的果然有用,不僅是馬車,連仆人都給我們挑最漂亮的送來,真是省下我們不少事。”

接着那手又想去勾荷露的下巴:“嘿,小丫頭,你是來服侍我們的嗎?”

荷露性格沉穩冷漠,面對小魚兒的調戲也只是眼中微微露出一絲不悅,輕輕避過江小魚那手,已縱到花無缺面前。

花無缺問道:“可是宮中發生變故?”

“兩位宮主一切安好。”荷露淡淡開口:“是兩位宮主吩咐奴婢前來,侍奉公子和江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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