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頸側

“我嫉妒他,

嫉妒得

快要發瘋。”

雪還在下。

之前明明還是小雪,此刻莫名其妙轉大。

細細密密的落雪, 被風吹得急促而紛亂。

池聲話說出口的瞬間, 江雪螢猛然擡起眼,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說——

她抿了抿唇,這個時候, 她很想讓自己“聽錯”。

從那個平安夜起,她整個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努力地讓自己淡忘那天發生的一切,池聲的表白也被她下意識地淡忘, 不仔細去想,就可以把它當成一段胡思亂想,走向神奇的夢。

可這一刻, 被刻意淡忘的記憶再一次被鮮明地翻了出來。池聲明顯不給她當鹌鹑的機會, 在說出這麽恐怖的話之後,竟然還能垂着眼眸繼續下去。

少年的愛意,平淡又淋漓,坦蕩而不加掩飾, 并不吝于任何向她示好的機會。

“我對你好, 是想讓你喜歡上我,就像我喜歡你那樣。”

既已說出口, 他就沒再給她繼續逃避的機會, 饒是嫉妒嗔怒的火焰在這一刻足将心肺都焚燒成灰, 少年的雙眼還是又淡又利。

平淡的口吻,卻好像不緊不慢捕食着獵物的野獸。

“我對你好,是想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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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懷裏還抱着陳洛川的風衣。

江雪螢緩緩收緊雙臂, 明明每個字她都聽得懂。

為什麽,

組合在一起, 她就好像聽不明白。

動了動唇,江雪螢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從來沒有過被人當面表白的經驗,更遑論被直白地說出這些話,當然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哪怕她不想聽,也不能控制池聲的嗓音往耳朵裏鑽。

“聽懂了嗎?”指尖輾轉着在她脖頸上輕輕摁了一下,少年垂眸等她反應,“所以,不論你做什麽,都是你的自由。你怎麽處置我,怎麽對待我,我都會全盤接受。”

“但同時,這樣的嫉恨并不能因為你的道歉而平息,只會愈演愈烈。”

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像是想把她從龜殼裏撈出來。

“我……”心口猛地跳動了一下,帶來一陣痙攣般的錯覺,江雪螢忍不住喘了口氣,想要拉開跟池聲的距離。

她嗓音不知不覺間也變得沙啞起來, “池聲,我們能不能別這樣說話。”

她想要逃跑。

“如果真的想補償我什麽的話——”

少年看出她的閃躲,并不給她逃避的機會:“那就別躲我。”

一字一頓。

心髒幾乎快要跳出喉嚨口,江雪螢不可避免地想到上次在天臺的時候。

那時候,池聲是怎麽說的來着?

……

“光是這麽說就吓破膽了嗎?”少年語氣微啞,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因為離得太近,似乎下一秒就能咬上她的耳骨,“膽小鬼。”

“之前道歉的時候不是說過不論怎麽樣都可以嗎?”

“那這一次,來之前也該做好不論被做什麽都沒關系的覺悟吧?”

那一次,少年最終什麽都沒做,只是拽了一下她的馬尾辮權當一筆勾銷。

心跳到幾乎快要躍出喉嚨口,這一次,她突然意識到,池聲不會放過她了。

這就像是動物面臨天敵時的直覺,從指尖一直到頭皮都在難以自抑地發抖。

果不其然,下一秒,少年微微斂下眼睫,俯身而下——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江雪螢幾乎立刻就覺察出來了池聲到底想做什麽。

“池聲。”終于,她穩住呼吸及時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池聲頓住。

她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然而,她的阻攔只是稍稍拖延放緩了他的動作,

少年頓了頓,無動于衷,沒有停下,

“不是說想要補償我嗎?”

嗓音淡的仿佛銜在唇瓣上一樣,

腦子裏仿佛斷線,江雪螢大腦空白一片,在這個吻落下之前,她只能全憑借着身體本能的反應,飛快地別過了頭,以這個方式無言地訴說着自己的抗拒。

嘴唇上預想之中的觸感并未到來。

少年眼睫一動,薄而軟的唇瓣,因為她的躲閃将将擦過她的下颌,流連出一串淡而微涼的濕痕,緊接着誤打誤撞落在了她裸-露的脖頸上。

這是個蜻蜓點水般的冰冰涼涼的“吻”。

作為人最危險,也最敏感的部位,頸動脈隔着一層薄薄的肌膚,劇烈地跳動着。

“轟”地一聲,這一刻江雪螢的思緒終于徹底短路,眼睫顫抖得厲害,腦子裏就像是一團漿糊,什麽都沒辦法思考。

連兩個人都不由僵住。

最開始,雪還沒這麽密的時候,池聲其實沒想這麽多,就單純地想吓她一吓,

等有疾風驟起,卷起飛雪連天,他突然不想放過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他想親她。

待到風停雪靜,

臨到頭,卻又突然心軟了。

她在抗拒他。

池聲很難描述出此刻的感覺,

他性格一向比較冷淡,很少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和波動。

但此刻卻纖細敏-感到每一寸的皮膚,每一塊的骨都在作痛,剛剛的認知讓五髒六腑的血肉像是被一把冰冷的暗火燒成灰燼。四肢百骸已經被凍得僵硬,呼吸都泛着近乎麻木的痛楚。

其實剛剛他想親江雪螢是完全能夠親到的,但到頭來還是循着她的意思,主動側過臉。

唇瓣擦過下颌,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因為她的動作,誤打誤撞地落在脖頸上。

“……”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他弄巧成拙,

這比真正的親吻還要動人心魄。

少女眼睫顫抖得像被大雨覆壓下的飛蛾。

露出的一截脖頸如細雪般潔白。

讓他本來尚算平穩的呼吸霎時就亂得像一團亂麻。

“池聲。”她難以自抑地一個激靈,脖頸肌膚不自覺繃緊到極致,嗓音發幹,也開始發抖。

“別動。”

本來就是個誤會,本該是馬上移開的,但少年雙唇鬼使神差地銜住頸側的肌膚,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頓了一拍,蜻蜓點水,才緩緩移開。

将頭抵在她肩頭,把臉埋在她脖子上說話,

扶着她臉頰的手及時下移,在她反應過來前,提前扼住她的手腕,化解她的抵抗。

“這次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輕易就算了。”

池聲說的每一個字,江雪螢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頸側細小的汗毛被少年低啞的氣音吹動。

嗓音被刻意壓得很低,像在耳畔震動, “再動的話,就沒法輕易收場了。”

吐氣時溫熱的呼吸在她頸動脈上輾轉。

像不受控制地打開了囚籠,釋放出了內心的困獸,明知不可為而為,明知不可說仍說,少年的唇瓣壓在她頸側說話,言辭疏淡道:“你也不想讓他誤會吧。”

雖然語氣平淡,但江雪螢還是聽出來了未盡之言,不自覺地僵硬在當場,

……陳洛川還在附近。

他一直站在遠處的路燈下等她。

雖然因為光線太過昏暗,池聲的動作看上去不夠出格,更像是池聲過于親密地,附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麽。可如果亂動,他是真的會當着陳洛川的面親她的。

面前的少年,纖細、蒼白,就像是一根緊繃到極致的琴弦,疏離冷淡,戰戰兢兢,偏執瘋魔,

就像冰層下湧動的火焰,錦繡灰中的餘燼。

他做得出來。

江雪螢霎時凝固,

不敢再亂動。

好在這個過于親密的動作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趕在她回過神來之前,池聲便收回身子。

然而令人恐懼的餘韻讓她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渾身抖若篩糠,過了一會兒,江雪螢才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下意識地動了動指尖,卻發覺自己全身上下軟得就像面條。

深吸了好幾口氣,她這才重新調整好呼吸。

可還沒等她主動開口。

少年卻搶先一步,垂眸清清淡淡地看她,“讨厭我嗎?”

這一句話立刻把她還沒說出口的指責打散了,江雪螢一怔,說不出話來。

“剛剛你可以讓我走開的。”他道,“現在也是,只要你讓我走開,我就會走得遠遠的,不再打擾你。”

真狡猾……

江雪螢的嘴唇還在發抖,心底的餘火未消,一直燒到雙頰都因為憤怒微微泛紅。

可她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少年的語氣平淡到幾乎刻板,但她能感覺出來他在害怕,或者說他在恐懼。同時也在賭,賭她對他根本沒辦法硬下心腸。

她的反應好像又給他增添了幾分把握。池聲垂眸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她半晌,像是找出什麽佐證的端倪出來。

“江雪螢,我不相信你對我沒一點感覺。”

明明只要開口就好——

明明只要開口,但唇瓣卻重逾千鈞。江雪螢擡眼,目光落在池聲的臉上。

哪怕她再不願意承認,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認命。

她的确說不出口。她沒辦法當着池聲的面說讓他走得遠遠的這樣的話。

池聲收回視線:“看來我猜對了。”

過了一會兒,又垂着眼緩緩開口。

語氣篤定,如勝券在握。

雪還在落,細碎的雪花落在少年烏發眉睫,冷白色的肌膚泛着驚心動魄的嫣紅。

唇紅齒白,神情冷淡,淺色的瞳仁薄淡像濕潤的小羊,或者小狗。

嗓音平淡,如飛雪沁入肌膚。

一點一點,潤澤心肺血脈。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好。

“把我當作備胎也沒關系。

“總有一天,會讓你喜歡我的。”

作者有話說:

感覺斷在這裏比較合适,今天只有3000啦

如果日六的話差不多還有10天就到都市篇了(前提是能日得動……存糧告急,日漸空虛)

聲哥一個毫無原則的男綠茶(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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