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玫瑰狐貍

公交啓動, 噪音有點兒大,陳洛川沒太聽清。

梁超又重複了一遍, 不忘擡眼觀察了一遍陳洛川的反應。

少年本來正低頭開飲料, 聞言身形微滞,但看不太出來太多情緒,“為什麽這麽說?”

指尖卻頓在拉環裏, 沒再繼續往上拉。

梁超沉默兩秒,用力把手裏的空易拉罐丢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才道:“就連霏霏都看出來了, 你自己不知道嗎?”

“你誤會了,”陳洛川平靜地打斷他,手下微微用力, 拉開拉環, “我說過多少遍了,我跟她不是這個關系。”

梁超: “就算不喜歡,多多少少也是有點兒好感吧。”

方才颠簸了這一路,白色的氣泡沫争先恐後地從罐口溢出, 沾濕了少年指尖。

少年唇線微抿, 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指尖看了兩秒。

“……大冒險你可以反悔,雖然說出去不太好聽, 但總歸只是朋友之間打打鬧鬧, 沒什麽影響。你也可以随便找個路人, 為什麽,你當時就挑中了江雪螢。”

“我不懂你什麽意思。”陳洛川擡眼道。

直直跟梁超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是不是、潛意識地想跟女生表達好感呢?目光裏的含義非常明顯。

梁超沒有移開目光,視線裏有股與他性情幾乎完全不符的冷靜。

少年表情也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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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對視中, 最終還是梁超先敗下陣來。

梁超:“我就是想跟你說, 你要是早跟我們說明白你喜歡江雪螢, 前幾天也不會搞出這麽一出來。”

“霏霏這幾天一直在躲着你我,她可能也是意識到了什麽,也可能是覺得對不住那姑娘。”

眼前浮現出幾天前的一幕。

其實江雪螢離開之後,陳洛川就緊跟着追了上去。

獨留錢霏霏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沒一點血色,白得像一張紙。

梁超吓得心裏咯噔一聲,覺得不妙,想過去安慰她。

大家一起玩了這麽久,他一直都是把錢霏霏當妹子看待的。

卻被錢霏霏喊停。

“超哥。”

女生平靜地、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眼睛還是看着江雪螢離去的方向。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她用力地攥緊掌心,抱着膝蓋緩緩蹲下來。

眼裏的迷茫和無助看得梁超心髒一疼,想安慰,又說不出口。

抱緊了膝蓋,錢霏霏一字一頓地說,

“我感覺,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讓我覺得,

我特別卑劣。”

……

回憶戛然而止。

“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

“霏霏跟我們玩了那麽久了,她這人雖然平常愛使小性子,有沒有壞心你也是清楚的。”

“這事兒說到底都是我不好。”

梁超停頓兩秒,看着陳洛川,攤牌,“我還是不希望你跟霏霏就這樣分道揚镳。”

少年眉睫低垂,背着單肩包,半倚靠在廣告牌間,清淺的目光落在近前一輛輛飛逝而過的私家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公交車到來之前,梁超及時地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她那邊兒我會繼續勸她。至于江雪螢,你要喜歡,就去追吧。”

……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江雪螢是什麽感覺。

回到家之後,陳洛川甩了書包,坐到沙發上。

剛在學校的時候陳父陳母就去了信息,道是今天加班,冰箱裏有剩菜,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

家裏黑黢黢,空蕩蕩的。

陳洛川也沒開燈。

少年把整個身子都抛在沙發上,任由思緒漫無邊際地放空。

一幕幕,一格一格,在眼前一一閃過。

鬼屋、游戲、運動場。

或許,他不是全然無觸動。

想到這裏,陳洛川微微一頓,仿佛是為了佐證什麽似的,翻出手機。

少年喉口微動,扶在屏幕上的指尖輕輕蜷起。

原來,

不知不覺間,聊天界面上的記錄,已經變成了由他單方面主動開始,又主動結束。

抱着陳洛川給的一大包零食回到班裏的時候,江雪螢果然不出所料地受到了注目禮。

陶昕然正在跟那個傳話的女孩子說話,看到她回來,把她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幾圈,才怔怔地道:“螢螢……

剛剛那個,

是陳洛川吧?”

神情恍惚,語氣飄忽不可置信。

“嗯。”江雪螢過去落座,輕輕應了一聲,“之前一起玩過一段時間。”

應付陶昕然和其他人稍微花了一段時間。

在終于讓陶昕然相信她跟陳洛川只是普通朋友,別無任何關系之後,江雪螢順便把這一大包零食都散了出去,

得到零食的女孩子們都很高興,陸陸續續地跟她道謝之後,也沒再多打探什麽。

江雪螢撕開面前的餅幹包裝袋,拿了一片餅幹放入口中。

她最後只給自己留了袋餅幹,也算全了陳洛川這一番好心的歉意。

正好臨放學的這兩節課大家都餓了,胃裏墊了點兒東西,舌尖含了點兒甜意,感覺精神又集中了不少,江雪螢不再作他想,把自己的注意力又重新投入她面前的數學題上。

江雪螢高中的這幾年,補課雖然轉入了地下,但打擊力度遠不如之後嚴厲。

也是知道她數學瘸腿,班主任兼數學老師老王找了她跟幾個情況差不多的學生問她們要不要補課。

收的錢很少,給他們幾個人開個小班,幾乎算是半慈善性質。

回到家之後,江雪螢把這件事給她媽提了一下。

她雖然從高一入學起每天晚上都會額外刷題,但靠自己到底還是沒老師輔導來得效率更高。

如今和池聲鬧得這麽僵,她當然也不會再問他。

實際上,她是問過的。

借着問數學題的名義想要跟少年恢複聯系,

但池聲沒回她。

熟知她這個情況的溫女士當然無有不肯,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進入高一下之後,江雪螢能明顯感覺到學習任務的日益繁重,她尚且緊張如斯,想必池聲比她只重不淺,畢竟他在理科重點班,還要準備競賽,老師對他寄予厚望,身上的壓力恐怕更大。

這樣的情況下,怕打擾到他學習,她再也沒主動聯系過他。

她的日程表也已經變成了,“周六上午自習,下午放假,周日上午補課,下午自習,晚上返校晚自習”這樣的安排。

當然,也會在某個時間突然想起池聲。

沒有任何理由。

一個星期只休息半天,這樣的日程表很難不讓人日益疲憊。

這天晚上,江雪螢去樓梯間接水,抱着水壺往外走的時候,經過八班門口,一整棟教學樓內安安靜靜,八班的學生也都趴在桌子上刷題。

門前落了一地溫暖又昏暗的光。

春天深了,

已近暮春,晚風吹在人的臉上,褪去凜冽,也覺得和煦。

學校的香樟樹樹葉似乎更綠,空氣中飄來一些不知名的花香淺芳。

八班不是二班,離二班還很遠。但在偶然望向八班的剎那間,江雪螢突然想起池聲。

可能是是八班靠窗的某個少年,身上穿的灰色衛衣太像池聲。

烏黑的發也像。

抱在懷中的水杯,緊貼胸口,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意。

眼前似乎浮現出少年微微垂眸,端坐在燈下的畫面。身上的冷感被花香淹沒,骨節微曲,筆尖毫不停滞地一勾,就是個正确答案。

在這個,大家都走出家門,跟家人朋友悠閑漫步的和煦的春夜。

江雪螢指尖不自覺微微收緊。

她突然,

很想池聲。

很想很想。

江雪螢眼睫一動,不敢再多看,匆匆調轉腳步。

但心底卻無來由地,有些不得其法,不得其門而入,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

就像按下葫蘆又浮起瓢,想捺下心頭這些紛亂的心緒,繼續平靜地學習、生活,可心既動了,又覺不甘,

轉悠了一圈,臨進班前,忍不住看了眼樓下的薔薇花。

花香大概是從這兒傳來的。

她掏出手機,對着薔薇花拍了一張。對着照片,一個字一個字的編輯:

“雖然是薔薇,但看上去像不像小王子的玫瑰?”

一朵驕傲的玫瑰。

桀骜的少年漂亮得與之如出一轍,

非止容貌像,氣勢也像,冷淡招搖的花招背後蘊着無限溫情,

既要求罩子,又要求屏風的玫瑰,卻在小王子離去前,道:『我的感冒并不那麽重,夜晚的涼風對我倒有好處。我是一朵花,我有爪子。』

她怕小王子看到她在哭的驕傲的玫瑰。

将隐秘的心思藏入一朵朵絢爛的薔薇中。

一顆心這才稍覺安頓下來。

星期天的晚自習,即便是重點班,多多少少也都有些人心浮躁。

上課鈴還未打響前,陳洛川指腹輕滑屏幕,習慣性地點進了女生的空間。

“雖然是薔薇,但看上去像不像小王子的玫瑰?”

女孩的拍攝手法很拙劣,但春夜的薔薇,怎麽拍都是美的。

他不自覺多看了幾秒,但回過神來就已經點了個贊出去。

這幾天,陳洛川能明顯地覺察到女生淡淡的回避之意,他不好多打攪她,又關心她的狀況,

據說一個習慣的養成要28天,不知不覺間他便養成了這個時不時點進她空間看一眼的習慣。

最開始,的确只是為了方便了解女孩子的狀态,可到現在卻隐隐有些變了味。

二班的學習壓力比他想象中得要大得多,尤其是還有——

那個人的存在,

他不想輸。

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幾乎是呈倍數增長。閑暇時看看江雪螢的說說反倒變成了一種放松的方式。

女孩子不太愛發說說,但每一條都很有意思。

很多稀奇古怪的名詞陳洛川之前根本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切出去百度了,才知道是一些游戲影視中的名詞,

剛開始看不太懂,鬼使神差地,他抽空跟着她的“推薦”去買了游戲下載下來。

一個未曾想象的宏大又奇妙的世界。

對着電腦屏幕,陳洛川有點兒怔怔地動了動眼睫,還沒從通關的震動中回過神來,

就在剛剛,他仿佛歷經了游戲角色的一生。

龐大恢弘的銀河帝國,不同星球不同種族間的燦爛文明,壯麗的宇宙史詩,宏大的太空歌劇。

他平常玩游戲的時間并不多,雖然只是斷斷續續地玩着,卻并不影響這是一場絕佳的冒險體驗。

這種感覺很奇怪,陳洛川覺得自己就好像,一點點地在打開一個絢爛的異度時空,窺見了江雪螢豐富的內心世界,

只有學習的生活很苦,天空仿佛是灰黑色的色調,江雪螢的說說卻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日常生活中一抹抹鮮亮溫暖的點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看看江雪螢都發了什麽竟然也成了明天的一種期待。

陳洛川知道,不應該這樣繼續下去,可有什麽正在一點點地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神思清明,沉默平靜地看着自己一點點滑入未可知的深淵。

江畔新雪初霁,仍有微光點點。

足夠弱小,但也足夠耀眼。

再渺小的螢火,也能散發出一團溫暖的微光,照亮一個人的內心。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思,陳洛川微微低頭,指尖一頓,打字回複。

陳洛川回複:或許還缺一只被小王子馴服的狐貍。

“或許還缺一只被小王子馴服的狐貍。”

收到這條回複的時候,正值晚自習的下課間隙。

江雪螢看了一兩眼,本來想禮節性回複,又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麽。

斟酌半晌,只好又将手機息屏,權當作沒注意,

反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這麽幹了,陳洛川也不會在意。

是的,

這幾天的日常對她來說簡直像是做上了過山車,《亮劍》裏那句話怎麽說?“整個晉西北都亂成了一鍋粥”。

她的生活,其兵荒馬亂的程度也不遑多讓,一切好像都在不知不覺間徹底亂了套。

她和池聲自不必說。

陳洛川卻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一直給她的說說點贊。

每一條他都會點贊,偶有回複。

直到少年把她初中的說說“QAQ”、“嘤嘤嘤”“倫家(喂)(扭)”這種二次元含量為致死量的說說都翻出來點了個贊之後。

江雪螢:……

等等,他到底是翻了多少條啊!!

江雪螢大腦裏簡直是警鈴大作,火速打開手機,把自己的說說重新浏覽又删除了一遍,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每個社恐夜深人靜之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多年前的社死名場面,從而化身吶喊名畫或者尖叫雞,更遑論是黑歷史被人翻出來這種酷刑,

偏偏這該死的現充還不覺有什麽,非常真摯、誠懇地給她點了個贊,

“……”對社恐來說簡直是不亞于小行星撞地球,黃石火山噴發,白宮被炸,自由女神像被毀的致命末世災難片。

但與此同時,不可否認的是,她和陳洛川原本尴尬的關系也在陳洛川單方面的靠近之下,變得比之前更為親近。

她本來不擅長拒絕人,雖然在池聲的幫助下現在已經改善許多。但個性還是記吃不記打,別人做一件好事就能抵得過三件壞事。

這也是江雪螢第一次發現少年不止氣質像金毛大狗,執着和黏人程度也與金毛大狗有得一拼。

她不是完全沒有回複,只是回複得不多。

陳洛川如今給她的感覺大概就是狗中管理、狗助教,不知不覺間她就被少年牽引着,按照他的步調行進。

但牽引繩,或者說主動權主動權其實還是在她手上。

春末夏初,天氣轉暖,

夜間走在路上,晚風拂面,柔和得簡直像是美人的愛撫。

可能是受天氣的影響,整個二中人心浮動,上上下下都能彌漫着一股懶洋洋的氣氛。

第一節 晚自習一下課,張城陽就叫上了池聲跟他一起去小賣部買水喝。

大概是春夜太柔媚,花香淹沒了池聲身上的冷感,

這一個冬天下來,少年眼看着又養白了點兒,堆雪般得俏麗漂亮,烏黑的發,薄軟的唇。

原本有點淩厲的氣勢柔和下來,更加招人。

走在路上還沒兩分鐘,就已經有四五個學生頻頻回頭看。

少年面無表情,正低着頭打手機,雖沒表露出來,但眉間已隐約壓了一團燥冷。

“我說,你跟江雪螢到底是什麽怎麽回事啊?”

因為南城是南方城市,二中校園頗有點古典味道,要去小賣部要經過一道短短的石橋。

橋邊楊柳迎風招展,如美人柔軟的腰肢。

走上橋頭前,張城陽終于問出了這幾天一直憋在心底的話。

池聲沒吭聲,垂着眼皮看手機上的聊天界面。

蔣樂天:“傻、狗幫爹帶瓶可樂謝謝。”

“帶屁。”動動手指,池聲特平靜地丢了兩個字過去,

問,“什麽怎麽回事。”

“就,你們吵架了吧?”張城陽斟酌着說。

池聲跟江雪螢這兩人第一次鬧別扭了,張城陽甚至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之前是“打情罵俏”的意思比較多,

但這是第一次兩個人鬧成這樣。

江雪螢跑來二班找過他,走之前那個失落的神态,他怔怔地看了好久,都覺得不忍心。

“所以呢?”少年的口氣聽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張城陽: “難道你就不想跟雪螢和好?”

池聲:“不。”

完了,這回該不會真saygoodbye吧?

張城陽心裏咯噔一聲,忙做了個投效的姿勢: “要不,我來牽線,來幫你們約個時間?”

池聲不為所動地垂眸:“不。”

池聲拒絕得太快,張城陽還是不太信:“那你就打算這樣下去?”

少年眼皮低垂,輕輕撥動了一下腕上的運動手表,

“不。”

還是這麽個回答。

冷淡得像個鋸嘴葫蘆似的。

張城陽細看了兩眼,聳聳肩,“行吧,那我不管你了。”

小賣部人太多,張城陽轉身去了之後,池聲嫌擠,就站在附近的薔薇花牆下等他。

蔣樂天還在手機裏跟他插科打诨,少年動動手指,輕慢地又丢了個“傻、逼嗎”回去,

這才把目光移到了面前的薔薇花上。

和江雪螢吵架這事兒,他一個字都沒對張城陽說過,

祝骁陽、蔣樂天幾個都沒。

不說是因為池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之前說不失望是假的。

池聲脾氣其實一直不算多好。

小時候跟祝骁陽第一次見面,

祝骁陽那會兒搶他玩具。彼時還是個冰雪團子般,病恹恹的正太聲,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推了祝骁陽一把。

祝骁陽從小發育就比同齡人快一頭,

小小年紀,就長得壯壯實實的,自然不樂意,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池聲眼睛眨也不眨,也沒跟他客氣,身體不占優勢,就冷靜地用牙咬,連咬帶踹。

家長趕過來的時候,只看到個子比他高一個頭的祝骁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正太池聲身上也挂了彩,但抿着唇不吭聲,眼神特冷淡不馴。

最後還是池母摁頭池聲給祝骁陽道了個歉。

長這麽大,能靠拳頭解決的事,他基本上都靠拳頭解決了。

但江雪螢不一樣。

也很奇怪,對上江雪螢他好像從來就沒脾氣。

少年眼睫微斂,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跟蔣樂天幾個瞎扯淡,

他也知道自己的個性。

脾氣不好,侵略性太強。從來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前幾天是真怕自己食言反悔,刻意地沒回江雪螢的信息,怕一回,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骨子裏的偏執。

每天一下課就刷題。

沒補覺,因為補覺會夢到江雪螢。

回家也是刷題,不停地刷題,

刷到了一個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把老劉吓了一大跳,還以為他臨近比賽緊張。

特地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讓他放輕松,以平常心備考,你這成績肯定能過的。

但除了刷題他沒什麽可做的,打開游戲又關掉,電視劇看了兩分鐘切了退出,

不得其法,不得其門而入,不知如何是好。做什麽都覺得非他本意,不過虛擲光陰。

這也是第一次,池聲突然有了動搖,他切出聊天界面去問祝骁陽:

“我這人毛病是不是挺多?”

祝骁陽回複得很快:“?”

“你終于意識到了?”

“哦。”他沒在意祝骁陽話裏明晃晃的嘲諷。

心情不好,但不想打架。

甚至還有閑心反問,“比如說呢?”

這頓時把祝骁陽給吓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才顫巍巍地問:“你腦子沒壞吧?”

“說。”

“就,脾氣又冷又硬,Bking ,人太傲,對了還特偏執你知道嗎?多多少少都有點兒反社會的潛質哥們,我要不跟你青梅竹馬跟你這樣的相處也壓力山大啊……”

祝骁陽一口氣說了好幾條,明顯對他積怨已久。

以前池聲并不會把這些放在心裏,

這一次卻垂着眼皮,鬼使神差地看,看得很慢,眸色清淡,心情也很平靜,一個字一個字仿佛要刻進心底。

他把自己的缺點一一拷問了無數遍。

最終,于千絲萬縷的思緒中,隐隐浮現出一個問題。

他是不是,把江雪螢逼得太緊了,

他是不是——

該放手。

長這麽大,他的字典裏鮮少出現過“放棄”二字,哪怕曾被逼到絕路。

更遑論她是他人生目前為止,

唯一想要的。

這是個一觸即過的問題,池聲從未深思,或許也是怕那個冥冥之中已經再明晰不過的答案。

不是沒想過主動低頭緩和氣氛。

“在嗎”、“在幹什麽?”、 “游戲?”

幾個字翻來覆去地打,翻來覆去地删,臨發送前又覺得沒意思。

最後只讓祝骁陽幫忙盯了幾天,

“狀态還行。”祝骁陽說,又問,“搞什麽呢?寧願拜托我也不自己親自去面對?”

“傻、逼,”他罵,“什麽時候這麽慫了?”

“傻、逼,”池聲面不改色地反唇相譏,“管好你自己。”

從祝骁陽每天的彙報中,池聲漸漸還原出江雪螢的學習生活。

頭幾天有點失魂落魄,但很快就恢複了振作。祝骁陽說,星期三在食堂碰見江雪螢了,女孩子笑得還挺開心的,眉眼彎彎的。好像還鬧出了點兒和陳洛川的緋聞,

七班都這麽說。

“你行不行啊?等江雪螢被陳洛川追到手我看你往哪兒哭。”

每一個聲音都在說,

他自以為是的愛,将她已經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他主動退出她的生活,她或許過得會更好。

張城陽進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

池聲退出跟蔣樂天的聊天界面,指腹一蹭,無意間,誤打誤撞地正好戳進了江雪螢的空間。

與其說是偶然倒不如說是一種必然。早在初三暑假,他就把江雪螢設置成了特別關心。

少年眼睫動了動,連張城陽拎着一袋子水和零食過來了也沒覺察到。

這幾天他一直有意避着江雪螢,

但女生的日常猝不及防地跳入眼前,就像是她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生活,撞亂這一切。

“我艹,裏面真不是人能擠的,你的汽水。”張城陽長出了口氣,從塑料袋裏翻翻找找,翻出一瓶汽水要遞給他。

眼見池聲沒動靜,不由納罕,“幹嘛呢?”

少年幾乎是很突兀地就這麽“定”在了原地,目光安靜地落在面前的手機屏幕上,

冷白的臉倒映着幽藍的光。

一言不發,沒對他的話作出任反應。

指腹往下一拉,

每一條,

每一條說說都有陳洛川的點贊,

每一條說說下面都有陳洛川的身影,

而最近的這一條,是學校的薔薇花,

“雖然是薔薇,但看上去像不像小王子的玫瑰?”

“或許還缺一只被小王子馴服的狐貍。”

池聲一動不動地站着,但心裏卻很清楚,內心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這一瞬間被擊潰了。

他不是誤打誤撞點進了江雪螢的空間,只是誤打誤撞見證了一場情投意合的奔赴。

[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

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

他在表白。

“請馴服我吧。”

陳洛川在向她示愛。

張城陽覺察到不對,故意朝着池聲丢了瓶汽水過去。

池聲穩穩地接住了,扭頭瞥了眼身邊這滿牆的薔薇花。

“走。”少年眼睫低垂,一邊說着,一邊擰開瓶蓋,痙攣的指尖卻微微擦過瓶口,抖灑出打大半,浸透了指骨,

只略微停頓半秒,便将一整瓶汽水一飲而盡,少年快步穿梭在人群中。

張城陽也跟不上他的腳步,“诶走慢點!抽風呢!”

他喝光了一瓶汽水,他把汽水瓶丢進垃圾桶,

他瞥了眼滿牆的薔薇,

他知道,花園裏有5000朵玫瑰,

但自始至終,她想要的只有那朵最獨特的玫瑰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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