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己巳之變(九)

十一月初十,北京城內。

奉天殿,崇祯手裏還在拿着袁崇煥的奏折,眉頭緊鎖,神色很是難看。

已經一個多時辰了,以首撫韓爌為首之人,與王在晉等人争論不休。最近的一個多月裏,崇祯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發脹,被這些臣子折騰的不行。時逢國難,後金軍就要打到京城,這些人居然還在互相攻擊,仿佛沒有意識到大明江山将傾,即将到來的危機。

這一刻,崇祯帝真的很無奈,有一種無力感,眼裏閃過一絲疲憊之色。尤其是還在争執不下的衆人,只覺得被炒的耳鳴,腦袋裏嗡嗡一片。

最終,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崇祯大喝道:“好了,不要吵了,朕決定了,啓用孫承宗為兵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督理京城軍事防務,立即到京述職。”

一語驚起千層浪,下方争論不休的雙方同時停了下來,望向崇祯帝,沒想到皇上今天有些反常,會這麽有魄力,直接力排衆議,重用孫承宗。

雙方的反應不一,韓爌與禮部尚書成基命都是長舒一口氣,對視一眼,有一種身心放松的感覺。那種神情,放佛是京城的安全總算有保障了。

王在晉等人的神色很不好看,孫承宗的重新啓用,并委以重職,加上袁崇煥格外得到皇上的重視,視其為左膀右臂,救社稷于危難之際,意味着他們這一派人的日子将會很不好過,至少在最近一段時間,會是被打壓的對象。

給人以錯覺,東林黨再次強勢崛起,獲得皇上的重視。

與此同時,崇祯帝管不了雙方的心中所想,整個人已經是心急如焚,亂糟糟的,被後金軍折騰的寝食難安。揚了揚手中袁崇煥的奏折,聲音有一些沙啞的說道:“傳朕的旨意下去,各路援軍到來之前,京城處于戒嚴狀态,任何人的出入,都要通過吊籃。”

“同時,在京的官員、皇親國戚、功臣宿将,帶着自己的家丁到城牆巡邏和守衛。還有,皇宮裏還将抽出一部分太監,調到城牆上,一起守衛京城。”

韓爌等人贊同的點頭,一副非常認可的樣子,放佛是再說:“早該如此~!”

王在晉等人也消停下來,不再跳着腳地一味地反對,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的意識到局勢的非常危機,已經到了全城動員守衛的地步。

似乎感受到了崇祯帝的那份緊張,緊張裏的那份害怕之意,韓爌走出,施禮道:“啓禀皇上,根據密雲、順義和三河送來的軍報,昌平總兵尤世威、大同總兵滿桂和宣府總兵候世祿明日就會抵達京城。”

聞聽此言,崇祯的眉宇間明顯舒展一些。然而,王在晉不知是那根神經搭錯了,突然來了那麽一句:“啓禀皇上,根據薊州那邊傳來的消息,薊遼總督劉策帶兵援助袁崇煥于薊州,卻被後者強勢趕回了密雲,這一舉動實在讓人疑惑不解。”

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恢複輕松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剛有所放松的崇祯帝心中大震,被袁崇煥的舉動驚到,韓爌更是不用說,不能理解,成基命卻是辯解道:“皇上,袁崇煥之所以那麽做,一定有他的考量。尤世威剛帶出一支軍隊從密雲出來,如果劉策再一離開,密雲就等于形同虛設,沒有任何的防衛力量可言。”

崇祯帝選擇了相信,形勢之危急,使得他不得不選擇相信。然而,無奈地選擇相信之時,心裏也落下了一個烙印,那就是對袁崇煥的印象開始有一些改觀。

無論就是王在晉,還是韓爌與成基命等人,都敏感的撲捉到崇祯帝的這一細微變化,後者更是無奈地對視一眼,深深地知道,不管袁崇煥有怎樣的天大理由,有一點不可否認,北京是大明的京畿之地,重要性不言而喻,牽涉到皇帝的安全。

所以,兩人深深地明白,無論怎樣為袁崇煥辯白和解釋,朱由檢都不會消除那一絲猜忌之心。然而,帝王的猜忌之心,哪怕是一絲,都将是臣子的災難,輕則削籍為民,重則人頭落地,累及家人。

可是,韓爌與成基命又無可奈何,不可能改變什麽?畢竟,事實如此,袁崇煥已經這樣做了。最為關鍵的是,後者居然沒有上報,闡述其中的因由,卻還是被王在晉這等奸佞小人舉報揭發的。

在一種極為詭異的氣氛之中,人散離去,崇祯帝卻是有一些愣神的坐在那裏,眼裏閃爍着莫名的光芒,不知道是在想着什麽?

與此同時,京城的東北方向,遠在百裏之外的薊州城內,到處都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大戰即将來臨。大街小巷之上,都是一片冷冷清清,行人稀少。唯有一隊隊士兵在巡邏,維持城裏秩序的同時,也是在警惕、以防城裏有內亂。

州府縣衙之內,臨時軍事指揮所,袁崇煥正站于一副地圖之前,目光在薊州城的四周游離不定,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淡淡地問道:“有沒有偵察到後金軍的蹤跡?”

旁邊的一名副将立即答道:“報告大帥,到目前為止,薊州方圓十裏之內,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八旗兵,只是傳來了皇太極已經離開了遵化,留下八百人駐守遵化。”

“八百人...”袁崇煥喃喃了一句,頭也不回地再次将目光投向遵化,右手在地圖上面畫了畫,自語道:“皇太極這是要幹什麽?居然這麽大膽,只留下了八百人在遵化城,就不怕我派人奪回遵化城,斷了他的後路,讓他有來無回?”

可是,袁崇煥只是這樣說,并沒有那麽做,右手在地圖上、遵化的位置停留了還不到一分鐘,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薊州城,絲毫沒有下達那樣命令的意思,派兵奪回遵化城。

這時,站于一旁的祖大壽擺了擺手,示意其他的副将離去,等到屋裏只有自己與袁崇煥、何可綱三人之後,這才面露憂色,低沉的說道:“大帥,現在局勢有一些失控啊~!皇太極并不像咱們預料的那般,與咱們硬碰硬,而是不知道躲在哪裏,窺伺着薊州城,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祖大壽剛一說完,袁崇煥還在看着地圖,沒有任何回應,何可綱着急了,一副很是認可祖大壽的說法,緊跟着說道:“大帥,如果皇太極不與咱們在薊州正面對戰,而是選擇繞道而行,直逼通州,京師可就危險了。”

袁崇煥的眉頭皺了一下,轉瞬即逝,,這才肯定的說道:“兩天之前,皇太極還在遵化檢閱八旗軍,攻破三屯營的駐軍滿打滿算也就三天。如此短的時間裏,後金的大軍不可能比咱們先到薊州。”

說到這裏,受到何可綱話語的影響,似乎也覺得不妥,太過冒險,袁崇煥停頓了一下,轉而說道:“傳令下去,讓哨兵和夜不歸的哨位和搜索範圍增加到二十裏,一旦偵察到後金的先鋒營或是探子行蹤,立即來報。”

“是,大帥~!”

祖大壽與何可綱異口同聲的回答,見大帥沒有任何的更改主意,固執地與八旗軍決戰于薊州,兩人也沒有再勸說。他們相信,袁崇煥之所以這麽決定,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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