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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争山莊的名字,就是初出茅廬的小輩也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而自從秦舒窈來過香帥的香榭,楚留香就想着什麽時候他會見到這位原少莊主。但真到了見面的時候,他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一向以為自己還算是個聰明人……”楚留香從懷裏拿出了一枚玉玦,苦笑道,“今日才知何為‘自作聰明’。”
原随雲禮貌而客氣地笑着:“香帥客氣了,若是香帥都不是聰明人,世上還有何人能入我表妹的眼?”
楚留香臉上的表情愈發苦悶了:“我本以為,男人多情些說不上是多大的毛病,也從不覺得自己太過自戀,可……”他将那枚秦舒窈送他定情的玉佩推到了原随雲面前,道:“我這回卻是真的自我感覺良好了些,這也當真是個毛病,委實得改改。”
原随雲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楚留香推過來的玉佩,又從腰間解下了一枚玉佩,兩枚玉玦在他手心裏合成了一體,他臉上神色一怔,随即也嘆了口氣:“這回卻是舒窈頑皮了……”
那枚玉玦,秦舒窈是故意送給楚留香的。
若是他足夠優秀,三日之約後,秦舒窈大抵什麽也不會留下,而會在日後魚傳尺素;但他并沒有足夠優秀到讓秦舒窈放在心上,于是她留了枚玉玦,想着便是等原随雲前來時,借着楚留香的手,将它送還給他,也借着它告訴原随雲:她不想嫁他。
而此刻握着這枚玉玦的原随雲卻想着:除了他,她還想嫁給誰呢?又能嫁給誰?她走遠了,最後也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
而在莆田的秦舒窈卻正望着無花,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把竹簫。
“你在看什麽?”無花任由手中的簫從唇邊挪開,半攬着秦舒窈的姿勢也變成了擁抱,他亮如寒星的眼眸中像是被愛情點燃了煙火,從目光中透出星星點點的溫柔,他輕輕蹭了蹭懷中人嬌嫩的臉頰,笑道:“曲子不好聽嗎?”
“……好聽。”秦舒窈微微阖上了眼,放松着慢慢依靠進這個帶着佛香的懷裏,嘴角也慢慢、慢慢地翹了起來,她在腦海裏一點一點勾畫着身後人的臉,待畫到那雙眼時,她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真好看,尤其是眼睛……”她睜開眼,四目對視,“尤其是你看着我的時候,最好看……”
莆田少林的掌門是天峰大師,他也是無花的師父。
秦舒窈日日來尋無花,是怎麽也瞞不過天峰大師的。是以,當小沙彌來請秦舒窈時,她只遙目望了望無花的院落,便理了理衣衫,随小沙彌而去了。
天峰大師已年近耄耋.
須眉皆白的僧人坐在竹影瑟瑟的小院裏,枯瘦的身姿一如小院裏幽絕的草木,但他面上那雙平靜的眼卻好似能明察秋毫,帶着歲月賦予的智慧。他看着秦舒窈時,眼神就像看透了她的一生,慈悲而憐憫,又帶着點點難以言說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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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複雜,來自他一手養大的弟子——無花。
在那目光之下,秦舒窈臉上的少女情态便如潮水般飛快的褪去了,她甚至生出了些許歉疚。
在她眼中,面前的天峰大師就像是一株勁草、一杆青竹、一塊岩石、一抹清風。他已和莆田的山水融為了一體,自然是他的道,他自身也已融進了自然。
這是個值得敬佩的僧人,她卻故意招惹了他最得意的弟子。
秦舒窈難得地低了頭,慚愧道:“大師見諒,來少林許久,竟是從未拜訪大師,是小女子失禮了。”
天峰大師凝注了她半晌,緩緩道:“老衲本就一枯槁朽木,見與不見只在施主,何談失禮?”
秦舒窈靜默了片刻,方道:“……佛道本是方外之人,我卻偏來少林求一段紅塵,本就是要佛祖見諒的事。”
這般實話,天峰大師也怔了怔,良久方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女施主已來少林二月有餘,究竟是來佛前求什麽呢?”
“情或生死,誰知道呢?”秦舒窈半斂的眉宇間帶出了點點冷漠,“入紅塵方能出紅塵,要放下也需先拿起……”
天峰大師念了聲佛:“無花是老衲唯一的徒弟,女施主要拉他入那紅塵業障,恕老衲無法冷眼旁觀。”
庭院寂寂,風吹木葉。
竹簾上花影流動,從竹簾裏瞧去,能隐約瞧見盤膝端坐的兩條身影。
其中一人自是無花。
但他對面坐着的卻是個陌生的女客。她就像是江南霧裏朦胧的山川,帶着婉約動人的溫柔與風情。她走進這敞軒時,就像是枝頭悄然落下了一朵梨花,除了軒室裏坐着的無花,竟是沒有驚動旁人。
無花擡眼看她,目光掃過女子臉龐,對比着五歲前記憶裏的面容,片刻後擡手将原本備給秦舒窈的茶杯換下,又恭敬地給來客重新倒了茶。
石觀音明亮的眼眸中便帶出了滿意的神色,她擡手,掩口而笑,神情天真而溫柔,一如少女:“花兒才見我就認出了為娘,為娘真的很開心呢。”
無花半垂着眼眸,手指撫過杯口圓潤的弧度,淡淡道:“孩兒記性不差,至今還能說幾句扶桑俚語,自是記得母親的。”
“唉?那你還記得你父親嗎?”石觀音側了側臉,明媚的容顏染上了哀愁,“你還記得你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無花眼中多了幾分譏诮,含笑道:“我自是記得的,母親一去不回,父親和孩兒等得實在心焦,久等不回,便只能來尋母親了。”
石觀音心下一怔,随即嘆道:“我也知你心中怪我,但為娘當年身負血海深仇,孤身一人殺上華山,當真無力返轉……”她的眼裏已經帶上了淚花,但對面的無花卻像是鐵石心腸,只似笑非笑地飲着茶,石觀音臉上的柔情便一點一點褪去了。
她本想用親情打動這個十幾年未見的長子,但那些能打動南宮靈的話語顯然在無花這兒毫無用處。
有些人能用情,有些人卻只能用利。
石觀音慈母的姿态便徹底收了起來,只道:“我知你志向遠大,偏世人多愚昧,少林的下一任方丈,天湖老兒已選了無相,我兒如今如那無根的浮萍,可想好今後該如何立身?”
無花手中的茶水溢了出來,他閉了閉眼,終是苦笑着用帕子拭去手上的茶水,道:“母親消息竟是如此靈通……”
石觀音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多了一種憐憫、一種不屑和一種得意:“我已找到了你弟弟,他已是丐幫的少主,任慈一死,他便是天下第一幫的幫主。你若有心,不若去濟南瞧瞧他,屆時兄弟齊心,才不辜負你父親臨死前的一番心意!”
無花收起了帕子,擡眼間,眼底的平靜淡然便染上了些許不甘與掙紮:“……母親說的是。”
天鋒大師的态度很是堅決,秦舒窈卻并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她素白的手指繞着耳邊的一縷發絲,聲音淡淡地卻如同清風吹過樹林:“他本就是紅塵中人,沒有我,他難道就不會走入俗世了嗎?”
秦舒窈看向天鋒大師的眼裏帶上了點點奇異的情感,似同情,又似憐憫,甚至還有點說不出的輕視,輕視着這位武林泰山的自欺欺人:“有些人是不甘屈與人下的,你養大的弟子,你莫非不知他的孤高?須知,你和天湖大師定下的決定就已經足夠讓他屈辱了,而他……卻是絕不願承受這份屈辱的……”
竹影飒飒。
小院裏又只剩下天鋒大師一人了。
他閉着眼端坐的摸樣,就像是廟堂上泥塑的菩薩,但手中的念珠卻被撥的飛快,彰顯着他心中的不平靜。
秦舒窈不是個話多的人,她也從不願意和蠢人多費口舌。
天鋒大師本不是個愚蠢之人,但聰明人犯起糊塗來,秦舒窈卻也是不願意多費口舌去點醒他的。
但這回卻有些不一樣,走出小院的秦舒窈難得的皺起了眉,她方才竟是對着天鋒大師講了那麽多有些偏頗的話。
是的,她的話有失公允,聽着有理卻委實帶着偏心。
她把過錯悉數推到了天鋒大師身上,卻把無花的野心用孤高掩飾了起來。
不管是天鋒大師還是天湖大師,他們在定下少林掌門時總是要考慮各方面因素的,他們會顧忌無花的出身這本是理所應當。而無花,縱使他再表現的類似神仙中人,他的野心、他的不甘就注定了他本就是一紅塵客,也注定了他不适合當個和尚,更勿說是少林的掌門了。
這些,秦舒窈是知道的。
但她卻仍忍不住說了那番話。
思及此,秦舒窈不得不長嘆了一口氣。
“有什麽事竟讓你站在我門口嘆氣也不進來?”
秦舒窈聞聲望去,就見一襲僧袍的無花站在門內,一雙清亮的眼眸正關切地望着她。她忍不住便又嘆了口氣,淡淡的哀愁萦在眉宇,看得無花也跟着皺起了眉。
他伸手輕輕地撫了撫秦舒窈皺起的眉,腳下卻仍站立在門檻內不曾踏出:“可是我師父與你說了什麽?”
秦舒窈擡手握住了無花修長的手,瑩潤的手指摩挲着插/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輕嘆道:“見我不開心,你怎麽也不走出來抱抱我?”
無花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拉扯過去,腳下卻像是生根了一半伫立在原地,語氣無奈道:“那舒窈為什麽不走進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和尚心思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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