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雨開始下了，越來越大。

林欽坐在專屬休息室裏，聽着屋外噼裏啪啦的雨點兒聲，臉色木然。

兩個助理噤若寒蟬，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自打導演剛剛通知要趁着雨演那場吻戲，林欽就變成了這樣。

助理猜，他莫非是在哀悼自己即将逝去的初吻？

可林欽一個24歲的成年男人，又是圈子裏浸淫多年的老演員，不至于被一個簡簡單單的吻戲就吓成這樣。

眼看着準備時間馬上就到，兩個助理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最後推出個妹子出去。

妹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靠近林欽：

“那個，林欽，該換衣服了……”

“嗯？”林欽回過神來，眼神裏有一瞬間的茫然。

“到點兒了是吧？”林欽擡手看了眼表。

“要是您不太想演雨戲，我們可以跟導演說聲，上替身。”妹子思索了番，故意用了個委婉的理由提議。

“不用，這點兒小雨算什麽。”林欽拒絕。

他站起身來，好像與平常并無兩樣。

細心的助理卻發現，擺在他面前的劇本，竟一直都放在同一頁。

兩人面面相觑。

妹子道：“還從來沒見過林欽這樣，你說，他是不是真的有吻戲恐懼症？”

另一個助理說：“不至于吧，說不定只是下雨天拍戲心情不好。”

“以我這麽些天對林欽的了解，他特別敬業，哪怕應酬到很晚回去也會先過劇本，就因為一個下雨，我看不至于。”妹子反駁道。

兩人讨論了會兒，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林欽從更衣室出來，便都自覺閉嘴。

正好，副導演過來叫人：

“劇組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林影帝怎麽樣？”

“準備好了。”林欽道。

“行，那我們就開始，争取一次性過了。”副導演樂呵呵領人過去。

拍攝現場。

道具組全部就位，導演和女主蕭甜甜站一起避雨。

賀涼辰知道蕭甜甜那點兒小心思，卻不戳穿她，只感慨：

“這雨下得可真及時，可算合了某人的意。”

“我們這兒本來就不容易下雨，好不容易下一次，自然得好好利用。”蕭甜甜理直氣壯，半點沒有心虛。

這時，林欽跟助理過來了。

因為不是學校裏的戲份，所以他今天沒穿校服。

最常見黑色的運動風短袖T，穿在他身上，就是比一般人好看。恰到好處包裹住他的身材不說，一會兒再淋了雨，肌肉線條若隐若現，那畫面，估計誰看了都得流鼻血。

賀涼辰一下子就動了歪主意，雙眼發亮：

“一會兒攝影師記得多拍幾張劇照，發微博上肯定吸粉。”

“放心吧，導演。”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

林欽走到賀涼辰身邊，問他：

“怎麽突然想拍這一場？”

“你看看這雨，這不是天時地利人和嘛。”賀涼辰賤兮兮笑着，“怎麽樣，一會兒就要獻出自己人生的初吻了，有什麽感言？”

“這不是我初吻。”林欽面無表情的道。

“啊？”賀涼辰震驚的無以複加，“你小子什麽時候失去初吻的，快老實交代！”

林欽卻不回答，只默默看着遠處的雨。

……

雨下的極大。

兩個演員幾乎是一進場，渾身就濕了。

林欽短發還好，蕭甜甜的頭發被淋得慘不忍睹，這也幸虧是她沒照鏡子，否則肯定要抗議自己形象受損。

頂着雨，兩人過臺詞。

雖然之前已經在休息室裏對過一遍，但蕭甜甜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第一遍，因為她忘詞，賀涼辰喊停。

擦幹了身上的雨水，又讓人上了提詞板，這才開始第二遍。

不知道為什麽，蕭甜甜覺得雨裏的林欽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一樣，雖然他看得是自己，可偏生就是有種在看着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他是把自己當成誰了？

蕭甜甜沒敢細想，畢竟這淋着雨幹活，大家都趕時間。

只是林欽入戲太深，演技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蕭甜甜就感覺到十分吃力。

她畢竟不是科班出身，只是靠着努力和經驗半路出家。

于是這第二遍，是蕭甜甜自己主動喊停，她捂着頭，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足足十來分鐘，這才有了些入戲的感覺。

“你成不？”賀涼辰斜着眼問蕭甜甜。

“怎麽不成？”蕭甜甜倔脾氣上來，強硬地道：“我找到感覺了，再來一遍。”

“先說好，這第三遍如果不成，我可就不能讓你們繼續拍了。”賀涼辰看了一眼屋檐外的大雨，“要是生病了，可就得不償失。”

“放心，這第三遍準能行。”蕭甜甜咬牙說。

第三遍，繼續拍攝。

蕭甜甜飾演的女主角拒絕了男主要帶她出國的安排。

男主角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在大雨裏好久沒緩過神來，女主不忍心他淋雨，于是拉他走，可男主的身體就像是灌了鐵，怎麽拉，都拉不動。

女主喊：“別站在這裏了！”

男主無動于衷，寸步不離，問她：“為什麽突然就不走了？”

“因為我不想讓媽媽一個人。”

“那就接她一起去啊，國外有陪讀簽證的。”

“你不懂……”

咔嚓——

道具組用鐵皮抖動，模拟出閃電的聲音與光。

銀白色的光立刻打在蕭甜甜臉頰上，蒼白中，又多一絲惹人憐惜。蕭甜甜沒說錯，這第三遍，她的确是下了功夫，入戲極深。

接下來，便是萬衆矚目的那一瞬——吻戲。

沒有任何防備，也沒有任何預兆。

在此之前，女主角一直認為，她和男主，只是單純的同學友誼。

哪怕男主待她萬般好，哪怕男主的母親專門找她，警告她離自己孩子遠些，她都以為，男主只是可憐她罷了。

直到這一天。

男主的好意第一次被拒絕。

他不受控制地抱住她，然後用冰冷的嘴唇貼在她唇上。

在她耳邊呢喃，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

“跟我走，好不好？”

閃閃發光的天之驕子，第一次這麽低頭。

兩個演員的演技在此刻都發揮到了極致，劇組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打擾此刻兩人的氛圍。

可……

“林欽，你怎麽回事，還親不親了？”

賀涼辰拿着喇叭，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磨叽，吼道。

“抱歉。”林欽神色黯然的低下頭。

卡在了吻戲這裏，無奈之下導演只能暫停休息。

劇組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我去，林影帝這演技，我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丫丫抖了抖因為一動不動冷冰冰的身體，看熱鬧不嫌事大道：“不過怎麽就卡在這裏了呢？”

“還說呢，下這麽大的雨，你怎麽有閑工夫跑過來？”向晚鄙視地瞥了一眼她。

“林欽大銀幕初吻，這麽大的噱頭，我怎麽能不來。”

丫丫掏出手機，把八卦群打開給向晚看：“你瞅瞅，大家夥都跟過年一樣，隔壁幾個劇組因為下雨放假，全來看熱鬧了。現在可好，林欽偏偏就卡殼在吻戲上，啧啧啧，這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啊。”

“就不該親……”向晚小聲吐槽道。

“我說你，明明就是你自己寫的情節，你怎麽還委屈上了？”

丫丫覺得好笑，忍不住捏了把向晚的臉。

“我後悔了，不行嗎？”向晚看了眼那頭的林欽和女主角，心裏怪不是滋味。

明明一直在告訴自己，這只是演戲。

吻戲而已，所有的演員都會經歷這一天。

可真到了那一刻，向晚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恨不得上去把兩人拉開，要不是丫丫因為激動一直拽着她，她還真保不準自己會不會沖動行事。

幸好，外號被稱作林一條的林欽，居然卡在了這裏。

向晚多多少少松了口氣。

但這戲只要想繼續拍，吻戲是板上釘釘，遲早的問題。

休息了五分鐘，看那邊好像沒有收工的打算，向晚便忍不住問：“唉，丫丫姐，你說現在這什麽情況，還繼續拍嗎？”

“景都搭好了，八成是要繼續拍。”丫丫老神在在說。

“可是，我看那邊好像在争吵的樣子……”

發生争吵的是賀涼辰和林欽。

林欽一下場就沉默了，無論賀涼辰怎麽說，都不肯再繼續。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賀涼辰急了。

全組上下這麽多人等着，他作為導演，首當其沖。當初找林欽來，就是看中林欽演技好，能撐得起臺面，誰知林欽關鍵時刻掉鏈子。

林欽坐在凳子上，任由濕漉漉的頭發向下滴水：“找替身吧。”

“什麽？”賀涼辰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欽的性格和行事他最了解，當初有場戲需要再冰窟窿裏待整整一小時林欽都沒說過要替身，不就是個吻戲，至于嗎？

可林欽就是說什麽都不肯繼續拍了。

他不拍，蕭甜甜肯定也不拍。

畢竟都是明星，誰願意和個替身一起淋雨？

蕭甜甜還淋雨淋的受了涼，回來就打噴嚏打個不停，一聽林欽說要找替身，立刻心立一涼，幹脆就裹着浴巾兒回了酒店。

賀涼辰沒辦法，急急忙忙在組裏找替身。

林欽的替身好辦，本身他是劇組裏最大的咖，一開始就準備了身材相仿的替身。

再加上前頭的情節兩個主角完成度很高，只剩最後一點吻戲，借個位，又是大雨裏根本看不清臉，用替身也能出效果。

難就難在蕭甜甜是沒有替身的。

如今這蕭甜甜回酒店了，也不好再拉人出來。

整個劇組上下找跟蕭甜甜身材身高相仿的人，還真被副導演找到一個。

看到向晚，副導演眼前一亮：

“小向，你想不想賺個外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