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實在是聽不下去，江素心故意伸手搖了搖樹葉，另一頭的聲音一下子沒了，接近着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江素心這才放下打了一半的絡子，別說這些丫鬟了，她自己也覺得軒轅易非常的不對勁，突然間，他似乎對她好起來，最近她都沒有做措事受罰，他更是時常地帶一些好吃的糕點回來。

對了，昨天還送了她一些胭脂水粉，吓得她幾乎要跪在地上了，他到底怎麽了！

丫鬟們很疑惑，她也疑惑，但是通房？小妾？絕對不可能，她的身分怎麽可能做他的通房，小妾呢。

她扯了扯唇，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要她的身體，他根本不用給她一個通房或者小妾的名分，直接拉着她上榻便是，她這樣低到地下的身分，哪裏需要人費心了。

至于他最近對她這麽好，她想，很有可能是他的良心回來了，看她之前被他害得多慘，所以想一想他近日的風和日麗，她覺得，他的良心在作祟。

「姑娘？」

江素心一震，立馬回頭，果然是那個眼熟的婆子，「你……」

那婆子卻是什麽話都不說，直接将一張紙塞到她的手裏，她剛捏好，婆子已經趕緊離開了。

江素心打開紙條一看，是表哥的字跡，上面寫着明日寅時在後門見，她看了一眼，飛快地将紙條撕碎。

表哥還是不死心啊，看來他不看到她安好，他是不放心的，她微微一笑，只能見一面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拿起女紅便回房了。

每晚她都要給軒轅易守夜，寅時，天還沒亮，正是人人酣睡的時候，本來是表哥為她好，不讓人看到，偏軒轅易是練武之人，怕是一個小動靜都會驚動他。

如何能避開他的眼目出去呢？

江素心覺得最近自己的運氣好似真的不錯，先是軒轅易對她格外的溫和，今天晚上居然說不用她守夜。

她驚喜之後又隐約覺得不對勁，但看他的傷勢恢複得差不多，許是這個原因不需要她再守夜吧。

到了寅時，她自床榻上爬起，穿好衣衫，便小心地出門了，走到後門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婆子，那婆子看了她一眼，便閉上了眼假寐。

她明白這婆子一定跟表哥說好了，她急急地越過了婆子，走到了後門，後門的巷子裏，黑漆漆的。

她躊躇了一下，忽然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人，她唇角綻放出一抹微笑，「表哥？」

杜一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表妹，你還好吧？」

她笑着點頭，「表哥，我如今的身分低下，你最好不要跟我扯上關系，我溫飽不是問題，你不用擔心我。」

杜一隐去了笑容，嚴肅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怎麽能這麽貶低自己，我一定要見你，除了想确認你是否安好，還想知道你怎麽想的？難道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離開？」她喃喃地說，她怎麽可能不想離開，她很想萬開啊，可是她離開了，又該去哪裏？特別是她的身分這麽敏感，要是失蹤了，也會有人追查。

「對，離開，表妹，你不用擔心，法子是有的……」杜一輕聲道。

家中的相父、相母一直牽挂着姑姑唯一的孩子，他是最常跟表姊接觸的，表妹雖然姿色不吸引人，卻是一個乖巧的好姑娘，難道真的要蹉跎歲月，給人為奴為婢到死嗎？

後來家中一致的決定要将表妹救出來，雖然打通關條需花費一些銀子，但卻能将人弄出來，對他們而巨，是一個機會。

江素心眨了眨眼，隐忍着跳得厲害的心，這是一個機會，但是，這裏是攝政王府，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而且她知道，跟着表哥回淮州，也不一定是幸福，淮州那兒是什麽樣的一個情況，是否所有人都願接納她，這些都是未知數，寄人籬下又何嘗是舒服的。

「表妹，你要信我們。」杜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素心唇角淺淺一笑，只要有人關心她，這一點就夠了，她不想連累他們為她奔波，她緩緩擡頭，正要開口。

「将你的手從她的身上拿開。」冰冷且氣勢極強的聲音插了進來。

杜一敏銳地發現表妹身子顫抖了一下，他皺起了眉看向了那緩緩走來的人，雍容華貴，一看便知是貴人，高高在上的貴人。

「你是想本王将你的手扭斷嗎？」軒轅易的嗓音染上了冷酷。

杜一正要開口，江素心側了側身子，避開了杜一的手，轉身朝軒轅易行禮，「見過王爺。」

「三更半夜，你在這裏做什麽？」軒轅易淡淡地問。

「奴婢自知身分，不該随意見人，可外相家極為擔心奴婢，表哥特意過來看望奴婢。」說着，她轉頭看向杜一，「表哥，請你代我向外祖父母請安，素心一切安好。」

杜一臉上沉重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會走湄了消息，引來了軒轅易，更加不懂一個攝政王怎麽管起一個小官婢，當作沒看見不就得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妹已經擺明了态度，她不會跟他走，他看向她，她眼裏一片清澈，沒有任何勉強，是認真的，「好，表哥會的。」

「謝謝表哥。」

「敘舊完了？」軒轅易輕笑，見兩人不語，他看看向江素心，接着道：「這位公子，夜深露重。」

杜一嘆了一口氣，「表妹，保重身體。」

「好，表哥也是。」

軒轅易臉上帶着笑，看着兩人表哥來表妹去，杜一轉身離開之後，他看向她，「江素心，你好大的膽子。」

「王爺說什麽？」

「呵呵，挖牆腳挖到了本王的地方，你表哥膽子大，而你夜會男人，更是膽大包天！」他太陽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江素心低下頭，這時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婆子，這一刻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軒轅易早就什麽都知道了，不管是廟堂之上，還是王府內宅，全部都在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下。

她心一點一點地冷掉，還好，她沒有離開的念頭，否則就要連累外祖家了，她低着頭，跪在了地上，簡單地說：「請王爺懲罰。」

「呵，看來你也承認自己犯錯了。」

他陰鸷的眼落在她的身上，宛若實質般令她有了被針紮的感覺，她閉了閉眼睛，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了。

「本王真想把你的腿打斷！」他彷佛閻羅王般地看着她，打斷了她的腿，看她還怎麽離開攝政王府。

屋子裏靜得可以聽到針落地的聲音，江素心低着腦袋跪在地上，露出一截潔白的後頸，他靜靜地盯着她的脖頸不說話。

冷意如風一般席卷着她的全身，她的內心颠、抖不已，不知道他會怎麽懲罰她，是關柴房呢？還是真的要打斷她的腿。

她并不害怕，只是怕連累了真正關心她的人，看他的意思，應該不會遷怒外祖家，這樣就夠了。

至于她自己嘛，她總覺得，她的命是向老天爺奢來的，她愛惜自己的命，是因為她的命是娘親拼命保住的，能活着自然要努力地活着，否則娘親在天之靈怕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