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章

蒂娜關切的看着她:“你還好麽，需要喝點熱茶麽？”

“你怎麽能……”尼亞顫抖着聲音開口。

“什麽？”蒂娜走到了一邊，切了一杯茶捧給她。

“你告訴我，地牢裏面是耗子！可是那明明是一個人！”尼亞直勾勾的看向蒂娜:“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你這是非法囚禁！”

蒂娜眨了眨眼，把杯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可是尼亞卻仿佛被燙到，又仿佛碰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狠狠的将它甩了出去。

茶杯在鋪滿了地毯的地上滾了好幾圈，溫熱的茶水濺濕了蒂娜的裙子。

蒂娜看着那個滾到了角落去的杯子，臉上最後一點點溫度退了下去。

她面無表情的做到了挨着尼亞的軟椅上。

靠在靠背上，仰着頭，極力的控制着某種情緒，聲音低沉:“尼亞，他确實是耗子，我沒有對你說謊。”

“怎麽可能，我親眼所見，他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巫師世界，所見未必為真，尼亞！”

尼亞一愣，就聽到蒂娜繼續道:“他是一個阿尼馬格斯，如果按普通人的理解，就是可以自由在人類，和動物之間變換的人類。”

“即便是這樣，你也不應該……”

“我碰到我生父了。”

尼亞手上捏着的文書落了一地，她慌慌忙忙的去撿，卻怎麽都會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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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亞薩明明說過……”

“說過我生父早就死了，”蒂娜的聲音變得分外沉重:“我也這麽認為，直到我見到他。哈，尼亞，你不知道，我倒是寧願他早已進入的墳墓。”

“難道說……地牢裏面那個就是……”

“不是，”蒂娜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他跟我生父母都有關系，當初我母親離開巫師世界，不得已要作為普通人生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他是一個卑劣的背叛者，背叛了自己所有的朋友！”蒂娜咬牙切齒道:“尼亞，你不必同情他這種人，因為他的背叛，我生父含冤入獄，我母親被迫離開魔法世界東躲西藏，以至最後死去。”

“他是我的仇人！”

尼亞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話一般，腦子也有點糊塗:“不是，蒂娜，你的意思是地牢裏面的那個男人，害你母親不得不裝成普通人直到……離開你對吧，那你父親呢？他既然在牢獄裏面，你又是怎麽見到他的？”

“他越獄了，如果不是他，我現在也不會知道這些。”

尼亞的腦子更糊了，但是好歹她松了口氣，蒂娜不是無緣無故的侵犯另外一個人的人權的。

不過巫師世界這麽混亂的麽，說越獄就越獄，說囚禁就囚禁。

但是她很快就想起來另一件事。

“蒂娜……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生父，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就要離開這裏，跟生父去生活呢？

“他不知道我。”

尼亞又愣住了。

或許是太需要一個人傾聽她的秘密，分享她沉重的內心，蒂娜自己補充了起來。

“這個話說起來可能有些漫長。在我出生之前，巫師世界一片混亂，所有的巫師都生存在黑魔王的高壓下，我的校長成立了鳳凰社對抗黑魔王。小矮星，就是地牢裏面你看到的那個人，他告訴我，我生父母曾經是非常親密的戀人，後來因為一些争執分開了，以後，我的母親或許是出于為了保護誰的目的，将一些不能告人的秘密，告訴了我現在的校長。但是這個秘密被小矮星知道了，他告訴了黑魔王，于是黑魔王伏地魔下令要殺死我的母親，然後是我的外公，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我的母親逃過一死，離開了魔法世界，也變成了普通人。”

“而這些，我親愛的生父，只知道我的母親離開了他，因為小矮星的告密而死去，直到今日，他形容我為……”蒂娜譏笑着道:“故人之女。”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為什麽不？”蒂娜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面上笑意更加深刻道:“我為什麽不呢，因為我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不願意相信我的生父還活着，不願意接受這種現實。”蒂娜的眼眶一點點的紅了起來:“尼亞，我無法接受我的父親是一個強大的巫師而且還活着，這會讓我覺得無比的痛苦。”

“我一直活在當初的悔恨之中，我母親死去這件事都是因為我的錯，可是一旦我知道了，我竟然還有一個強大的父親，這個錯誤原本是可以被制止的，我的心髒就如同被挖出來一般的疼痛。尼亞你能明白麽？你一定能明白我。”

尼亞無話可說。

亞薩告訴過她，蒂娜有很嚴重的心病，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可以被一件事，一件不可挽回的錯誤，一件本不應該由她承擔的痛苦，活生生的折磨近十年。

“蒂娜……蒂娜，歐我的老天……”尼亞保住了她，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她在為蒂娜心疼，聲色梗咽:“這不能怪你，這不是你的錯，蒂娜，誰都不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的，你不應該責怪自己。”

“你知道麽，尼亞。”蒂娜仰着頭，一絲絲的水光在眼瞳中打轉，卻始終不肯化作淚水：“我在看到他的時候，在我知道他是我生父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殺了他。”

“呵，明明是我的過錯，可是我卻想讓他來償命，這……不可思議。”

“我下定決心，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讓這一切過去，就過去了。”

“可是那天，攝魂怪去襲擊他的時候，我卻做不到任由他死去。”

即便克制着自己的渴望和期待，可是蒂娜無法克制渴求。

她無法否認，她在渴求，渴求偉大的小天狼星·布萊克能賦予她什麽，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她，犯過的錯，和本來能得到的東西。

蒂娜無法将這些話說出來。

于是這些渴求都變成求而不得的痛苦，都變成舍而不能棄的地獄。

縱然能夠忍受，也如人赤腳行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割裂骨肉的疼痛。

尼亞緊緊的保住了她：“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太渴望你愛的人能愛你了而已。”

是的，蒂娜在渴望有人能夠愛她。

她在渴望她的生父，布萊克，能像一個父親一樣愛她，不摻雜任何其他感情的愛她。

這份愛希羅或許曾給過，可惜因為她的多疑，被她自己親手摧毀。

“或許确實是這樣，”蒂娜嘲諷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或者是嘲諷誰：“可是尼亞，你覺得，參雜着痛苦的愛，也能算愛麽？更何況……誰會希望自己愛的人，去死呢。”

她閉上了眼睛，別過臉去。

眼淚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了錯誤的東西。

比如布萊克，和她之間的關系。

一個多疑又反複無常的人，如果能擁有一份純粹的愛呢。

可是背負着過去的痛苦，夾雜着現實的苦惱，這對于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還是早些抛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