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首家
君攸寧還是個垂髫小子之時,父親就常對他說起鑄劍之精益。
劍者,利器也。做一把正真的好劍不僅對鑄劍的材料和鑄劍的技藝有極高的要就,最重要的是鑄劍師的心性要堅韌慎重,有時候成敗僅在一瞬間,這句話對鑄劍也是适用的。
鑄劍,鍛造的不僅僅是一把劍,也是在錘煉一個人。父親常對他這樣說。
他如今也漸漸懂了這句話的含義,于是他眼神愈發銳利,整個人變得鋒芒內斂,像一把寶劍一樣。他也鑄造出了許多良劍,那些劍被相劍士紛紛稱贊。但他其實心底一直有一個隐匿的願望,他想要重造寶劍湛盧!
湛盧寶劍乃所有劍器之首,它有過很多神秘的傳聞,說它能溝通天地,連接過去未來。它被賦予無盡的神秘的想象,人們稱之為神劍。
君攸寧曾問過父親,真的會有這樣的神劍嗎?這樣的劍用一般的方法又是如何鑄造的出?
父親摸摸他,搖了搖頭,但父親那嚴厲的眼裏卻有些什麽其他的東西,那是年少的君攸寧所看不懂的諱深莫測。
湛盧寶劍的鑄造材料也是十分苛刻,鑄造此劍要天時地利人和,幾乎是千萬年難造一把,造此劍全靠機遇。
君攸寧而後察閱過許多的書籍,也只能将湛盧寶劍的鑄造方法窺得一二,尚不能完全懂得。
而今燕思齊告訴他,湛盧寶劍的劍雛現世了!
劍雛,顧名思義,劍的雛形,就是一把劍最原始的模樣。一把劍要經過五步,分別是制範、調劑、熔煉、澆鑄、範鑄。
當一把劍經過了前面四步之後就被稱之為劍雛,而最後一步“範鑄”便只是砥砺開刃,刮削琢磨,然後為之裝置附件裝飾即可。
雖然湛盧寶劍的劍雛過後的“範鑄”比的一般的鑄劍要複雜得多,但是有了劍雛,君攸寧便敢保證,湛盧寶劍必将重現于世!
此生的一大夙願好像馬上就可以實現,君攸寧鎮了鎮心神。
燕思齊見君攸寧此等神色便知他已心動。
燕思齊道:“請莊主同我去書房內商談具體事宜!”
兩人一同去了書房,燕思齊告訴了他所知的消息,兩人結合探子所報,當即決定,制定了計劃,決定今夜動身。
“莊主放心,我皆已安排妥當。定能保莊主安全歸來!”燕思齊拍拍君攸寧的肩膀。
君攸寧淡淡一笑,并不多語。
走出書房的時候,君攸寧突然注意到,在燕思齊的書房內挂着一副女子的畫像,那畫下還蓋了一個小小的章。
那章是三殿下的王章,君攸寧記得有一次李寞和他提起過。
君攸寧覺得有些好奇,卻也并未多問。
***
回屋,君攸寧翻找出出妙手摘星送還的那把匕首,他不由笑笑,沒想到這把匕首自己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将匕首拿好,君攸寧換好一身樸素的衣服,将自己易了容,然後出了三皇子殿下的府邸,在這之前燕思齊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到指定地點便會有人來接應他,然後引他去往太子府中。
他一身販夫走卒的打扮,也沒有人認出他來,到城外,和旁人交換了暗號之後,于是那人便把那一車的瓜果蔬菜交給了他,君攸寧見那車軸上有着皇家的标志,便明白這定是送往太子府的蔬菜。
他心中了然,于是和那小販普通的寒暄的幾句,便跟着其的人走了。
那官兵定是早被打點好的,見君攸寧來也并未說什麽。只讓他們快點,免得誤了明早的飯點。
一行人推着大米蔬菜瓜果,浩浩蕩蕩的去往太子府上。
從偏門進去,再到了後廚,便不必多說。
一行人排排站,正要清點着出去之時,君攸寧突然倒地,他面色發青,似是犯了什麽急症。
周圍的人見他這等模樣,都忽的散開了,生怕沾染了什麽惡疾。
管事的人來上前來看了看,也管不上這人是死是活了,忙叫幾個小厮上來将他随意找個地方給扔了。
幾個小厮蒙了口鼻才上前,強忍着将人擡了起來。
出了後廚,走到半路上一人卻只覺脖後一涼,他感到冰冷的刀刃貼近着肌膚。同時他聽到一個重擊聲,只見另外一個小厮僵直着從他面前倒了下去。
那小厮吓得懂也不敢動,只得舉起雙手,連聲求饒道:“英雄饒命!”
“告訴我,鴛鴦樓所在何處?”
小厮顫顫巍巍的給他指了個方向。
君攸寧斜眼眯着他,将刀更貼近了幾分。那鋒利的刀刃幾乎輕輕一劃,便是一道傷口。
小厮再不敢說假,直求繞着将這裏的格局都告訴了他。
随後君攸寧伸手一敲便将那小厮打暈,他又用匕首在那兩個小厮臉上和身上劃上幾刀看上去慘烈但不致命的傷痕。
太子殘暴,如此也希望能保他們一條性命。
君攸寧不再停留,他快步着離開了這裏,尋着腦海中的道路找到了鴛鴦樓。
這裏的太子的住處,燕思齊說,那湛盧寶劍的劍雛便是在此處。
君攸寧還未靠近,便聽到了前方有談話之聲。遠遠一看,那其中一人是前些日刺殺他的小侯爺,孫佩之。
而此時孫佩之和另一人交談着什麽,他的态度帶着些恭敬和謹慎。
那人穿着一身秋色錦緞,腰間別着一塊赤色古玉,長發被高高束起,額頭飽滿,長眉入鬓,他相貌并不算出色,但那一雙眼漆黑如墨卻讓人印象深刻。
他并不高傲,但舉止間卻又總帶着幾分疏離之感。
這人定是太子無疑了。
見他們馬上就要走出鴛鴦樓了,君攸寧深覺此時是個好機會。
他轉身輕敏的從小徑溜到了鴛鴦樓。
謹慎的看了看周圍,他輕輕推開房門,按着燕思齊的給的信息,他摸進了燕徽音的卧房,他仔細的查看房內的每一個布局,但并沒有發現暗道暗格一類的東西。
想來燕徽音身為太子,這種東西自然不會讓人随意找到。
正當君攸寧勘探之際,突然他聽門外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君攸寧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看了四周,立即貼身在了門後。謹慎的注意門外的動作。
只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接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君攸寧聽着那腳步極輕,極輕,但聽其氣息又不像是會武之人,如此倒像是,女子的腳步。
這是燕徽音的卧房,奴婢是不能随意進入的。
來者是誰?
君攸寧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那腳步越發近了,接着只聞那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君攸寧看見了一把略顯陳舊的黑劍出現在他的眼前。那劍身漆黑如墨,襯的拿着那把劍的一雙纖手更是白皙似雪。
君攸寧擡眼望去,只見梁文莺正看着他。
“莊主可是在找這個?”梁文莺将劍舉到君攸寧面前。
那把劍閃爍着幽暗的光澤,只是上面顯然有多處殘損。
君攸寧并不接過,他冷冷的看着梁文莺,猜測着她的來意。
見君攸寧并不接過,梁文莺的眼裏充滿了哀求的神色。
她黯淡的收回了手,她道:“我此次是有求于莊主。”
君攸寧靜靜的等着她的下句。
“我本是三殿下之婦,卻被小侯爺囚禁于他的府邸,我曾想過逃出去,但那次失敗後他卻将我看管的更加嚴格了,我好容易才尋得此機會,特帶來此物,以彌補我此番同小侯爺的…我讓殿下,蒙羞了!”梁文莺說此話時頗有些悲憤。
她面容蒼白,身上瘦的都有些營養不良了。君攸寧注意到她的額角還有處傷疤,嘴角也破裂着,一副凄慘的樣子。
“你可有證據?”君攸寧不為所動。
梁文莺似是想起了什麽,她蒼白的臉上都挂上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她從懷中拿出一張錦帛,那錦帛上是一首細楷的小詩,詩文內容極度纏綿缱绻。
那落筆處寫的是燕思齊和梁文莺,上面還蓋了一個小小的王章。
君攸寧再細細一看面前的女子,今日書房所見的畫中之人,不正是梁文莺!
君攸寧心中稍安。
“跟我走。”君攸寧道。
梁文莺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喜色。
“莊主。”梁文莺将劍雛遞給君攸寧。
那劍黑色的寒光刺進君攸寧的眼裏,君攸寧将它接過。
劍身黑如水,半柔半剛,劍柄處本該鑲嵌之處缺了一塊,雖然有些殘損,但君攸寧肯定,這就是湛廬寶劍!
只是,君攸寧突然注意到那劍上年歲不一的補缺護理,他不禁有些疑惑。
這劍倒是經過了良好的保養。
這劍年歲已久,而從這劍各處的補缺來看,劍上所用的材料也是年歲所差甚遠。
這護養非一日兩日,倒像是在這千百年之內一直有人前來護理。
輕撫着那把靈性尚存的湛盧劍,君攸寧幾乎能想像到那些人是怎樣細心的将它殘損的地方補起來,是怎樣一遍又一遍打磨削砺,讓劍身至今還有這樣的光澤。
是誰會在這樣長久的年歲中一直不間斷的守護着這把劍,且不被他人發現?
這一定是一個歷史悠遠的大家族,并且要祖孫都懂些鑄劍之法。
看着那劍上的補缺,君攸寧突然心中一緊。
這樣的手法,只有,鑄劍山莊。
他突然想起,少時父親那個莫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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