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紫宸殿上有罪否
從偏門算起,已經跨了三道門了。
如南瑾瑷所說,沒有任何阻攔。遠遠的看見最後一道門後有一道明黃的身影,許清歡知道馬上就到了。
離那身影越近,殿內的讨論聲就越清晰,許清歡在不遠處停下,進退兩難。
進,就是打擾皇上;退,又無法向南瑾瑷交代。
想了想一咬牙,許清歡平穩地端着托盤上前去。
還未走出跨過最後一個門檻,許清歡只覺一道淩厲的勁風向自己襲來,就在她本能地想要擋回去時,眼前打下一片陰影——有人替她擋下來了。
許清歡擡頭,只看見他魁梧的身軀,寬厚的背影。
就只是望一眼背影,她便被他散發出的壓迫震了震。
“退下罷。”聲音帶着嚴肅,像是大鐘,板正而沉重。
他聲音落下,方才那暗衛就悄然無息地消失了。
不知是誰,許清歡先福了身子行禮再說。
“雲戰?”還未等到他開口,許清歡聽到了南瑾瑜的聲音。
“皇上。”雲戰雙手抱拳,移開了他擋住許清歡的身軀。
“如歌?”看見許清歡出現在這裏,南瑾瑜着實驚訝。
許清歡跨過門檻,走上前去,規規矩矩地行禮:“臣女北如歌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有聽到南瑾瑜的聲音,倒是耳邊傳來下方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許清歡微微側頭,見殿內數十人大臣,正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着她,雖然說不出什麽感覺,至少是不好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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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中許清歡只認得北如深和南瑾瑥兩人。
“皇上,先皇曾下旨,亂闖紫宸殿者……”有一大臣站了出來,話說一半就停止了。
許清歡又微微側頭看了看,是那日在宮宴之上受責的禮部大人。
“咳……”南瑾瑜從訝異中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并未讓許清歡起來,反而凝重地責問:“如歌,你可知這紫宸殿非朕召見是禁止踏入的?”
許清歡頭腦一懵,反射性擡頭,一臉的認真,幹脆回答:“不知。”
南瑾瑜着實未料到許清歡會這樣回答,一時竟不知道如何接語。
“皇上,臣以為,北家家規甚嚴,北小姐更是老太君親自教導,若非有緣由,定不會闖殿。”
見雲戰為自己說話,許清歡微微揚起小腦袋将他打量了一番,見他身形高大,英氣逼人。左臉有一道斜長的傷疤,使他本來俊朗的面容顯得猙獰了不少。
“雲戰言之有理。”南瑾瑜颔首,将視線移回許清歡身上:“你且說來。”
許清歡微微将端着托盤的手放低了些許高度,“回皇上,公主殿下說前些日子與皇上置氣是她的不對,讓如歌今日送來甜湯,望皇上能與公主殿下和好。”
聞言,衆人貌似才看到許清歡手上端着一盅東西。
“這就是那甜湯?”
“是。”許清歡将甜湯舉過頭頂奉上。
南瑾瑜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睛,輕輕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良久:“所謂不知者不罪,何況還是個誤會。經後記着便是,回去吧!”
許清歡剛想謝恩,就被一道年老的聲音給搶先:“皇上!”
她轉頭看向說話的人,五十來歲,但一聲“皇上”卻是中氣十足,後來許清歡知道他就是當朝丞相——葉尚成。
“丞相可是有何看法?”
“回皇上,北小姐常年在宮外,如何得知皇上此時在紫宸殿?又如何偏偏從紫宸殿偏門進殿?微臣以為,若是北小姐當真因公主所托,皇上便不能給北小姐一個不知者不罪的罪名!請皇上明察!”
不知者不罪不是不怪罪嗎?為何丞相說這是罪名?許清歡蹙眉。
“還請皇上明察,還北小姐一個公道!”葉尚成剛說完,立馬又站出幾人,紛紛跪地,異口同聲地請求。
見這跪地的幾位大臣,南瑾瑜深知若不按照他們的意思,今日怕是商量不出所以然了,只能按住脾氣:“竹默!”
聽許清歡的話,南瑾瑜大概就猜到了怎麽回事。
可他不想将南瑾瑷扯進來,于是想委屈一下北如歌,先把事情帶過,屆時再與北如歌好生解釋賠罪即可。北如歌從小都善解人意,他相信她也不會在意。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南瑾瑜話音剛落,殿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纖瘦的女子,以蝴蝶面具遮面,聲音沙啞難聽:“皇上。”
“召公主殿下來紫宸殿。”
先帝就兩位公主,一位是獻計賜婚的南瑾珍,一位就是南瑾瑷。南瑾珍已出嫁多年,宮內便只有一位公主。
“是。”
聽竹默的聲音,許清歡不知為何覺得心口一疼,有一種火燒火燎的感覺。
“平身罷。”南瑾瑜本也不想為難于北如歌,畢竟若說與誰有情分,除了他寵愛的親妹妹南瑾瑷,現如今就只有北如歌了。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會拉她進這渾水……他想,曾經許下的話,大概是無法作數了。
“謝皇上。”
雲戰貼心地接過許清歡手上的托盤,許清歡朝他感激地點點頭,悄悄地捏了捏發酸的胳膊。
有許清歡在,大家也無法繼續議事,人人都保持沉默,就為了等待南瑾瑷的到來和所謂要給她的公道。
許清歡一直低着頭,盯着地面發呆。
她不是沒有感覺到有人盯着她,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可是至始至終那目光都沒從她身上移開,弄得她渾身不舒服。
本來心中就郁悶,于是猛地擡頭不滿地瞪向視線的主人。
南瑾瑥?許清歡一愣。
她瞪了瞪南瑾瑥,卻發現他不僅沒有收回目光,反而打量得更加肆無忌憚,一雙桃花眼輕挑,萬種風情。看得她都忍不住微微臉紅了。
“見過皇帝哥哥。”歡快的聲音倒是讓南瑾瑥收回了視線。
“又調皮了?”南瑾瑜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暖意。
“正想着皇帝哥哥呢,就見竹默來召小瑷了,莫不是皇帝哥哥也想小瑷了?”南瑾瑷滿臉的笑意,像是春風拂過的桃花,緋霞滿簇。
“小瑷,替朕煮了甜湯遣婢女送來便是,怎能讓如歌替你走一趟?”
“甜湯?”南瑾瑷的笑意褪去,立馬浮上疑惑,輕輕搖了搖頭:“小瑷不知道什麽甜湯。”
見一旁的許清歡,她三兩步上前,拉住許清歡又是一臉笑容:“原來北小姐在紫宸殿啊!适才在禦花園走着走着你就不見了,害得本公主好找呢!”
許清歡不可置信地看向南瑾瑷,她在說什麽呀?
“如此說來,你沒讓如歌送甜湯到紫宸殿?”南瑾瑜知道南瑾瑷的小心思,可是他并不打算戳破她。現如今,就是她陷害北如歌,他也是無法做到拆穿她,讓她受罰的,哪怕是禁足他也不願意見她不開心。
“沒有。”南瑾瑷果斷搖頭。
“如歌……”南瑾瑜看向北如歌,只是喚了她的名字,并未再多言語。
他相信北如歌會明白,因為沒有誰比北如歌更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舍不得南瑾瑷受半分委屈和傷害。以前北如歌也常替南瑾瑷頂罪,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可是他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北如歌:“不是這樣的!”
許清歡情不自禁提高的音調,讓南瑾瑜蹙眉。
“不是這樣的!”許清歡滿臉怒氣地看向南瑾瑷,語氣裏全是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承認?!”
“承認?承認什麽?”南瑾瑷一臉的茫然加無辜:“本公主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明明是你讓我幫你送甜湯,明明是你讓我幫你勸皇上與你和好的,為什麽你卻假裝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本公主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何須假裝?”南瑾瑷全是不明,眉頭蹙緊:“本公主就說怎麽說好一起游禦花園的,為何走到半道就不見人了呢!原來是給皇帝哥哥送甜湯來啦!”
“你不知道紫宸殿不能來不要緊,皇帝哥哥也不會怪你,可你為何要說謊陷害本公主呢?!”
若不是之前南瑾瑷确實這樣請她幫忙,看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樣,許清歡當真會以為之前一切都是幻覺,南瑾瑷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北如歌!!”南瑾瑜不僅聲音連臉色都沉了下來,陰雲密布,“你可知擅闖紫宸殿者,死罪!誣陷皇室中人,死罪亦然!”
許清歡在袖子中的手緊捏成拳,滿臉的怒氣。就在衆人以為她要繼續反駁頂撞時,卻見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揚起小臉一片平靜,張口更是清晰有力。
“臣女知罪!”
一句知罪,讓南瑾瑜的臉色好看了好了不少,讓下方的北如深一下子慌了神,讓其餘大臣更是神色各異,倒是南瑾瑥依舊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許清歡朝着南瑾瑜行了一個大禮之後,仍舊跪着,可是後背卻挺得筆直:“臣女有罪,臣女不該離開萬壽宮,與公主殿下一同游園!臣女有罪,臣女不該答應公主殿下幫忙送甜湯!臣女有罪,臣女不該走公主殿下指的偏門闖殿!臣女有罪,紫宸殿上,臣女不該實話實說!臣女知罪!請皇上賜罪!臣女絕不敢有半分怨怼!”
“放肆!”許清歡一席話氣得南瑾瑜滿臉鐵青,“啪!”的一聲,一手拍在青綠古銅鼎紫檀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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