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兜兜轉轉江流閣

用過膳食,許清歡鎖在被窩裏睡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臨,她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一手摸了摸肚子,一手揉了揉眼睛,下了樓。

對于歸來的許清歡,舞清影幾乎是寸步不離,但比起之前,對許清歡更是順從,也不問她下樓幹什麽,只是默默跟在後面。

在廚房捯饬了些吃的填了填五髒廟,然後又慢悠悠地拉着上樓。

“清歡……”方青霖似乎就等着許清歡的回來,在她快到的時候,拉開了房門。

許清歡的腳步一頓,拉着舞清影的手也沒有松開,目不斜視,并不言語。

“你……”方青霖仍舊是那一襲灰袍,似乎與當初一樣,但許清歡知道,從她踏出無虛閣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已經不一樣了。他張了張嘴,又合上,猶豫好一會兒才再開口:“還好嗎?”

“尚好。”

“清歡,你……”

“方大哥。”許清歡側過臉,看着方青霖,她發現,方青霖的氣色比以前更差了。“謝謝你的挂心。我沒事,真的。”

“你當真不打算離開嗎?”

面對方青霖的再一次詢問,許清歡啞然。她沒有回答,而是淡淡丢下一句“你氣色不好,多保重身體”便邁開了腳步。

方青霖站在原地,靜靜地望着許清歡越來越遠的背影,他知道,為了他想做的事,終究有負老閣主重托。而這個單純的姑娘,被他推進了沼澤,滿身淤泥,愈陷愈深,已無法自拔。

舞清影跟着許清歡回了房,一進門就見許清歡趴在了桌上,雙手墊在下巴底下,眉心蹙緊。她輕輕地喚了她一聲:“小姐。”

“嗯?”許清歡呆呆地望着眼前木桌上的花紋。

一聲回應之後,許久沒有聲音,許清歡擡眼,觸目就是舞清影滿臉的糾結,不由得唇角輕勾:“你是不是也想問我走不走?”

“是。”既然許清歡都開口,舞清影也糾結了,坦然承認。然後帶着幾分小心地問:“你走嗎?”

許清歡看了看舞清影,又看了看桌上的花紋,撇了撇嘴,沒有作答。

她要走嗎?她也不知道。

“小姐。你究竟在在意什麽?先是方青霖,後是北如歌,你真心相付,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麽?即便你什麽也不曾想要,可總歸不能加害于你吧?定遠侯府內,你覺得南崔樂當真是真的疼愛你麽?哪怕夫人寵你,也只當你是北如歌罷了!”一次又一次,她眼睜睜看着許清歡受難,她答應過前輩不能攔着許清歡,但……

“除了你哥哥,試問還有誰待你真的那般好?我不知你與南王是何關心,但他對你的好是帶着毒的,如果能早日抽身,何必飲鸩止渴!南瑾瑜和南瑾瑥對你幾分真幾分假,誰能分得清?何況已經一年多,經歷這麽多事,大家都已經與原先不同了。我不管他們要的東西如何,我只想你好好的!”

現在所有的一切已經跟當初不一樣了,每一個人,包括蕭錦,就在這麽一段時間的經歷,也變了不少。從當初的不谙世事,到也懂得誰有心,誰無意……

蕭錦說她也變了,蕭錦說,當初在別苑的時候,她是快樂的。一別再見,蕭錦幾乎沒有再見過她那樣開心地笑過了……

時間已經溜走,不管當初多麽單純,在這大染缸裏過一趟,哪裏還分得清什麽顏色?

“沒有呀……清影你就沒有變啊……”許清歡暗下了神色,呢喃着。也不知她黯下的心是為誰。

“小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話還沒說完,便被敲門聲打斷。

舞清影拉開房門,看見門口的北如歌,神色明顯冷了好幾度:“有何貴幹?”

北如歌望了望裏頭,沙啞的聲音壓得更低:“我想見見她。”

“清影,你去歇着吧。”

舞清影回頭望着許清歡,不願離開,直到許清歡擡了擡下巴,又冷冷瞥了北如歌幾眼,才跨出房間。

從舞清影與她擦身而過起,北如歌就一直低垂着頭,直到門被帶上,才緩緩擡起頭來:“姐姐。”

她的聲音沙啞,許清歡每一次聽,都覺得心口火燒火燎地疼。強忍着心中的不适,擡手拎起茶壺,給她斟了一杯茶:“坐吧。”

北如歌将茶杯捧在手心,低頭垂眸,緩緩轉動,室內一片寂靜。很久以後,才聽到難聽的聲音響起:“你為什麽救我?”

“姐姐救妹妹,需要為什麽嗎?”許清歡的語氣有些随意。

“你為我受了那麽多苦,說是因為我們是姐妹。那性命呢?我不曾為你做過什麽,反而總是置你于危險之地,你卻舍命也要救我,僅僅是因為我們血脈相連嗎?”

“那你覺得呢?”許清歡以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茶杯,放在唇邊,輕啄一口。

“我……”北如歌咬着下唇,面色極是糾結,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看着北如歌的模樣,許清歡有些出神,許久,擱下茶杯,輕咳一聲:“如歌。”

北如歌應聲擡頭,一雙眸子望着她。

四目相對,許清歡緩緩吐出,聲音中帶着幾分擔憂:“如果我走了,你要怎麽辦呢?”

“你要走麽?”北如歌先是一怔,随即唇角又挽起一抹柔柔的笑:“也好。”

許清歡靜靜地望着她,燭火跳躍,心道,那瘦削的肩,能撐起多少擔子?抿唇沉思片刻,再次開口,卻是:“通州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麽?”

北如歌怔愣半晌,像是組織了許久的語言,才開口:“是。這知府大人的罪已經查明,且已将他收押入監。只是……”

北如歌停頓了,抿着唇又是一陣沉默,見許清歡也不開口說話,靜靜地坐着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但是,據消息,璇城那邊,葉尚成先我們一步,撤了刑部尚書的職位,然後新提拔了一個人。”

“誰的?”許清歡問。

“不知。”北如歌搖搖頭,“我們查到的消息是,他只是個寒門子弟,但卻似乎有人為他鋪着路。雖然進得并不快,但是官途卻異常平坦。可是以葉尚成的猜疑,他也不會提拔不可信且信不過之人。”

許清歡的手指摩挲在茶杯邊緣,寒門子弟,官途平坦,葉尚成……這連在一起,說不通啊……“不是你們的人?”

“定然不是,不然我們還查什麽?”

“那……南王?”

北如歌先一愣,然後又是搖頭。“這沒有道理,如果說南王要刑部尚書之位,早在先前就安排他的人了。而且南王的性子淡漠,雖然謹慎着,但他似乎并沒有多大的心。”

許清歡挑眉,心道,那倒未必……突然靈光一閃:“那人可是學富五車?詩詞棋畫可拿手?”

“嗯……也不都拿手,不過……唯詞作得極不錯,曾多次挂江流閣作詞開題榜首。他也是因此得到賞識,步入仕途的。”

江流閣?許清歡輕輕眯起了眼,手指摩挲着茶杯杯沿,垂眸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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