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荔枝

孫氏和穆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姜嬈既然都開口了，也沒打算給他們留臉：“聽我父親說，當初他将穆珹送回來，二嬸也曾感恩戴德，後來老侯爺提出兩家結親，你若是真不樂意你直說就是了，我姜家還真沒到非要腆着臉結這個親的地步，自己不敢忤逆公爹，反倒是把恩人給記恨上了，二嬸您這番行徑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啊，敢情我父親救了穆珹反倒給自己救出個仇人來了？”

話說到這裏，姜嬈輕飄飄地瞥了穆珹一眼：“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不管那閑事！”

穆珹頓時被臊得面紅耳赤。

這些年來，作為被精心教養的世子，穆珹向來表現得風度翩翩，可現在，姜嬈的這一眼無異于把他的臉皮都給揭了起來，讓他頗覺無地自容。

畢竟，姜嬈說的一點都沒錯。

姜嬈的話還沒說完呢：“這親可不是我姜家上趕着要結的，就算二嬸您當初攀到了國公府的姑娘想要退親，既然是您忘恩負義，想要退親好歹也拿出點對不住人的态度來，您可倒好，親想退，忘恩負義的名聲不想背，倒是把這婚事推給了打小就不喜愛的小兒子，您可真是會算計啊！”

孫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這時，姜嬈倒是突然笑了起來：“不過，說起來，我也得感謝你們才是，感謝穆珹的不娶之恩，也感謝二嬸把婚事推給了穆珩，至少……比起穆珹來，穆珩倒是好的多了，怎麽着他也不會在外面養外室，更不會讓那個外室生個兒子膈應我。”

穆珩的目光落在姜嬈身上。

雖然被她拿來跟穆珹比，但聽到她說他好，他這心裏忍不住就有些喜滋滋的。

穆珩是高興了，但孫氏和穆珹可是高興不起來。

當然，姜嬈可不在乎他們高不高興。

說完這些，姜嬈白皙精巧的下巴微微一擡：“我姜家于穆家有恩，我還是穆珩的媳婦，這裏憑什麽沒有我說話的地方？”

“老祖宗跟着我們養老，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圓姐兒天天在老祖宗跟前哄着，讓老祖宗每天都樂樂呵呵的，不比成日在安和堂的佛堂裏待着強？”

“口口聲聲都是你們孝順，你們要養老祖宗的老，你們倒是讓老祖宗高興一個給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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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要去哪裏養老，還得你們同意才行？你們臉就這麽大？”

這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一個個的巴掌，“啪啪啪”地打在了穆從文、孫氏還有穆珹的臉上，讓他們一時都有些擡不起頭來。

說到底，姜嬈的這些話，他們反駁不了。

這時，被穆珩扶着的楊氏淡淡道：“我雖然老了，但還能動，跟着長房長孫養老誰也說不出個不對來，你們放心，保管不會叫人挑你們的理。”

她的心早就冷了，此時倒也沒覺着難受。

圓姐兒這時候來到楊氏的另一邊，她輕輕踮着腳尖，小小的手努力扶着楊氏的胳膊，沖着楊氏甜甜一笑：“老祖宗，圓姐兒扶着您。”

楊氏那已經冷了的心，就這樣因為圓姐兒的笑容而又暖了過來。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被穆珩和圓姐兒一左一右攙着出了正房。

姜嬈跟在那祖孫三人身後，慢悠悠地走着。

哪怕還沒搬出侯府，但大概是因為分家的事已經塵埃落定，她只覺這夏日的陽光都不那麽刺眼了。

一家三口先将楊氏送回了安和堂。

楊氏道：“你們放心，侯府的賬用不了幾日就能盤完，該你們的，一文都不會少！”

這也是楊氏覺得她唯一能替穆珩做的。

姜嬈是不缺銀子，但穆珩是男人，怎麽能全靠媳婦的嫁妝養着呢？

更何況還有她這個老東西。

楊氏只希望，穆珩和姜嬈能一直和和順順的，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姜嬈沖着楊氏笑了笑：“那就叫老祖宗受累了，您也不要太着急，既然家都已經分了，也不差這幾日。”

話說到這裏，姜嬈突然想起從姜家帶回來的那筐荔枝。

回來的途中就碰到那個外室子，第二日又與孫氏鬧了那麽一場，她都沒想起來還有一筐荔枝，還好一直用冰鎮着，要不然這好不容易才從嶺南運過來的荔枝怕是就得壞了。

“老祖宗，回頭我讓人給您送點荔枝過來，這荔枝也經不住放，您嘗上一些，剩下的就分給胡嬷嬷她們吧，改明兒我再讓人給您送。”姜嬈笑着道。

楊氏點頭。

然後讓了胡嬷嬷送一家三口出去。

回到立雪堂，姜嬈先是讓人送了些荔枝去安和堂，然後又裝了兩碟出來，剩下的都讓半春拿下去分了。

沒錯，就是讓立雪堂的丫鬟婆子們分了，一顆都沒給侯府其他人送。

絕對不便宜他們！

因為分到了稀罕的荔枝，這一日立雪堂的丫鬟婆子都樂得眉開眼笑的，在後來得了姜嬈的吩咐開始收拾立雪堂的東西時，一個個的可別提有多熱情高漲了。

姜嬈拈了一顆荔枝遞給穆珩，道：“先收拾些平時用不着的東西慢慢搬過去，人手也可以先過去一些，如此也不至于到時候什麽事都堆在一起手忙腳亂……”

穆珩很自覺的剝出一顆潔白晶瑩的荔枝遞回給姜嬈，又重新拿了一顆仔細剝着：“這些事都聽你的，你看着安排就行。”

姜嬈将荔枝送進嘴裏，清甜的滋味頓時在口中蔓延開來，她的一雙杏眼不由微微眯起：“嗯，這荔枝味道不錯，回頭再讓母親送點過來。”

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打秋風有什麽不對。

穆珩眼裏漾出笑意，在姜嬈要吐荔枝核時伸手接過，又将手裏剝好的荔枝送到了姜嬈的唇邊。

姜嬈揚眉。

穆珩道：“阿妩，我這不是擔心荔枝的汁水沾你手上嗎？”

姜嬈信他才怪呢。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就着穆珩的手将那顆荔枝含在嘴裏，柔軟的唇舌還無意間觸到了穆珩的手指。

穆珩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收回手指，又惹來姜嬈好一陣的笑。

目光沉沉地看着笑得得意的姜嬈，穆珩頓了頓，突然低聲道：“阿妩，我也想吃荔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