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有沒有可能……

話剛出口，姜嬈其實就有些後悔了。

然後，她就見着穆珩用了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她能問出這句話，有多不可理喻一樣。

“阿妩，”穆珩仔細斟酌着自己的用詞，“你就說，有沒有可能……”

話還未說完，門外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主子，水備好了。”半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不知怎麽的，姜嬈就松了口氣。

“進來吧。”她道。

随後，房門被推開，半秋領着小丫鬟們魚貫而入，待浴桶裏放好了水，半秋屈膝道：“主子，可以沐浴了。”

姜嬈點了點頭，去了裏間沐浴。

沐浴完，姜嬈的困意上湧，也沒等在她之後去沐浴的穆珩回來，就這樣躺在床上睡着了。

被睡意拉進夢鄉之前，姜嬈腦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穆珩方才說的，有沒有可能什麽？

她不知道，在她入睡之後不久，頭發半幹的穆珩自裏間走了出來。

許是身體沒有擦幹的緣故，他身上那雪白的中衣沾上水汽，緊緊貼着他的身體，讓平時總叫人覺得文弱的穆珩看着極為健碩挺拔。

穆珩來到床畔坐下。

看着姜嬈的睡顏，再想起先前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他不由面露無奈，他随即又忍不住的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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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阿妩呀……

擡手撫上姜嬈的側臉，又傾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吻，他這才帶着無奈與好笑，伴着他的阿妩一起沉入黑甜鄉。

……

姜嬈做了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八年前。

那一年，姜嬈及笄了。

也是那一年，定遠侯夫人孫氏遣了身邊的心腹嬷嬷來姜家，隐晦的說起想要退婚之事。

姜延和陸氏大怒，但姜嬈卻只覺心中竊喜。

她與穆珹自幼定親，她也見過穆珹幾次，但她每次見着穆珹之時，與見任何一個陌生人并沒有區別，更別提見着未婚夫時應該有的羞澀了。

姜嬈知道，對穆珹，她并沒有男女之情。

從小看着姜延和陸氏是如何恩愛的，姜嬈向往這樣的感情，但她也知道，這世間大多數人都難以遇到這樣一個對的人。

她遇不到也可以接受。

姜家富，穆家貴，她這一生也算是得享富貴了。

所以，在察覺到蕭山先生對自己生了情愫，甚至自己也同樣對蕭山先生有了好感時，姜嬈能夠理智地抽身而出，沒有讓自己和蕭山先生陷得更深。

只因她知道，無故被退婚，不管是對于男子還是女子來說，都是極大的傷害。

她怕自己的行差踏錯，會讓穆珹被人指點。

她沒想到的是穆家想要退親。

但……

姜嬈也松了口氣。

她想，穆家要退親，而她的心裏一直也沒有真正的放下那點念想，既然如此，那她現在是不是就可以去試一試另外的可能了？

姜嬈當即就去了明遠書局。

此時離着她與蕭山先生的最後一次交流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她不知道蕭山先生是不是還在寫話本子，也不知道他的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其他人，但她想試一試。

試過了，不管結果如何，終歸不會再有遺憾。

可在明遠書局，姜嬈沒有見着經常幫着她與蕭山先生交流的那個小夥計，她向明遠書局的其他人打聽蕭山先生，卻只得到蕭山先生已經一年多沒有消息，似是已經封筆了，他也并未寫過名為《錦棠春》的話本子。

所以，他們到底還是錯過了。

姜嬈還記得那時的失落。

帶着這樣的失落，她回了家。

她原是想去找陸氏，與陸氏說一說她此時的心情的，卻聽到正房裏正有人在說話。

“……是我誘導了我母親，讓她有了這樣的想法。”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會讓他們看到，我娶了姜小姐會過得有多好！”

姜嬈心想，這人是誰啊，想娶我就是為了讓人看到你過得有多好？

多大的臉呀！

也就是這一恍惚，她沒聽到那人後面說了些什麽。

接着就見着一個看着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自正房內跨了出來，那人顯然沒想到會在門外看到姜嬈，驚訝之後又似是想解釋什麽。

“我……”

“哼！”

姜嬈甩下一聲冷哼，自顧自走了。

她不曾知曉，在她身後，那少年人用着怎樣熱烈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

後來，姜嬈才從姜延和陸氏的嘴裏得知，原來那少年人竟是穆珹的弟弟。

“呵，真好笑，哥哥要退親，弟弟要娶我？”姜嬈撇嘴，“這世上男兒又不是只有他們穆家人，難不成我還非得嫁到穆家去？再說了，我就是一輩子不嫁，就待着家裏讓父親母親養着我不行嗎？”

陸氏聽了好笑：“你這孩子說的什麽傻話，雖然母親也舍不得你，但哪有女孩子在家待一輩子不嫁人的？”

最重要的是，她和姜延在的時候，自然能一直護着姜嬈，但他們做父母的總要走在孩子的前面，等到他們離開人世，到時候他們最疼愛的女兒還能有誰作為依靠？

兄長？

侄子？

雖然姜嬈和兄長姜繹感情也極好，但姜繹就一定能護着姜嬈一世嗎？

這世間多的是反目的手足，陸氏如何能放心呢？

更別提還隔了一層的侄子了。

與其寄望于此，倒不如替姜嬈找一個可靠的夫君，将來再有自己有骨血，如此才能真正的讓她有個歸宿。

陸氏輕輕撫着女兒的發絲，道：“阿妩，我和你爹都覺得穆珩是個值得托付的後生……”

姜嬈詫異地看着陸氏：“母親！”

與兄長退親，又與弟弟定親，這算什麽事？

陸氏拍了拍姜嬈的手：“我知道，如此少不了惹來閑話，但比起外人的幾句閑話，當然還是阿妩能有個好歸宿更重要。”

“阿妩，若是你不反對，我和你爹就準備定下這親事了。”

姜嬈原是想反對的。

她知道，不管那穆珩用了什麽花言巧語說動了她爹娘，只要她極力反對，爹娘只會由着她的。

但，那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她想，如果這穆珩是爹娘看好的，如果她成親會讓爹娘放心，那，與穆珩定親，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那個穆珩。

姜嬈的性子，但凡被她認定了沒懷好意的人，不管對方做什麽，她都能将之摒棄于心門之外，穆珩娶她也不過就是想給別人看他能不能過上好日子，那，就搭夥過日子吧。

世間夫妻，大多數不都是如此嗎？

反正……

她現在也沒有了別的念想，那就，成親生子，這樣平淡的過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