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找回自己的畫板,遲幾許将東西裝到自己的書包裏,杏黃色的雙肩帶背包,清雅如菊的妝容,她身後的呼吸在一點一點地加粗。
慕則止走到窗邊,将玻璃窗戶拉開了,大把清新的空氣抛進來。
“铿”的一聲,遲幾許把背後的鎖扣按緊了,半跪上床,對窗邊一縷灰白的影子問:“顧期說你的失眠症有點嚴重,這樣沒關系嗎?”
“我說有關系,你會一輩子陪我睡覺嗎?”慕則止的語氣帶了分譏诮。
遲幾許搖頭,“不會。不過,你要是缺一個女人給你當安眠藥,還是可以找一個的,大把的讓你挑選。”
窗邊的人沒有說話,他仿佛定格在那裏了,鑲入一幅冰冷的畫冊裏。
慕則止的神秘對她來說就像一本書,她沒有翻閱過,因為她畏懼于他的厚重,不敢。
他逆着光轉身,修拔如竹的身影,看不清臉,“都離婚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遲小姐還是不要幹涉別人的私人生活。”
“好。”遲幾許背上書包,臨走之際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家裏的事,你不用顧慮我,覺得看那一家子不順眼,順手把東西收回來也可以,或者讓他們還上房款……總之那是你的事了,我就提醒一句。”
慕則止斂了斂唇,沒有再多說什麽。
最近t市的天氣不怎麽太平,晴一時,雨一時,天色變幻莫測,氣象臺報告說,最近可能還有強風冷雨過境,将迎來第二波倒春寒。
遲幾許幹脆縮在家裏,一邊碼字一邊等通知。
今天遲幾許的文下破天荒收到一條惡意滿滿的評論:“這個作者的文筆真惡心,矯情做作,女主也是個綠茶,估計文如其人,不折不扣的綠茶婊。”
這麽一條病句回複,遲幾許咬唇不想理,耽誤她碼字的好心情。
大概她最近流年不利,特別招黑,上午基友的小號來了一回,怼回去了幾個說話沖的,現在又冒出來一個。
但是沒幾分鐘再看的時候,又被人幫着嗆聲回去了。
[1樓]回複:文筆惡心到你了,還一路追到三十章,嘴上說着惡心,身體卻很忠誠,這三個字配你更合适。
來自一個熟悉的馬甲:一往情深深幾許。
最近那幾條充滿惡意揣測的評論,甚至有條說一往情深深幾許是她的姘頭,遲幾許簡直要氣炸。
但是遲幾許查了這個人的ip地址,發現這是個境外代理ip,她茫然了。
很快還有更詭異的,今晚遲幾許熬夜到十一點等着貓神更文,結果只有單更,作者有話說裏寫道:心情不好。初入文圈的時候,這裏還是一個可以停泊讓內心休養生息的港灣,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裏開始堆起了怨氣、揣測、謾罵、惡意發洩……很累。
無頭無尾的一段話。
遲幾許愣愣地翻開評論,大神文章底下的評論與她的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嗚嗚嗚,貓大你又要花式斷更了嗎?”
“媽噠,我一個女頻的都喜歡看貓神的書,三觀正,架構大,劇情爽,媽噠,誰惹我男神不高興了?”
“誰又發了惡評?來吧小夥伴們,一人給他(她)快遞一口唾沫!”
遲幾許越看越覺得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大神的粉絲粘合度好高啊……這種護短的同仇敵忾的氣勢,絕非一般小透明能享受到的待遇。
真是羨慕啊。
不像她,苦思冥想,下決心琢磨自己的文筆,動了全身的毅力推敲大綱,結果是沒有最撲,只有更撲。
遲幾許已經不想砍號重來妄想什麽一本成神了,但是她忽然很想知道,一本成神的貓神,在獲得那樣的榮光的時候,是什麽感受,第一本賣出千萬版權,那種滋味……
大概是要上天吧。
反正她和貓神臉開車這種事都聊過了,沒有什麽過不去的,順手就打開微信發了一條。
這一次對方卻沒有回複。
遲幾許後來等得沒脾氣了,抱着衣服去了浴室。水聲大作……
慕則止搖下車窗,窗外零星地飄着雨絲,街頭的燈盞明滅如幻,輕易地在眼角蹭開一道道霓虹……
顧期忽然想到了什麽,打開的車裏的廣播。
正播放的是一條花邊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清甜而嚴肅:“日前,國際女星關紫蘇與影帝徐承寒關系破裂,疑似劈腿鏡目副總慕則止,七日晚兩人曾先後走入同一家酒店,穿着同款t-shirt,疑似情侶裝,更有狗仔拍下清晰動圖……”
慕則止的眉梢跳了跳,“什麽時候的事?”
顧期方向盤打了九十度,車徐徐地轉過一條大道,皮笑肉不笑道:“慕總沒聽到嗎,四月七號晚上。”
“诽謗。”
在慕則止清冷地扔下一句話之後,顧期自我感慨道:“原來我還有當經紀人的潛能。”他往後視鏡瞥了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你要是入娛樂圈,估計也就沒徐承寒什麽事了,敲他那嘚瑟勁兒,八百年前拿的一個影帝獎,一路吹噓到現在——”
“他會翻火。”慕則止望向窗外,“《九界》裏的貓妖,就是為他度身定做的。”
這個貓妖的氣質,的确與徐承寒身上那股痞氣和玩世不恭挺像的,顧期的眼珠轉了一圈,回歸正題,“小的想請教一下慕總,四月七號晚您去哪兒了?”
如果不是顧忌他在開車,慕則止會不假思索地一腳把他踹下去。
“我的私人行程,也需要向你報備?”
将顧期徹底堵了回去,他疊着雙腿,不曾收回視線,車窗外飄入的綿軟微雨将他的額發濕潤了一绺,看上去輪廓有致美得毫無攻擊性,顧期險些被他吓到。
“不是我說你,慕總,早知道關紫蘇在那個酒店下榻,您就該離遠點兒,非得湊上去不說了,還和她穿了一樣的衣服,很難不令人多想吧……至于狗仔隊那裏的圖,這個……”顧期想說,是真的吧,你真的和那個女人銅礦了吧。
慕則止知道他要說什麽,冷哼:“看來我不用擔心你的飯碗了,應該是保不住了。”
“……”顧期咽了口口水,眉毛往上豎了豎,“這就是慕總你不配合了,娛樂圈這種事,能少摻和一腳是一腳,我要核對好慕總你的口供,才好為你危機公關一下。”
“不用公關了,”慕則止揉着眉心淡諷,“要怎麽傳随他們去。”
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多此一舉。
“哎,好。”顧期對這個低情商的男人簡直感到無可救藥。
根據顧期的眼力,遲幾許對慕則止絕對不像他們自己以為的那麽無情,就算沒有愛,心裏還是有那麽一個角落是存着對方的,否則他也不可能大晚上出去拉她和慕則止睡覺,對方也不可能毫無條件地答應。
這麽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不會利用,說離婚就離婚……慕總你就繼續作吧。
萬一把媳婦兒真作跑了……
好像有點可憐的。顧期不忍直視了。
鏡目游戲公司慕總和當紅影視雙栖女星關紫蘇的花邊新聞一夜之間不胫而走,跟着鋪天蓋地,成了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遲幾許抱着幾張似是而非的糊圖付之一笑。
現在的狗仔隊真不敬業,這麽沒有說服力的證據也抱着當個寶,身形和慕則止一樣的人多了去了,她清楚慕則止眼高于頂,不喜歡濃妝豔抹的女人,尤其是娛樂圈的女人。
隔了十二個小時之後,遲幾許的微信爬進來一條消息。
愛眼瘸的貓:沒什麽感覺,那時候對所有的事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沒有那筆版費,我早就跳河自殺了。
一個笑哭的表情,算是活學活用?
他回答的是昨晚遲幾許問的關于一夜成名的內心感受,此時遲幾許哭笑不得,回了一個:大神真愛開玩笑。
愛眼瘸的貓:好不好笑?
想了想,木讷的栩栩:不好笑,我不喜歡死這個字。
愛眼瘸的貓:我沒說。
木讷的栩栩:不是差不多?
對方又短暫地頓了一下,繼而給了她一個笑哭的大表情。
不知道怎麽回,遲幾許抽空從冰箱裏拿了幾只速凍的紫薯包,取了水放在電飯鍋上蒸着,這是經濟實惠的吃法,她還沒有上崗,目前仍處于饔飧不繼的狀态中。
回來的時候,微信裏又多了一條三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愛眼瘸的貓:最近你的文字看得出很壓抑,應該是受到了生活上的影響?
不愧是大神,眼力非凡,雖然遲幾許把自己的新章上看下看也沒看出所謂的“壓抑”,她回複道:是的,剛和前夫辦了離婚手續。
遲幾許很直白,幾乎毫無保留。
愛眼瘸的貓:你是因為這件事而難過?
難過麽?遲幾許摸着下巴思忖,難過這個意思太淺顯了,遲幾許換了一個說法:對于我來說,他就像一頓海參翅肚,不吃的時候,看着很精致,高大上,很想吃,但是吃下肚之後……
會怎麽?
遲幾許一本正經地發過去三個字:會拉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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