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金色的陽光鍍滿院落的清晨，鳥兒在院中樹梢上輕快的叫了幾聲，旋即撲棱着翅膀往遠處飛去。

沉玉便是在這樹葉搖晃的聲音裏醒過來的，甫一醒來，他便見到身旁人眨動着眼睫，緩緩睜開了眼睛。

對視片刻，沉玉才記起昨夜的事情，他怔怔看着陵煙，罕見的微紅了耳廓。

陵煙看他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來，身子在柔軟的床鋪裏湊了過來，在那人頰上親了一口，聲音慵懶的道：“早。”

沉玉捂着被吻過的地方，自以為冷靜的起了床，小聲道：“你先休息，我去……”他話音微頓，身為神尊，自然是從來未曾伺候過旁人，他用了片刻的時間才又道：“我去打水來替你梳洗。”

陵煙笑着點頭，等到沉玉終于将水打進來，她已經将衣衫都給換好了。

“阿晴。”看着陵煙在鏡前梳妝，沉玉便在旁低頭認真收拾屋中的東西，并開口問道，“昨日我聽他們說，你不是在這裏長住的，只是每年有兩三個月會來這裏住下。”

“是啊。”陵煙收拾了一番，在鏡中看見了身後沉玉的容顏，“怎麽了？”

沉玉收拾好了東西，又在旁坐了下來，動作端然沉靜，“那其他的時間，你住在哪裏？”

神尊大人一直到昨天夜裏，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對于自己娘子從前的一切，竟是一概不知的。

陵煙眸光微動，覺得如今還不是将真相告訴對方的時候，普通人聽到什麽魔啊妖啊之類的都會害怕，陵煙實在不願意自家夫君對自己産生什麽恐懼的感覺。她笑了笑，胡亂編造了一段說辭道：“我住在南方別的小鎮，跟這裏差不多。”

“不過從今以後，我就長住在這裏了。”陵煙思量了一下，如今神魔兩界之間正好沖突不多，魔界裏面的事情又有青冥等人處理，她只要每過一段時間回去看看就好了，如今最大的問題不過是妖界那邊，但那問題也并非需要她時時看着的。

她決定接下來的時間，若能夠安排過來，就空出來好好陪陪自家夫君。

數萬年來，這也是陵煙第一次在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

“你從前……是做什麽的？”沉玉想要更多的了解陵煙。

陵煙托腮想了想，繼而道：“做生意。”

“你這麽久不回去，會耽誤嗎？”

陵煙搖頭：“別擔心，那裏還有我一些朋友在，他們會幫我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我就算是十年半載不回去應當也不會有什麽事的。”

沉玉這才發覺自己不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說陵煙究竟是做了什麽生意，又有些什麽朋友，他疑惑道：“那些朋友……是什麽樣子？”

“嗯？”陵煙将十大魔将們的臉在自己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才道：“一幫老媽子一樣的家夥，你懂嗎？一句話要唠叨許多遍，這個也不準那個也不準，什麽都打算管一管……”

“我明白了。”沉玉聽得點頭，認真道，“就跟我大哥一樣。”

剛一腳踏進院子的赤衍險些一頭撞在門框上。

陵煙很快發現了赤衍，連忙起身跟着沉玉喚了一聲“大哥”，赤衍眯着眼笑了笑，繼而道：“那個……我是來告辭的。”

“告辭？”莫說陵煙，就連沉玉也微微蹙眉，立即便明白了過來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他問道：“怎麽了？”

赤衍搖頭，随即對沉玉道：“你跟我來。”

他說着便往外走去，沉玉看着他的背影，又回頭看了陵煙一眼，陵煙輕輕颔首示意他不必管自己，沉玉這才跟着赤衍走了出去。

沉玉一走，房間立時便又顯得空蕩了起來，陵煙此時已經挽好了長發，她站起身來便打算要與魔界當中的青冥等人傳訊，誰知道她才剛站起來，便一眼瞥見了被挂在房間裏的喜袍，喜袍上一只鳳凰正揚着七彩羽翼翩然而舞。

這是方才沉玉收拾的，不知為何本應該被收進櫃子裏的喜袍會被他挂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

“神尊。”來到屋外一處僻靜角落當中，赤衍終于長長嘆了一口氣，神色認真了起來，“盡早我收到東錦的傳書，這次讓妖王拿着玄骨珠離開，妖界的事情還有待詳查，我必須要先回神界了。”

沉玉蹙眉道：“此事東錦還查到了什麽？我随你一起回去看看……”

“神尊大可不必，我們現在還應付得過來。”赤衍搖頭，往不遠處那間小院看去，笑到：“我要是把你給帶走了，那小姑娘可就得一個人待在這了。”

沉玉自然也不願離開陵煙，但卻也知道許多事情是容不得耽誤的，赤衍見他神色，不由又道：“神尊放心，若真發生了什麽事，我定會立即來通知神尊。”

聽赤衍這樣說，沉玉才稍稍放心了些，輕輕點了頭。赤衍說完這些話，便要打算離開，然而沉玉卻想起一事，立即又叫住了他。

“赤衍，你身上有銀兩嗎？”

赤衍一愣：“銀兩？神尊需要什麽，只管吩咐便是，赤衍立即替你尋來。”

沉玉搖頭，專注的想了片刻道：“阿晴說她……”

“啊？”赤衍不解，話頭怎麽就轉到了夏容晴的頭上。

沉玉語聲停頓片刻，雖然臉上看起來沒什麽表情，卻叫赤衍看出了些許委屈和悶悶不樂來，他接着道：“阿晴說她不喜歡鳳凰。”

赤衍愕然。

沉玉接着又比劃了一下，認真的确認道：“特別是這麽大的鳳凰。”

赤衍尴尬的笑了一聲，這不正和小神尊的真身一般大小。看出了神尊心中的憂郁，赤衍連忙道：“這不打緊，再過幾百年神尊真身就能有這麽高了。”他指了指自己頭頂。

沉玉目光幽幽的射向赤衍。

赤衍輕咳一聲，無奈的問道：“這可如何是好？”他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鳳凰乃是祥瑞，為何會有人偏偏不喜歡鳳凰？

沉玉沉吟片刻道：“所以我想……試着讓她改變一下。”他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要在家中多準備一些跟鳳凰有關的東西，鳳凰壁畫，鳳簪，還有鳳凰花紋的東西，也許她看得多了就喜歡了。”

赤衍：“……”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赤衍，我需要銀子。”沉玉用平日裏與衆神商議天界大事的口吻朝赤衍伸手要錢。

赤衍連忙将身上準備的銀兩全部掏出來交給沉玉，這才萬般不放心的離開，只盼着能夠早些辦完事回來。

等到赤衍離開，沉玉才終于回到屋中。

然而屋子裏面空無一人，只是桌上擺了一張字條，是陵煙留下的，說是要去集市上買些東西回來，稍後替沉玉準備一頓吃的。

沉玉看完信，四顧之下的确沒有見到陵煙的身影，便只能在屋中等了起來。

。

事實上陵煙此次出去，卻并非只是為了買東西。

前一日妖王的事情發生得倉促，後來又趕着成親，許多事情根本未曾說清楚，等到今日沉玉和赤衍離開，她便立即出了房間，來到郊外開啓陣法，聯絡了正在魔界中的衆人。

這一次在魔界那頭回應陵煙的人并非青冥，而是十大魔将當中年紀年紀最大，最為沉穩的烏夜。

“啓禀魔尊，魔界衆人趕到的時候，妖王已經離開人界了，我們……沒能夠攔阻他。”烏夜道。

這個結果并不在陵煙的意料之外，她搖頭道：“妖王此次算計的确厲害，不光是魔界，神界也着了他的道，看起來他計劃這麽多年，也不是全無作用。”

“魔尊。”烏夜神色猶疑，等着陵煙做出決定。

陵煙很快道：“玄骨珠還未練成，只要是這樣，妖界便會再有動作，你派人去将妖界盯緊了，再有發現立即通知我。”

“是。”烏夜很快應下，只是随即又低聲問道：“魔尊，您……打算何時歸來？”

陵煙不悅的蹙眉，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如今魔界也沒有什麽用得着我動手的事情，我再過上一段時間回去也不遲。”

烏夜在那頭輕輕嘆了一聲，繼而道：“青冥走之前就告訴我，魔尊您一定會這麽說。”

陵煙輕笑了起來，青冥倒是十分了解她的，她很快問道：“這麽說起來，青冥呢，這次怎麽是你來聯系我，那小子去哪兒了？”

“青冥說任我們在這邊催促再多次，魔尊也是一定不肯回來的。”烏夜聲音平靜的自那頭傳來，聽不出任何情緒，“所以他特地來接魔尊您了。”

陵煙一怔。

烏夜毫無起伏的聲音再次傳來：“對了，算算時間他現在應該也已經到魔尊安岳鎮的家中了。”

陵煙瞪眼看着面前的陣法片刻，繼而迅速斷了陣法，轉身便朝着自己家的方向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