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倒是認為，她或許一早就知道這裏會出事，所以才會待在這裏。”赤衍似有所思，開口打斷了沉玉的思路。

沉玉朝赤衍看去，片刻又道：“你認識她。”

“我認識她挺久了。”赤衍笑了兩聲，笑意卻有些發苦。

沉玉看出他似有隐瞞，便接着又問：“魔尊陵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當真有那麽好心，知曉這裏會出事，就提前來此相助？”況且要鎮壓那邪氣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就連他也因此而恢複了原身，他便不相信魔尊會有這樣的心思管這種閑事。

赤衍搖了搖頭：“現在我不知道，不過以前……她倒的确是這種人。”他說出這話，像是覺得有些好笑，挑眉對沉玉道，“她從前什麽閑事都管，東錦他們沒為她少操心。”

沉玉微有些驚訝：“東錦他們也認識她。”

“是啊。”赤衍本是看着窗外院中花落，到了這一句才又回過頭來，輕笑着認真道：“她從前也是個神。”

沉玉默然看着赤衍，赤衍的言談間已經透露了許多東西，他雖然早已對魔尊陵煙的身份有所猜測，但卻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神為何會成魔？”沉玉問道，而且陵煙非但成魔，還成了萬魔之中最厲害的那一個。

赤衍笑意越發苦澀，低聲道：“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三萬多年前的三界大戰，神尊想必也聽說過。”

“嗯。”沉玉點頭。

赤衍道：“陵煙本也是神界戰神之一，當初大戰之時，她便是神界大軍的主将，統領千萬神兵與妖魔對抗，但後來……”回憶着三萬多年前的事情，赤衍有些無奈的搖頭道，“後來三界大軍在海天之境大戰一場，陵煙在那一戰當中突然入魔，相助于魔兵，反過來害死我們神界數千神兵。”

“自那以後，她就成了神界的敵人。”赤衍道。

沉玉只覺得這話中有許多的東西不曾講明白，他很快問道：“陵煙為什麽會入魔？”

赤衍搖頭：“不知道，神界曾經派人去尋她，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但她鬧出那般事情之後便不知逃到了何處，衆人尋她不到，一直到幾百年以後她才又出現，再次打傷神界數人，去往了魔界。她在魔界當中銷聲匿跡數年，等再出現在衆人面前，就已經成為了如今這般的魔尊。”

沉玉沒有立即開口對此人做出什麽評價，只在心中默然思考着。赤衍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麽，便也不說話悄然的等，過了好一會兒，沉玉才忽的擡起頭來。

“神尊？”赤衍只道是沉玉要對這三萬年前的事情做出什麽總結了，卻沒想到沉玉擡起眼，卻是認真道：“赤衍，我的神力好像恢複不少了。”

“我可以變回來了。”沉玉雙眸比那夜裏的星辰還要明亮，聲音中帶着壓抑的急促。

赤衍怔了怔，變見面前的小神尊果然在一片耀目金光中恢複了人身，而這人甚至連站都還沒站穩，就朝着門外快步走了出去。

赤衍匆忙跟在他身後，大聲道：“神尊你這是……”

“我去找阿晴，你不必跟來了。”沉玉頭也不回的道。

剛才還聊得好好的，這會兒恢複了就立馬去找娘子了，赤衍腹诽了一陣，心道是神尊長大了胳膊肘都往外拐了，他追了一步又停下來，接着問道：“神尊你……要去哪裏找？”

“街上問問就知道了。”沉玉說着這話，匆忙離開了這院落。

赤衍幽幽嘆了一聲，到底是沒有跟上去，這對小夫妻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插手。

。

靜了許久的施家宅院，如今又一次被人推開了大門。

走入其中，似乎連空氣都要陰冷了幾分，步延溪聯想着那日在這宅中見到的情形，忍不住自口袋中摸出了幾張符咒來，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探頭張望。他一面四下看着，一面又拍了拍走在前面的陵煙的肩膀，小聲道：“你……別走那麽快。”

“怎麽了？”陵煙回頭，不解的看着他。

步延溪輕輕咳了一聲，好在他這一趟出來的時候還特地帶上了自己的木劍，于是這時候他握緊了手裏的劍柄，小跑幾步搶到了陵煙的身前，這才又不大自在的道：“我是修道之人，這種事情，怎麽也該是我來走前面。”

陵煙看他的神情，淺淺一笑道：“多謝。”她雖覺得此人愛好多管閑事，且又礙手礙腳，但意外的卻并不叫人讨厭。

步延溪悶悶地應了一聲，心緒卻全然不在此間，只戒備的看着前方，無奈道：“要調查這裏，應當也是我們修道之人的事情，阿晴你不會術法，來了也沒用，倒不如在家裏等着我，你家相公如果真的在這裏，我一定給你還個完完整整的回來。”

陵煙聽着這話，搖頭道：“我不放心。”

步延溪喃喃道：“有什麽好不放心的，有我在呢。”

“……”陵煙實在不想說自己就是因為他才不放心，此人辦事十分莽撞，初見之時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被這家夥一張符咒給拍散的事情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步延溪自然不知道陵煙心中想的是這回事，此時四周皆是陰森鬼氣，看得人心中發毛，他便努力想了些話與陵煙說，試圖緩解這樣的緊張情緒，陵煙仔細聽着，但他颠來倒去也都是那幾句安慰的話，讓陵煙不要擔心，人總會找到。

陵煙聽了一會兒，終于看着不遠處，開口打斷道：“是不是那裏？”

步延溪停下腳步，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陵煙的意思。

陵煙指着不遠處那條顯得黑沉沉一時望不到頭的長廊，複又問道：“那邊應該是通往後院的，那口枯井應該就在那邊吧？”

步延溪神情似是變了變，只輕輕“啊”了一聲，複又喃喃道：“是了，應該是了。”

“我們快過去。”陵煙說了一聲，又走到了步延溪的前方。

事實上陵煙是來過這裏的，昨天夜裏她一個人出來尋找唐岚，變将這整個宅院都走了一遍，但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夠告訴步延溪。昨夜裏她就已經記住了此處的地形，所以她心裏面十分清楚，從這條長廊再往下走，就是她發現小狐貍的那處祠堂，而那枯井……昨夜裏天色太暗，她也未曾注意到，不過想來應當也不會隔得太遠。

兩人沉默的朝着那長廊往前走去，果然不久之後他們就看到了昨夜裏陵煙所見過的祠堂。

“那裏是什麽地方？”步延溪指着那處房門，不解的問了一句，“門上貼着的是什麽符咒？”

聽聞此言，陵煙腳步微頓，神色一凜看了過去。

那昨夜裏敞開着的祠堂，此時竟已經緊緊地閉上了大門，門上還貼着幾張古怪的黃符，上面似乎用古怪的鐵鏽色寫着什麽東西。

這些東西，本是昨夜裏沒有的。

“你……怎麽了？”步延溪不明白陵煙為何突然做出這副模樣，只得小聲說了一句，“我都說了，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這裏交給我來就好了。”

“回去做什麽？”陵煙小聲說了一句，忽的淺淺笑了起來，“這裏有古怪。”

“什麽古怪？”步延溪不解。

陵煙低頭看了懷裏的小狐貍一眼，擡步朝着那被貼滿符咒的祠堂走去，聲音平靜又帶着幾分肆意傲然：“有人在故弄玄虛而已。”

不知為何，陵煙越是往那處祠堂靠近，趴在她懷裏的小狐貍眼神便越是緊張。它前些時候還軟軟地趴着，像是沒了力氣一樣病恹恹的，這時候聽見陵煙這話，卻忽的劇烈掙紮起來，趁着陵煙不備，竟是動作靈活的自那懷中鑽了出來，拔腿就朝另一側跑去。

陵煙像是早已料到它會逃脫，一時間也不去追，只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大門之上。

普通人或許看不懂，但陵煙不過一眼，就已經将這東西看了個明白。

這符咒上面寫着的是妖界的文字，她雖看不懂，卻能夠分辨得出來。

此地的異樣，果然是與妖界有關，而昨晚她來的時候此地是好好的，現在卻被貼上了符咒，此事恐怕就與她帶回家的那只小狐貍有關系了。

“還不出來？”陵煙擡起手，輕輕碰了那黃符，語調輕挑的道，“妖界平時就是用這種本事吓人的？”

陵煙這般說着，一把扯下了那符咒。

“哎，你做什麽？”後面的步延溪不明白陵煙這一舉動，連忙大聲道：“你做什麽，這玩意兒不能随便撕，萬一出了什麽問題，這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步延溪連忙朝陵煙這處走過來，陵煙沒有回頭，卻能夠聽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地消失不見，四周不再有一點聲響。

陵煙到此時才終于回頭，一眼看去，四周卻不再是方才的景象，她此時身處在一片茫茫的白霧當中，面前不再有步延溪的身影，只有一個渾身綠袍的中年模樣男子。

“你這小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那男子眯着眼朝陵煙開了口，聲音有些不同尋常的尖利。

陵煙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淡淡道：“這麽小的把戲，想看不出來也難。”

“可惜，這裏不是你一個普通人該來的地方。”男子冷然道。“小姑娘，既然你三番兩次的來了，就不必再出去了。”

陵煙依舊笑着，卻沒立即開口。

男子蹙眉道：“你還在等剛才那個人來救你？你大可放心，我的迷陣誰也走不出去，誰也救不了你，你就算是等得再久也沒用。”

“不，我等的不是他，是你。”陵煙好笑的挑起了眉，身上氣勢忽的變了，她一手微微探出，一柄雪亮長刀已然在手，寒光凜然之間，陵煙語聲輕快的道：“好久沒有人叫我小姑娘了，我還想等你多叫幾聲聽聽。”

這一切變化太快，男子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并非只是一個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