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初開始的相處

方宅，晚宴。

方喬兩家人坐成兩橫排面對面的吃着菜肴，時不時還來點曲水流觞的節目盡興。

“哎呀小紅，快把我身上的泥點子弄掉！”一個帶着嬌氣的聲音憤怒道。方珂在心裏翻個白眼，擡頭一看，果然是坐在對面的喬水仙又在訓斥自己身邊的丫鬟。

喬水仙瞥了一眼方珂道，“人家這衣裳可是新買的，聽聞葉将軍最喜歡穿紅衣的女子，不像有些人，整天穿個髒兮兮的白羅裙，跟哭喪似的，看着就敗興。”方珂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眉頭擰成一個結，正要還嘴，只見坐在喬水仙身旁的喬紅顏責備道，“小妹，這是說的什麽話，不可如此無禮。”喬水仙把筷子一甩，氣道，“好啊，她快成你媳婦兒了，你現在就盡護着她了！”說着又推了一把眼前的碟子道，“枉我在六皇子面前說好話，讓他求皇上給你們賜婚。”說完得意的瞟了一眼方珂。果然，方珂一拍桌子站起來，“什麽？！是你讓皇上賜婚的？！”

喧鬧的飯桌一時沉寂了下來。“珂兒，不得胡鬧！”方明德把酒杯重重一放，厲聲說道。方珂看喬水仙得意的笑着點點頭，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氣的牙癢癢。“哼！”她重重哼了一聲離了席。“別管她，來來來，咱們繼續。”方文東招呼大家。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只要這倆丫頭湊在一起，就總有一個先氣呼呼離席的。

“氣死我了！”方珂蹲在園子裏的樹下揪着地上的草，“為了自己嫁給葉将軍，居然使出這種手段！”方珂一抹眼睛，“哼，不讓我嫁給葉将軍，我偏要嫁！”正自己較勁間，忽看得游廊上喬水仙的丫鬟正嘀嘀咕咕跟她說什麽，方珂湊上去一聽，心裏想出個主意。

桌上的喬紅顏不時的關注着樹下的方珂，本以為還是像以往一樣，兩個丫頭各自悶一會就回來了。沒想到這次他看到方珂和喬水仙先後腳出了方宅。他有些不放心，放下酒杯向桌上的長輩行個禮，便匆匆追了上去。

方珂走在北雲街上，目标是城裏唯一的一家貓狗店。

這家店面專賣家養動物，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常來光顧。其實方珂對這些并未有什麽興趣，只是她聽到喬水仙的丫鬟對喬水仙說，她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天竺鼠終于到了，而且白毛上帶着紅色桃花斑的就只有一只，要她家小姐趕快去賣。方珂心想，你陷害我嫁給那個書呆子，我就搶你想要的寵物，讓你每次看到都生氣。

正這麽想着，走到拱橋上的方珂忽聽得橋下河裏發出撲通一聲聲響，似有人掉進了河裏。她忙走到欄杆處向下張望，拱橋下的情形被橋擋住了看不到，其他水面上一片寧靜，映襯着闌珊的燈火，看起來很是幽靜美麗。方珂托着腮倚在橋欄上看了一會夜景，一艘烏篷小船從拱橋下面悠悠劃了出來，篷裏似乎坐着一個人，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哎呀，方珂一拍腦袋，得趕快去貓狗店才行，不然被喬水仙搶了先，她又要得意好一陣子。

貓狗店的夥計正準備打烊呢，方珂進去了，果然看見店裏最顯眼的位置放着一只關在籠子裏的天竺鼠，額上有個紅色的桃花斑。

“小哥，這只老鼠怎麽賣？”方珂提起籠子問道。天竺鼠吱吱的啃着一小節胡蘿蔔，看起來還挺可愛。“喲，是方姑娘，”夥計見是尚書家的千金，眼珠一轉，伸出幾個手指頭殷勤笑着道，“這小鼠啊，六兩銀子。”

“什麽，就一只老鼠，這麽貴？”方珂不滿意價格，一雙杏眼懷疑的看着夥計。“呵呵，姑娘有所不知，咱們這小鼠啊，是從天竺運來的，能存活的本來就很少，再加上，”夥計指着籠子裏的天竺鼠道，“您看，這小鼠白毛裏天生帶有紅色桃花斑，更是稀有之物，不可多得啊！”

方珂被夥計說的有些猶豫，“可是……還是太貴了些，”方珂摸摸口袋，出來的匆忙，自己根本沒帶那麽多銀子，“價格不能再降一降嗎？”方珂央求夥計。“這……”夥計故作一臉為難，正要開口降一點價格，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買不起別買！”喬水仙昂着頭踏進了貓狗店，“夥計，你說這小鼠多少錢？”夥計一看，喬府的千金，趕忙殷勤道，“只需六兩銀子。”

喬水仙一伸手，丫鬟把錢袋拿出來放在了她的手上，“喏，這是八兩銀子，不用找了。”說着很有優越感的瞟了一眼方珂就要拿過她手上的籠子。

方珂當然不甘示弱，把籠子往身後一藏，瞪了一眼喬水仙對夥計道，“我出十兩銀子。”夥計眼睛都放光了，直道，“好好好，好好好。”

“慢着！”喬水仙沖夥計道，“我出十二兩！”“哼！”方珂還要較勁，“我出……”正要伸手比劃個數字，手卻被人抓住了。“阿珂姑娘，你出一兩便可。”衆人回頭一看，是喬紅顏。

喬水仙開心的跑到哥哥身旁，仰着臉道，“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讓她出一兩，我出十兩把小鼠買走。”說着就要拿銀子交錢。

方珂沉着一張臉瞪着喬紅顏，對這人的印象更差勁了。心想之前剛表完白，過後就開始幫着自家妹妹欺負人，真是差勁。而方珂的滿臉氣憤和鄙視在喬紅顏看來卻是另一番風情，因了方珂唇角有着自然微笑的弧度，所以即使沉着一張臉，看起來也并不陰郁，反而讓喬紅顏覺得方珂似撒嬌般埋怨的看着自己。

見喬紅顏還是一直傻傻的笑着看着自己，方珂搖搖頭，心想沒救了，這人果然是個呆子。

這時喬紅顏開口了，他對夥計道，“你這只天竺鼠，最多只值一兩銀子。”

“什麽？”喬水仙嚯的轉頭看着她哥。方珂也很驚訝疑惑，這跟夥計的要價差的有點多啊。

“公子，咱們這小鼠……”夥計又把剛才對方珂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喬紅顏走到方珂身後提過籠子，對夥計道，“這不是天竺鼠，天竺鼠更胖一些，且耳朵大大的略往前塌，前腳有四根腳趾，後腳有三根，腳底均無毛。你這只小鼠瘦瘦長長，嘴巴尖尖的，一看就是普通飼養的老鼠。”

“這……”夥計見遇到一個懂行的，有些緊張的擦擦汗，嘴硬道，“即便如公子所說，可是這身上帶桃花斑的小鼠也很是少見吧？價格自然高一些。”“依在下作畫的經驗來看，這只小鼠身上的桃花斑，怕是用特殊顏料染上的，用鹽水一浸，便會消散。”看着從容笑着跟夥計對話的喬紅顏，方珂突然覺得他眼睛裏的氣勢又回來了，居然還有那麽點玉樹臨風的感覺，方珂撇嘴。

“小紅，你不是一路都在說晚飯吃鹹了嗎？快，吐口口水抹在小鼠額上，看看桃花斑消不消。”喬水仙指使身後的丫鬟道。“小姐，可是……”丫鬟面露猶豫，這也太尴尬了，況且還有男子在場。“可是什麽！”喬水仙不悅。丫鬟見狀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果然，桃花斑的顏色變淡了一些，再看丫鬟的手指頭，被染上了點點紅色。

“好啊，你這個夥計，居然騙人！”喬水仙生氣，“我要把你送到官府！”說着就要叫人。夥計吓得腳都軟了，不停的道歉，翰林學士家的千金，他可惹不起啊，吓得頭上直冒汗。

方珂雖也氣憤，可是看夥計那樣也有點于心不忍，況且人家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只不過這次坑人坑的狠了些。“也不必見官那麽嚴重吧，教訓他幾句就好了。”方珂不看喬水仙，倒背着手悠悠道。“你！”喬水仙拿着手絹指着方珂，“你這時候裝什麽好人！”

“好了好了，妹妹，銀子并未損失，況且夥計也道歉了，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喬紅顏出來打圓場。“哥哥！”喬水仙不滿的跺腳。“好了好了，”喬紅顏安撫，“你想要天竺鼠，改日哥哥給你買個真的。”“真的嗎？”喬水仙雖然刁蠻，但畢竟是個孩子，聽完此話立馬就轉怒為喜，抱着喬紅顏開心的轉圈。

方珂撇眼看着這情形，摸摸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搖着頭出了貓狗店。

走了沒兩步，喬紅顏追上來了，“阿珂姑娘，我還有句話沒跟你說。”

方珂停下腳步，俏麗的杏眼帶着詢問的意味看着他，這樣急的追上來，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說呢。不會是又來表白吧？這樣想着，方珂有些緊張的帶着警惕看看喬紅顏，只見喬紅顏擡起袖子擦擦腦門上的細小汗珠，傻笑着對方珂道，“改日也給你買只天竺鼠。”

方珂一愣，看着他漂亮的丹鳳眼，心想剛才出現的那點氣勢瞬間又沒有了哇，這麽傻的笑容挂在臉上真是浪費這雙好看的眼睛！“阿珂姑娘，怎麽了？”喬紅顏伸出手在方珂面前晃晃，方珂回過神來嫌棄的打掉他的手，心想呆氣果然是會傳染的！

自從皇上賜婚之後，喬紅顏每天都會有兩三個時辰待在方珂身邊，要不就在方宅，要不就跟着她逛街，怎麽趕都趕不走，說什麽難聽的話他也只是呆呆傻傻溫溫和和的笑着。方珂無奈，只得随他去了。

這日，喬紅顏果然送來了一只天竺鼠。兩只耳朵處是黑色的，眼睛圓圓的，嘴巴微微張着，整個身體胖乎乎的，方珂一見很喜歡，逗弄了老半天。

“小老鼠，我給你起個名字吧。”方珂在籠子裏放進一根切好的胡蘿蔔，見小鼠頭一顫一顫啃了會而蘿蔔就不動了，仔細一瞧，原來是抱着蘿蔔睡着了。方珂笑，“你怎麽呆頭呆腦的。”說着伸出手摸摸小鼠身上的毛。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小聲嘟囔，“呆子選的老鼠都是呆的，你是不是被傳染呆氣了啊？”方珂點點小鼠的腦袋道，“以後就叫你阿呆吧。”

坐在葡萄藤下看書的喬紅顏擡頭看看一本正經跟小鼠聊天的方珂，不由得笑了。

方珂逗了會小鼠，起身想看看喬紅顏在幹嘛。一回頭果然見他在看書。她就不明白了，爹爹非得囑咐喬紅顏讓他有空就來找自己，說什麽多接觸接觸培養感情，可這喬紅顏，每次不是在她旁邊看書，就是寫字，要不就是畫畫，即使跟着出去逛街，也不多言語，只是有什麽自己喜歡的他就搶着買下送到府上。有時候在路上方珂故意邊走邊吃把果皮糕點屑扔了一地，喬紅顏每次都拉住方珂認真的對她說句，“不能亂丢東西”，就默默跟在身後把這些垃圾撿起來了。這能培養什麽感情啊。

當然，方珂也根本不想和他培養感情，只是替他未來的娘子感到惋惜，呆，太呆了。

方珂在葡萄藤下轉了一圈，決定去找堂姐玩一會。

進了拱門，見堂姐正對着屋檐下挂的一串風鈴發呆，樣子似是感傷，又似有些別的情緒。只見她嘆了口氣準備進屋。

“堂姐。”方珂喊道，“你幹嘛呢？”方瓊回身，剛才的那些表情已然不在了，她笑着道，“珂兒。”往後一瞧，又道，“喬公子，你也來啦。”

方珂撇嘴，就知道他會跟上來。

在堂姐那兒閑聊了一會，忽然方瓊的丫鬟急急跑進來了，手裏拿着封信道，“小姐，小姐，來信了！”方瓊一聽，本來溫柔笑着的面容突然一僵，然後對方珂和喬紅顏道，“我這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你們倆了。”方珂只好起身告辭。

邊走還邊回頭，只見方瓊急急忙忙接過信，看到封面上的字，像安心了似的将信捂在胸口，眼裏似乎還有些淚花。

方珂回過頭，對堂姐的舉動很是納悶，過了一會，突然一拍腦袋，是了！上次見堂姐，她好像就在繡鴛鴦，這次又是這樣的神情舉動，這不就是思春的表現麽，才子佳人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方珂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睛亮晶晶的，“對！肯定是這樣！”喬紅顏看着身旁表情風雲變幻的方珂，一頭霧水，“是哪樣啊？”

方珂賊笑兮兮道，“不能告訴你。”過了會又問喬紅顏道，“你看過《雲城鴛鴦》嗎？”“沒有。”喬紅顏微微皺眉，這書名，聽起來很像先生說的蠱惑人心的淫邪小說啊。“阿珂姑娘在哪兒看的，不知在下可否借來一閱？”

其實方珂問完就捂着嘴開始後悔不跌了，這些書都是她在她爹書房的□□一列偷出來看的，盡講些兒女情長的故事，有時她還會偷偷跑到城西專寫人間□□的王講書那兒買幾本偷摸看。這怎麽好叫別人知道呢，羞臊死人了，剛才真是太得意忘形了才問出這話。

方珂咳了一聲沖喬紅顏正色道，“你還是別看了，都是說些母親生孩子如何辛苦的事。”“啊？”喬紅顏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這不能看，這不能看。”方珂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經的呆樣，心裏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