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忏悔

從雪琪家出來後，林立昂和孟真順着黃浦江岸一直走一直走，他們肩并肩的吹着風，望着遠處的江面。

林立昂眯着眼睛迎着風，扭頭看向他身旁的孟真：“你還好吧？”

孟真點了點頭，長嘆一聲道：“唉……有時候人生，真得很像無底洞，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那些自認為可以操縱命運的人，真得能夠支配自己的人生嗎？”

林立昂眯着雙眼逆着光看向江面：“雖然你的想法很消極，但是不得不承認，在命運面前，人類很渺小，畢竟，生命只有一次，而我們的結局，都是死亡。”

聽到林立昂的話，孟真贊同的點頭道：“謝謝你鄰居，一路陪我走來，還給了我那麽多的幫助。”

林立昂擡起頭迎着風，嘴角微微上揚：“都跟你說了大恩不言謝，早晚你都要還的。”

孟真擡頭眯着眼睛警覺的看向他：“別再跟我說我是飛機場了！我都說了人家有月匈！”

林立昂也想起了上次的情景，不免無辜的笑道：“我不騙你，我還真沒看見。”

孟真忽然挺了挺月匈膛，并指了指自己的月匈道：“這難道不是月匈嗎？”

林立昂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她的月匈，有些哭笑不得：“好吧……小籠包——”

“小籠包？什麽意思？”

不等孟真反應，林立昂已經邁開大長腿沿着江岸急速向前走去，等她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離她很遠。

“林立昂！！你給我站住！！！”

伴随着孟真那一陣殺豬般的尖叫聲的，是緊随而來的大長腿與小短腿的追逐……

當孟真氣喘籲籲的抓住林立昂的後衣擺時，他們已經跑進了一家路邊的中餐館，而林立昂正在人群中排隊點餐。

孟真看着這餐廳裏滿滿當當的人，有些嗔目結舌：“這裏怎麽這麽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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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店在華東市很出名的，就算不是飯點也有很多人，還要提前預定，不然來了也沒位子。”

好在林立昂昨晚知道要來華東市，就提前預定了座位。

“啊？還有這樣的啊！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林立昂白了她一眼：“孟村姑，你可否先到樓上找個座位等我？”

當孟真吃到第一口菜時，她總算明白這裏為什麽這麽多顧客了。

“真好吃！”

林立昂看着他面前正大快朵頤的鄉村小妞，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還沒想好。”

孟真只顧悶頭吃飯，赤條條一吃貨，什麽煩惱什麽憂愁全都被她抛到九霄雲外，林立昂卻不像她那麽輕松，畢竟心裏還在替她擔心。

猶豫了半天，林立昂還是試探性的問道：“你知不知道……歐子恒他……”

“他已經和方蕊訂婚了。”

孟真索性替林立昂把後半截話給說了出來，這不免讓他有些驚訝：“你知道了？”

“嗯。”

孟真淡淡的點了點頭，仿佛事不關己，可林立昂仍然關心着她：“那你……沒事吧？”

“有一點。”孟真忽然擡起頭看向他，“不過鄰居！你可別小看我！我比你想象得要堅強，如果因為這種小事就尋死尋活，那我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林立昂終于松了一口氣，害他白擔心一場：“那就好。”

孟真咬着筷子想了想：“其實見到爸爸以後，我才深刻的體會到，這世界最珍貴的是生命，而最重要的是健康！所以！我一定要享受生命，保持健康，并且我想趁這個假期，好好地游歷一番名山大川！”

“你一個人？”

聽到林立昂那冷冰冰的語氣，仿佛沒有一起去的打算，孟真有些着急：“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

看着孟真投來急切又帶着懇求的眼神，林立昂實在受不了，他最終還是打了通電話給連凱。

“喂，連凱，我請幾天假。”

此刻，電話那頭的連凱正忙得不可開交。

“什麽？！立昂你可不能請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還有很多項目要做啊！”

林立昂不慌不忙：“就幾天，讓聖傑先頂着，我在這邊也會把寫好的策劃E-mail給他。”

連凱不禁質疑道：“聖傑？他行嘛！”

“相信我，他一定行。”

林立昂合上電話，望向孟真，擠了擠眼睛。

“走吧孟村姑，你第一站想去哪裏？”

孟真思索了一下，聲音铿锵有力：“江川。”

孟真之所以會選擇去江川，是因為早前聽老範說叔叔被抓後就關在了竹峰嶺監獄，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去外省，現在正好趁着去看爸爸的時候一起去看望他。

竹峰嶺監獄并不好找，路也不好走，由于監獄在半山腳，載着他們兩人的拖拉機走到山腳下就不願意再往前走了，他們只好拎着行李箱爬了一段山路才到達了監獄的大門口，林立昂依然在監獄外等候，并沒有陪她一起進去。

坐在僅有一道牆和一層玻璃之隔的探監室，孟真等待的每一秒鐘都很忐忑，因為她不知道叔叔是否肯出來見她，但最終，叔叔還是出來了，比以前更加瘦弱的身上穿着藍色的獄服，一頭短短的平頭，雙手被拷着手铐。

叔叔見到孟真後，一直低着頭，垂着雙眼不敢看她。

“叔叔——”

孟真喚了他一聲，他才擡起頭看向她，眼眶裏滿是淚水，雖然老淚縱橫的叔叔一聲不吭，但是她知道他在嘶啞着聲音痛哭。

“叔叔……”

孟真也低下了頭，一滴淚水從她的鼻尖低落，如果說叔叔當初丢下病中的媽媽以及她和孟誠是十惡不赦，如果說叔叔賣掉真誠飯莊不管他們母子三人的死活是十惡不赦，那麽他現在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只是那個曾經給過她一個溫暖家庭的叔叔，一個曾經将她視若掌上明珠的叔叔，一個看到了她過人之處并對她諄諄教導的叔叔，這一些，在孟真心中，是磨滅不掉的。

“……孩子……我對不起你……”

也不知道靜默了多久，當孟真耳邊傳來叔叔那沙啞的聲音時，她已經過了探視的時間，叔叔被兩名獄警拉了起來帶往監獄內，孟真猛然站起身趴在了玻璃窗上，而叔叔也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怎麽樣？你叔叔他還好嗎？”

一見到孟真從監獄的小門出來，林立昂連忙走到了她面前，而她則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叔叔他……向我忏悔了……”

孟真的話讓林立昂頗為不解：“那不是很好嗎？”

“不……”孟真用力搖了搖頭，“他的這一聲道歉對我來說，既不能讓我媽媽複活，也不能讓孟誠回到從前，我也早就原諒了他，因為我知道，就算當初他沒有丢下我們沒有賣掉飯莊拿走我們所有的錢，媽媽早晚也是要走的，而孟誠遲早也會離家去外面闖蕩，可是現在……他曾經做過的那一切，卻變成了他身上無法擺脫的枷鎖，而且極有可能壓抑着他的一生，從此在那樣的愧疚下生活，他一定會過得很痛苦……這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而我……卻愛莫能助……”

林立昂終于明白，孟真是在替她叔叔擔心，他拍了拍她的肩道：“別想那麽多，以後有時間就多來看看他，陪他說說話，說不定他的心結，慢慢就解開了。”

孟真點了點頭：“我知道，但願是這樣吧，希望下一次我來，他還願意出來見我。”

林立昂雙手插在褲兜裏俯視着她：“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時間已經不早，我們先找個酒店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