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叉燒父子

孟慧回去的時候,張大強剛跑完一趟車回來,正坐在桌前喝着小酒,吃着從樓下鹵肉店裏買回來的涼拌豬耳朵,聽她說要離婚,張大強頭也沒擡,吊兒郎當地吹了一聲口哨:“離婚?想跟着你的野男人雙宿雙飛啊?”

什麽野男人,太難聽了!孟慧兇狠地瞪着他:“張大強,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張大強掏了掏耳朵,掀起眼皮斜眼看她:“怎麽,我說錯了?那改成奸夫?得啦,要離你就趕緊把你的東西拿着滾蛋,真當老子稀罕你,還要留你不成?”

“張大強你什麽意思?”孟慧食指朝上,指着天花板,“這個家裏的一桌一椅都是我置辦的,要走,憑什麽是我走?”

張大強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嘴裏還大口大口嚼着豬耳朵:“就憑你給老子戴綠帽子,還把老子的女兒介紹給那小子。孟慧我告訴你,離婚可以,你淨身出戶,否則咱們就耗着吧,你在外面找男人,老子在外面找女人,誰也別幹涉誰!”

說得好聽,張大強身為一個押車員,哪怕工齡不短了,但工資也有限,滿打滿算一個月也就四五千塊,這點工資除了他自己的開銷和家用,所剩無幾。他真出去找女人,生兒子,最後還不是用自己的錢養。

孟慧可不是那等蠢女人,會傻得去情人那裏摟錢回來給自己看不上的丈夫花,這跟出去賣,拿錢回來給丈夫花的雞有什麽區別?

她怒瞪着張大強:“你做夢吧,你不離,大不了我起訴!”

張大強可是個滾刀肉,他舔了舔唇,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去起訴啊,正好讓法官看看你這女人有多賤。上回你跟姓劉的照片,我還留着呢,到時候我給你人手發一張!”

這狗東西就是個爛人,孟慧相信他絕對幹得出這種事。她自己是無所謂,反正法官不認識她,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又不會再見面。但劉東山不一樣,他在A市小有名氣,傳出去,他臉上肯定無光,那還能待見自己,娶自己?搞不好還會遷怒的媛媛身上。

強忍着澎湃的怒火,孟慧問張大強:“淨身出戶是不可能的,你心裏清楚,家裏的房子鋪子有一大半都是我的功勞!張大強,我勸你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你真打定主意讓我們娘倆淨身出戶,那也別怪我們娘倆翻臉不認人。我就不信了,你這輩子沒有求到媛媛的時候!”

張大強不幹了:“什麽叫讓你們娘倆淨身出戶?你是你,媛媛是媛媛,兩碼子事!”

張大強也不傻,好不容易把女兒養大,女兒又即将嫁入豪門,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把女兒推開,這可是棵長青不倒的搖錢樹。

孟慧見他還有顧忌,心裏松了口氣,把自己打好的方案說了出來:“家裏的存款和車子都歸你,房子,你和我一人一套,鋪子給媛媛做嫁妝,她要嫁人了,總不能什麽都沒有,以後怎麽在婆家挺直腰杆!”

她算盤打得好,張大強也不是傻的,他們家最值錢的就是那套鋪子,每個月租金都有兩萬多塊,給張媛媛帶走,便宜劉家父子,他腦子進水了才會同意。

“家裏住的這套房子和鋪子歸我,另一套房子,給媛媛做嫁妝,你願同意就同意,不答應拉到!”張大強大手一揮就把財産給分配好了,要不是張媛媛嫁得不錯,他是一套房子都不想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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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當然不答應,跑到女兒面前哭。

張媛媛對張大強這個父親是一點敬意都沒有的,甚至還有點厭惡。別人的父親頂天立地,她的父親屁本事都沒有,就知道窩裏橫。現在嫌棄她媽給人當情人不光彩了,他這麽有骨氣,那就別要她媽做情人弄來的房子鋪子啊。

深吸了一口氣,張媛媛對孟慧說:“好了,不就一套鋪子嗎?給他,還有一套房子給你,我什麽都不要。別争了,不要因小失大,過幾天我就要出院了,你跟我一起住。”

孟慧止住了哭泣,看了一眼病房門口,小聲問:“那阿彬沒邀請你去他家住啊?”

“請了。”張媛媛歡喜地揚起藏在中指上的鑽戒,“他還跟我求婚了。”

孟慧看着璀璨奪目的鑽戒,笑得比自己結婚還開心:“這鑽戒怎麽也要好幾萬吧,那他有沒有提什麽時候領證辦酒?咱們得盡量在你顯懷之前把這事給辦了。”

“五十多萬,三克拉的,劉彬說,等結婚的時候再送我更好的戒指。”張媛媛笑得一臉甜蜜,“他說出院後,就開始籌備婚禮。”

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讓孟慧精神為之一振,都不屑跟張大強争了,只求能早點離婚,擺脫張大強,跟張媛媛一起住進大別墅裏。

所以繼劉東山跟沈容後,他們倆也成為飛速離婚的一對,沒兩天就把離婚的小本本拿到手了。

然後孟慧也順理成章地以照顧張媛媛為名,住進了劉家,跟剛恢複黃金單身漢身份的劉東山雙宿雙飛。

這件事還是老賈通知沈容的。

沈容看了一眼日歷,這才6月12號,孟慧母女的速度真夠快的。

她重新拿起電話,對老賈說:“以後盯着張大強的人可以撤了,專心盯着孟慧和劉東山吧。”

“好。”老賈頓了一下,像是閑聊一般說起,“沈女士,劉彬好像已經開始在籌備婚禮了,你看要不要做些什麽?”

他可知道,沈容離婚的直接導火線就是劉彬跟張媛媛非要結婚這事。

沈容好笑:“怎麽?你還要去搶新娘或者搶新郎?”

“不是……”老賈被她打趣的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沈容明白他的意思,收起了笑說:“不用了,他要娶就讓他娶吧,反正跟我沒關系。”

老賈挂了電話,還覺得很奇怪,怎麽就跟沈容沒關系了?這母子之間哪可能真正地隔斷關系,尤其是沈容就劉彬這麽一個兒子,還指望着他養老送終呢。

同一時間,孟慧母子也在讨論這件事。聽說沈容離婚分了一套別墅,一套公寓,一個商鋪和兩百萬,孟慧心裏酸溜溜的,同樣是離婚,她就穿了一身衣服就出門,相當于淨身出戶了,沈容的命咋這麽好,分了八位數的房産。

不過想到女兒馬上就要嫁入豪門了,她又高興了,悄悄對張媛媛說:“沈容就阿彬一個兒子,她的財産最後還不是要給你們的。”

分再多財産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要送給她的女兒、外孫花,她才是最後的贏家。

張媛媛讀了不少書,知道劉東山跟沈容離婚的財産分配有問題,輕輕拍了一下孟慧的手,低聲說:“媽,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那好歹是阿彬的媽。”

“行,就知道我們家媛媛最懂事,最善良,阿彬娶到你,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孟慧誇了一句女兒,轉而問道,“那你們結婚要不要邀請沈容?”

張媛媛抱着軟綿綿的心形抱枕,下巴杵在上面:“當然要,怎麽說都是阿彬的媽。不過這事阿彬說不用我操心,他自己去請。”

“這樣啊!”孟慧暗戳戳地想,在婚禮上,她一定要把沈容給比下去。

——

六月就在這種平靜的氣氛中度過,轉眼間一年中最熱的七月到了。

劉彬本想在七月舉辦婚禮的,因為這個時候,張媛媛已經懷孕三個多月,坐穩了胎,婚禮的各種籌備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但天氣實在太熱,A市又是出名的大火爐,張媛媛一離開空調房就喊頭暈,胃口也不好。

為了孩子,他們只好把婚禮的事推遲到天氣稍微涼快一點的八月底。

在這期間,東山集團的增股計劃也轟轟烈烈的展開了。股東大會上順利通過了這項提議,接下來一切程序都非常順利,證監會發行審核委員會很快就核準發行了東山集團的申請,這意味着即日起東山集團可以在六個月內發行股票。

增發股票,公司能融更多的資,投資開展新業務,擴大再生産,進一步擴大東山集團的宏偉藍圖。只用了三套房子和兩百萬就打發了原配的劉東山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只等着借這股東風,讓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劉東山能混到今天,除了抓住了八九十年代這股改革開放的春風,搭上了時代的快車,也與他的精明、膽大和狡猾也是分不開。

雖然篤定沈容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家庭主婦搞不了什麽事,但為了穩妥起見,劉東山還是一直讓人留意着沈容的動靜,直到聽說,自離婚以來,沈容不是一直家裏蹲,幾天不出門,不然就是出去逛街、健身、做SPA,買買買,花花花以外,沒什麽正事,他徹底放下心來,将精力全部投向了增股的事務中。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八月下旬,劉彬的婚禮快到了。

此前,劉彬曾打電話給沈容,邀請她去參加他的婚禮,被沈容一口回絕了。

劉彬不死心,周二的那天提前下了班,親自去沈容的新家找她。

沈容離婚後也搬離了原來的那套別墅,住到了離婚分的那套公寓裏。這是一個高檔小區,房子不算大,一百平左右的兩室兩廳,不過住沈容一個人綽綽有餘。

這套房子是開放商裝修好的,沈容只要買簡單的家具就能入住了。她住進去後,添了不少軟裝,把房子弄成了簡約的暖色調風格,時尚、現代、大氣,而且充滿了溫馨的屬于家的味道。

劉彬推門而入的時候都有些吃驚,他随意地瞄了一眼,見沈容穿着一條簡約的米色長裙,彎腰把一束怒放的百合花插進花瓶,然後捧着乳白色的花瓶放到旁邊的矮幾上。随後将掉落下來的幾片葉子丢進了垃圾桶中,這才轉身,瞥了劉彬一眼,冷淡地問:“你來我這裏做什麽?”

劉彬沒想到兩個多月不見,他媽竟然對他這麽冷淡。他心裏泛起了一種難言的委屈:“媽,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沈容拍了拍手:“人你已經看過了,我很忙,沒空招待你,你可以走了!”

劉彬這回是真的驚呆了,他媽竟然對他下逐客令。他才剛到,連口水都沒喝啊,就是對個鄰居,她也不至于這麽冷淡吧。

莫非他媽還在生他的氣?劉彬心裏有點沒底,但他昨天已經跟張媛媛領了證,結婚的帖子也發出去了,不可能因為他媽不高興就不結婚。只得硬着頭皮雙手奉上請柬:“媽,這周六我和媛媛在皇城酒店舉行婚禮,請你一定要來。我希望你能見證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沈容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精美喜慶的請柬,等劉彬剛一松手,她的指頭就松開了,請柬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媽……”劉彬趕緊蹲下身,把請柬撿了起來,生氣地望着她,“你真的要生我一輩子的氣嗎?我做錯了什麽?不就是娶了個我喜歡的女人而已,媛媛她是個好姑娘,她已經懷了我的骨肉,我得對她負責。媽,你能不能做個明理的家長,這都什麽時代了,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法律都不幹涉這個了,哪有家長還要幹涉兒女婚事的。”

還跟她扯上戀愛自由,婚姻自由的大旗來了,沈容冷笑,抽走了他手裏的請柬,丢到茶幾上:“好,我去,我倒要看看,你們這自由戀愛的婚事能走多遠。”

劉彬沒料到沈容突然就轉變了态度,尴尬地張了張嘴:“媽,對不起,我剛才說話不過腦子。但你能答應參加我的婚禮,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媛媛,做一個負責任的丈夫。”

連個負責任,有擔當的兒子都沒做好,還想做個負責人的丈夫,笑話!

“謝就留到那天再說吧。”沈容指了指門的方向,“請柬你已經送到了,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了。”

能讓他媽收下請柬,劉彬已經足夠滿意了,點點頭,離開了沈容家。

他一走,沈容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撥通了嚴律師的電話:“材料準備得怎麽樣了?好,這周五動手,向法院提交起訴書和財産保全申請,要求法院凍結劉東山名下的財産,尤其是東山集團的股份!”

嚴律師微笑着說:“好的,我再把資料核查一遍。”

對他的嚴謹很滿意,沈容翹起腿,笑着說:“那嚴律師周六有沒有空陪我去皇城酒店出席一場婚禮?”

兩人的交集只有劉家的這場官司,嚴律師馬上就明白了:“是劉彬的婚禮嗎?那有沒有什麽需要我準備的?”

他這話是客套話。

但他沒料到,沈容還真的應了,饒有興致地說:“是的,我都電話拒絕了,劉彬還親自上門,非要讓我看在母子倆這麽多年的情分上去參加婚禮。盛情難卻,就去吧,至于禮物,還真有一份需要你替我準備,你準備一封律師函,禮金就不用帶了,那天記得穿得專業點,精英點!”

參加婚禮,不帶禮金,反而準備律師函,還要他表現得專業點,精英點,這哪是去恭賀新人的啊,這簡直就是去砸場子的!

但不知為何,素來沉穩的嚴律師竟然覺得腎上腺素急劇飙升,比打了個幾千萬的官司還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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