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對不起,吓到你

“可能我倆反射弧比較長?”

應晗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說你反射弧長還差不多。”說完,她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得餘缈頭皮發麻。

“幹……幹嘛?”

“我覺得我應該謝謝你。”

“啊哈?!”

應晗拉開椅子,坐到她身旁,皺着眉看她,卻又好似透過她在回憶一段很長的故事。許久,她終于組織好了語言:“我認識的應言,是一個沉默寡言、獨立自我的人。不論是面對他的爸爸,還是面對一切喜歡他的漂亮女生,他似乎都提不起興趣,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除了冷漠還是冷漠。那時,我覺得他很酷。”

人的一生至少要遇到兩個男人,一個溫柔了時光,一個驚豔了歲月。他,是她漫長歲月裏的驚豔之筆。而對于餘缈而言,他,應該是她漫長時光中的那抹溫柔吧。

餘缈點頭表示贊同:“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确實很酷。但是你知道的,我們女生對酷酷的男生就是沒有抵抗力嘛。”

應晗彎彎嘴角:“我一直以為我是了解他的,但現在我發現也許只能用認識兩個字。十多年了,直到見到你,直到看到你犯錯時他對你的小斥責,你犯蠢時他的溫柔呵護,我才發現,其實我根本不認識應言這個人。”

原來冷漠只是他的假面。對于他珍視的,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溫柔呵護,耐心周旋。那一刻,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深愛着他的女人。

餘缈的臉上止不住的笑意,但嘴裏卻說着某人的壞話:“那你是沒看到他兇我的樣子呀。唔,也不能說是兇,就是冷冰冰的看着我,可吓人了。”

從往事中抽回神來,應晗照着她的腦袋就是一拍,疼得餘缈直瞪她。

“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見她撇嘴不爽,應晗朝她勾勾手指:“我這裏有一張某人的青澀照,要不要看?”

餘缈繼續撇嘴:“某人是很親密的稱呼,你不能這麽叫他。”

應晗啧了一聲,只想打她。最終也只是捏捏她的臉蛋:“我發現你真的讓人想欺負。”

所謂某人的青澀照,不過是一張十五六歲的應言稚嫩卻又精致的側臉,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支煙,點點星火,淡淡青煙,仿佛在訴說着那時少年孤單的心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到那一刻那雙漂亮的眼睛是如何的神采盡失,無星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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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照片能傳給我嗎?”

“你要來幹嘛?”

“唔,或許只是為了緬懷他的青春吧。”餘缈手撐着下巴,一臉懊惱:“唉,當年要是早點出來禍害他就好了。”

“……”應晗竟無言以對。她看看停在店外的越野車:“走吧,油加滿了,肚子填飽了,我們出發吧!下一站,琅陳村!途經的路不好走,我們得趕在太陽下山前入山!”

餘缈拎上背包跟在她身後,嘟嘟哝哝:“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會跟一個女生來一場自駕游啊。”

餘缈離開的的第五天。應言剛從一場歷經了五個小時的手術中脫身。他坐在辦公椅上,疲倦的揉揉額角。

小喬正好把今天的病歷整理好拿進來,看到應言這樣,關切的問:“應醫生,你沒事吧?”

應言搖搖頭:“沒事。”可是心頭一股莫名的不平靜是怎麽回事?他起身接了一杯水,手中的茶杯卻不知怎的突然從手中滑落,摔到地上,應聲而裂。

小喬被吓到了,趕緊走過來看了看他的手:“還好沒傷到。”做醫生的最寶貴的就是這雙手了,“應醫生,要不你下午請假休息下?我看你今天狀态不是很好的樣子。”

大喬路過聽到小喬的話,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偷笑:“因為某人不在呗~”

應言看了小喬一眼,無奈的搖頭:“我沒事,你們去忙自己的吧。”

大小喬看他确實需要個人空間,于是便識趣的帶上門出去了。

應言想了想,點開手機,一分鐘前剛收進來一條餘缈的微信:“碰到一只好有愛的狗狗,好想抱回家養腫麽破_!”

好像突然間郁結的呼吸就順了。應言淺笑了下,長指一動回複某人:“家裏已經有一只了。”還是時而調皮,時而賣乖的讓他妥協了又妥協的一只。

不過他不想讓她養寵物其實是因為不想再讓她經歷生離死別的痛苦。小白兔離開的時候,她在他的懷裏哭了好久,哭得他心底一陣潮濕。

應言沒有等來餘缈的答複,卻等來一個陌生的來電。

“應先生您好,我們是Darry Ring萬象城店的,之前您在我們這裏定制的鑽戒已經到了,請問您什麽時候方便來取呢?”

“我晚點去取吧。”應言想了想,卻又改口:“算了,我還是現在去取吧。”

在出發前一晚,應言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的給餘缈定了如下幾條規則:

1.睡覺不許踢被子

2.跟緊應晗

3.手機24小時stand by

4.每天晚上九點準時報平安

她離開五天,最後一條從不落下,然而今天……現在已經是完善九點零五分,她的電話卻遲遲不來,甚至連一個短信都沒有。應言持續了一天的不安逐漸擴大,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撥打餘缈的電話,卻只能聽到毫無感□□彩的機械聲。應晗的也是如此。

她的微信只停留在那一條狗狗身上。一個不好的念頭突然從他腦海裏一閃而逝,心中似有陣陣激流,沉痛而鈍重,仿佛從深海中湧起的浪花,一個翻湧,将他湮滅。

餘缈出事了,在前往琅陳村的路途中遭遇了山體滑坡。當應老和沈老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應言已經趕到了機場。飛行中短短的幾個小時卻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他想了很多,一切過往好似電影一幕幕放映,又好像啥都沒想。站在機場人來人往的出口,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最終還是一個女孩把他帶到一輛黑色保姆車前,車內坐着他高中時的好友季珩。季珩看到他也顧不上寒暄了,直奔主題:“接到你的電話後,我去打聽了。昨天暴雨,山體滑坡,通過路途監控可以看到你說的那輛車在事情發生前的半個多小時離開高速,駛進了那條小道。“說到這裏,季珩停下來看了應言一眼,他的臉色明顯不好:”現在救援隊還在搜尋,暫時還無法獲知傷亡情況。”

應言揉了揉眉骨:“謝謝。”

“車裏的女人是……”

“我未婚妻……還有我後媽的孩子。”

由于現場警戒,倆人無法繼續靠前。但遠遠的還是能夠看到一片狼藉,遠比他們從別人口中獲知的還要嚴重的多。距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救援隊還在搜救。遲一分鐘找到,被困者就多一份危險,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應言想到了餘缈,那個此刻被困在危險中的他的女人。想到他正式去醫院上班的前一晚,他的女人用盡一切撒嬌耍賴的方式讓他說了這麽一段話:

我鄭重地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我将要給我的師長應有的崇敬及感戴;我将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病人的健康應為我的首要顧念;我将要尊重所寄托給我的秘密;我将要盡我的力量維護醫業的榮譽和高尚的傳統;我的同業應視為我的手足。

他知道,那是電視劇《醫者仁心》裏的宣誓詞。他的女人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支持他。

應言和季珩都沒有離開。醫生的身份讓應言順利的加入了救援工作,畢竟現場真的很需要醫生。救援隊身上沾滿了泥,應言的外套上沾滿了傷者的血。

五死九傷!這是搜救十個小時之後得出的數字。而餘缈和應晗,依舊生死未蔔。

應言看着躺在安全帳篷裏痛苦□□的傷患,想起他那生死未蔔的未婚妻,覺得心頭有什麽東西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消失,很重要。而他抓不住。

也許,她們幸運的躲過了災難。她們進入了這個地方卻又在什麽時候離開了,而他們不知道罷了。應言在心裏這麽安慰自己。但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可能性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像地球繞着太陽,浩瀚宇宙,沿着一條軌跡,他遇見了她。而現在,他可能會失去她,永久的失去。

“有輛車被壓在下面!”突然一個戰士大喊起來,附近的幾名戰士趕緊跑過去應援。應言看着他們費力的挪開沙石,突然拔腿跑了過去。他看到了駕駛座上灰頭土臉,奄奄一息的女人。她睜開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應大哥……”

眼淚終于從猩紅的眼眶中流出。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應言無比感謝上天對他的眷顧。還好……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生還的傷患悉數被轉移到最近的鎮上醫院接受更全面的檢查與治療。作為救援隊裏稀缺的幾名醫生,應言沒有與患者随行而是留在原處。

月華初上,堅持了一天的戰士們輪番俢整,現場的志願者醫生也被中央派來的救護隊替換。應言身上的衣服早已泥濘不堪,換作平時,處女座的他是絕對無法容忍。然而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的餘缈還在醫院裏等他。

平時沒幾個病人的小鎮醫院此刻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應晗睜開眼的時候正好看到從外邊走進來的應言。即使狼狽,卻依舊掩飾不住的傲氣。

她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調了下點滴,想了想,她對他說:“對不起。”這是自十五歲那年表白之後第一次跟他說話,整整隔了十年。

應言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不會說沒關系,因為差一點我就失去她。但是……這一刻我不怪你。”

所以曾經是怪的,對嗎?應晗看着眼前眉眼分明的應言,無聲一笑,卻笑的心口發疼。明明自己受傷的是四肢啊!

喧鬧的醫院裏,餘缈還在昏睡,一張小臉已被人清理的幹幹淨淨,露出精致小巧的面龐。只是額頭上纏繞的紗布以及毫無血色的臉讓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疼。

應言在她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指腹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柔軟的、滑滑的觸感是那麽熟悉。這一刻,懸了二十個小時的心終于踏實了下來。

他俯身輕輕碰了下她幹涸的唇瓣,垂下的眼睫在他的清秀的面龐上投下淡淡陰影:“你怎麽那麽能睡?我來接你了,還不想醒嗎?”一開口,竟全是暗啞。病床上的人沒有依舊靜靜得睡着,舒展的眉宇、淺笑的嘴角,似乎在告訴他她現在正在做一個美夢,不願被打擾。

他的女人有個小毛病,做夢一定不能被打擾,無論是美夢還是噩夢。他曾在一個美妙的早晨用一種奇特的方式喚醒了她,結果事後足足被她念叨了整整一天。

“你破壞了我的夢耶!我在夢裏夢到一堆喪屍了,結果你就把我弄醒了!”她站在床上氣呼呼的直跺腳。

“我把你從噩夢裏叫醒,難道不對?”

“當然不對啊!”她說得十分理直氣壯:“雖然夢到喪屍,在夢裏我很害怕,但是我更關注後續進展啊,畢竟它只是一個夢嘛!”

“那美夢呢?”

她喜滋滋的轉了一個圈,像個快樂的小精靈:“美夢更不行!Understand?”

昔日的她那麽好動,現在卻安靜的躺在床上,心忍不住揪成一團。他輕輕地揉揉她的腦袋,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今天允許你多做一會兒夢,但不要做太久,好不好?”沙啞的聲音壓低,如同撩過心尖的羽毛,寵溺的醉人。

替她掖好被子,盯着她恬靜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應言終于熬不住倦意趴在她床頭睡着了。她出事了多久,他就不眠不休了多久。

這一覺他沒有睡太久。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擡頭看看床上的人,她還在昏睡。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倒映出來的胡子拉碴、雙目猩紅的人,頗覺得有點陌生。

在折回病房的路上,應言碰到了季珩,季珩跟他的狀态差不多,不過比他要好些。畢竟是一名公衆人物,自己再怎麽不顧及容貌,旁邊總會有工作人員提醒的。

“謝謝。”

“這麽客氣,我會覺得不像你。”季珩笑笑:“看來你真的跟大家說的一樣,變了。你的女朋友很了不起。”

應言輕輕一笑:“幫我謝謝你的朋友。”

“嗯?”

“幫我照顧缈缈的那位。”

季珩回頭看了一眼與不遠處靠在牆上的女孩,點頭:“好。”

應言一踏進病房就對上一雙熱切的眼睛,熟悉的,撒嬌的,會說話的眼睛。眼睛突然有點酸,甚至有點泛熱,他眨了眨眼,輕輕呼出一口氣,才長腿一邁走過去。先對她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确認狀态正常後才坐下來,握住了她的手放在頰邊輕輕摩擦。

“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餘缈動了動指尖,微涼的指腹輕輕觸摸着他的臉:“對不起,讓你害怕了。”

這一刻,自從她出事後一直被他刻意壓制到幾乎被遺忘的異樣感覺終于破繭而出,有些酸有些澀,從心口直沖喉嚨。心疼,這種感覺叫心疼。

他愛她,他心疼她。

應言凝視着她,時間可能才過去了幾秒,又可能已經過去了幾分鐘。終于在她熱切的視線下,他輕拍了下她的小腦袋:“我接受你的道歉。”

餘缈一聽,傻傻的笑了,聲音虛弱卻聽得出她很高興:“謝謝應醫生大人大量。”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出來你們可千萬別打我,我就是想虐虐咱們傲嬌的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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