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去哪裏了啊？怎麽半天沒回來？”蘇綿的音量很小，周遭安靜，一聽就是躲在廁所偷偷打的電話，“你不知道跟你出去的那個老男人……剛剛竟然給我遞了一張房卡，還摸我的大腿！”

“……”電話這頭段巡沉默。

夜景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氣死我了。”蘇綿憤憤地說道，“還敢給我發名片！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人物還瞎嘚瑟……段巡你怎麽不說話？怎麽了？”

“沒。”段巡開嗓，聲音沙啞，比平時要沉了許多，“幫你把那個逼辦了。”

“啊？”蘇綿此時已經不在乎什麽潛規則不潛規則了，比起這些，她更擔心段巡不對勁的語氣，柔聲問道，“你在哪？”

“……”段巡猶豫了一下，兩個字從他的嘴裏飄出來，“陽臺。”

蘇綿一路小跑趕過來，看着段巡的側影，他孤身站在陽臺上，寒風吹拂着他的短發，背後缤紛的夜景襯得他格外孤寂。蘇綿攏了攏身上煙灰色的開衫，走向西風肆虐的陽臺，站在段巡身旁，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段巡偏過頭，看向蘇綿。

一張白淨的臉對着他，烏黑的雙眼靈動。

“你怎麽了？”蘇綿問道，“有什麽不高興的嗎？”

“沒。”段巡的嘴中勉強蹦出這個字。

蘇綿朝段巡靠近，指尖不小心碰到段巡的手背。

段巡的手背是冷的，冷得讓蘇綿一下子就彈開了手。

“你冷嗎？”蘇綿又問道。

“嗯。”

Advertisement

“那一起回去。”

“不要。”

蘇綿感覺自己像是在哄孩子。

“哎。”她輕嘆一口氣，突然朝段巡的方向靠過去，她攏住開衫的手放開，粉嫩的手指揪住開衫的兩側，試圖用自己的衣服去包裹段巡。

段巡感覺雙臂覆上一片柔軟和溫暖，他低頭，只看見蘇綿夜空下纖長的睫毛，和上面細細的光點。這小女孩像是在投懷送抱，整個人都輕輕地貼在了他的身上，身上剪裁硬朗的西裝，被她嬌柔的身體軟化。

“……”

“蘇綿。”段巡低下頭。

“段巡，你開心點行嗎？”蘇綿埋在他胸口的頭揚起，露出一雙真摯的明眸。

“好。”段巡伸出手，想要去擁抱蘇綿，可手停在半空中，最終化為了肩膀上的輕拍。

“還有，”蘇綿皺了皺柳葉般的秀眉，“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我怎麽不知道？”

“不抽煙。”段巡說道，“騙傻逼的。”

蘇綿噗嗤笑了出來。

看着懷裏女孩明媚的笑，段巡俯身低頭，一口氣吹在蘇綿翹起的碎發上，說道：“回去吧。”

回去後，這個飯局也已經到了尾聲，工作人員們相互寒暄了幾句，就準備散夥自由活動了，想回酒店休息的休息，想去感受感受這邊繁華的夜市也行。蘇綿今天起得早趕飛機，已經有些困倦了，就準備直接回酒店。

剛出酒樓，幾輛警車突然停在了門口，而王平軍被幾個執法人員直接押進了警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蘇綿自然知道這肯定是拜段巡所賜，不過這人也罪有應得。她沒有浪費時間去圍觀，王青正好過來接她，蘇綿趕緊上車回酒店。

回到酒店後，蘇綿做了一套夜間護理，就惬意地躺在床上刷手機。一下子閑了下來，她才發現蘇原給她發了消息。

是碧綠平整的公園草坪和金發碧眼的小姑娘和一段賤嗖嗖的話——

【我姐得不到的春游活動。】

【幫我問我大哥為什麽不理我，我要回國T T，我想我大哥！】……

吃裏扒外的小屁孩兒。

這個時候王青的電話打了過來。

“對了剛剛忘了說，有個綜藝節目找上來請你做飛行嘉賓。”王青在電話那頭說道，“是一檔旅行類的節目，主題是環游整個歐洲。最後談定讓你坐英國站的飛行嘉賓，錄制時間就一天，到時候會在那邊拍一些照片。”

英國，蘇原在那邊上學。

“這個節目還在籌備中，但制作團隊資歷夠老，而且播放平臺也知名度很高。”王青說道，“時間大概已經談妥了。”

“可我正拍着戲呢。”蘇綿說道。

“這個角色戲份不算多，校園部分鏡頭比起女主要少，中間有一段空檔期，正好對接上這次去國外的行程。”

“那挺好的。”

畢竟蘇原也正在英國上學。

“會在那邊休整幾天，畢竟國外的記者還是少多了，壓力會比較小。”王青似乎在敲電腦，電話那頭隐約可以聽見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到時候我會全程陪同你的。”

“王姐最好了！”蘇綿語氣一下子變得賤嗖嗖的，“來親個！”

“……”王青笑罵道，“你這哪像個女藝人？是不是想多加點通告？”

“王姐再見，王姐晚安。”

蘇綿一頭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拍戲的時候。

她直接素顏過去，不出意料地又享受了一波化妝師說她模子好，皮膚好，青春靓麗的誇贊。蘇綿的妝完成得很快，而其他人就沒有她這麽容易了，于是她兩只手捧着劇本坐在一旁看等下要演的部分。

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她旁邊閑聊。

“聽說我們的攝影總監今天從國外回來了……”

“我聽說了！聽說是個蛇蠍美人……聽說超級強勢。”

“但專業能力聽說也超強啊！聽說我們這位攝影總監本來在國外采風，謝絕工作，不知道怎麽就突然回來了。”

幾個工作人員說着說着，突然就沒了聲音。

随即傳來了金屬扣撞擊在金屬鏈條上的聲音，以及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響。

蘇綿原本對着光看劇本，自然光照在白色的紙上要比屋內的燈光柔和得多。

突然，眼前的陽光被擋住，一個女人曼妙的影子印在劇本上。

蘇綿擡起頭——

“你接戲都不跟我說一聲兒？？”

蘇綿的頭頂上，傳來一聲字字句句的京腔普通話。

面前，是一個全身黑色斜挎Gi酒神的年輕女人，塗着略有些誇張的紅棕色眼影，烈焰紅唇。那鋒利的唇峰和略微上挑的眼角，都給這個女人“惹不起”的标簽。

工作人員都看傻了，心都有點發憷。

“你也沒跟我說，你是攝影總監。”從蘇綿淡粉色的唇裏出來的，也是一句标準的京腔。

蘇綿從小在北京長大，除了來過幾年W市以外。蘇家是地地道道的北京家族，自打古時候起，就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方落了戶。

可蘇綿的北京話不疾不徐，拿捏得當，每個字兒都像長了翅膀，輕輕地落下。曾經還有老北京跟她開玩笑說：她的北京話說得最有女人味了。

工作人員又傻眼了。

蘇綿擡起頭，她穿着高中生的校服，紮着馬尾辮，一副文弱的模樣，可氣勢上卻一點沒輸給面前濃妝的女人。

她感受到了周圍慢慢聚集過來的眼神，起身拉着面前的女人往門外面走。

這一走，兩個人就走到了上課時間人跡罕至的食堂。

“你不是去國外采風裏面？”蘇綿問道。

“是啊！不過蘇導找我來，我本來想拒絕，一看名字，就看到你丫的名字躺在上面。”女人仗着身高優勢，點了點蘇綿的眉心，“你把我路夏當誰了？拍戲都不叫我來給你助威！友誼要崩！”

“我以為你只愛大制作，這種青春片估計沒啥興趣。”蘇綿聳聳肩。

蘇綿和路夏從小一起長大，第一個包都是兩個人手拉手去專櫃買的。路夏比蘇綿要高一級，野心也比蘇綿大，剛上大學就已經成名了，現在已經是攝影界一顆耀眼的新星，大導演青睐的新鮮血液。

而蘇綿，安安靜靜在學校提高業務能力，這一年來才初露鋒芒。

“專業的攝影師不挑類型。”路夏說道，“給媽媽洗腳的廣告我都能拍得讓中年大媽潸然淚下。”

“不愧是路夏。”蘇綿說道。

“沒辦法——”路夏剛想嘚瑟。

“吹逼能力拔群。”蘇綿露出一個标準的“聊天原始表情式”微笑。

兩人貧了一會兒，路夏才聊起正題：“我還聽說了，段巡投資了這部戲。段家都已經開始建立自家的娛樂帝國了，段家能出一個段巡，這百年是無憂了。”

“不像我們，豪門棄子，想幹什麽幹什麽，大權也輪不到我們頭上。”路夏撇了撇嘴。

蘇綿坐在一張空的椅子上，用手肘撐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前幾天在英國，你媽貌似在英國陪你弟上學吧。”路夏的表情有些沉了下來，“你以前上學沒見你媽怎麽管你，家長會有時候都不來。生了個兒子以後，突然變得這麽上心。”

“蘇原很聰明。”蘇綿她的語氣卻絲毫沒有時收到路夏的言論幹擾，一點失落感也沒有，“我只是一個佛系少女。”

“大權估計要落到你弟手上了。”

“我知道。”蘇綿話鋒一轉，“還有，我自認為我還是很重要的。”

“……？”

“到時候家族聯姻，把我嫁給某鑽石王老五，剛開始可能只是家族聯姻，先婚後愛，通過日常甜蜜的相處，後來對我死心塌地……”蘇綿幻想着。

路夏有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蘇綿。

“你別不信。”蘇綿理直氣壯，“我看的小說都這麽寫的。”

路夏：我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