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七十一只九尾狐

“好啦， 送君千裏， 終須一別， 咱們也就此別過吧。”

随着日光化作的純陽之火将槐樹精的本體焚燒殆盡，原本籠罩在蘭若寺周圍的槐樹林也仿佛在陽光之下支離破碎的夜幕一般徹底消融。

因為姥姥已經徹底失去了對于這片領域的控制力，伴随着他的意志陷入昏沉， 原本籠罩在蘭若寺上的法術随之也失去了效用。

沒有了阻擋之後，他們很容易就走出了這片并不算長的小樹林。

在官道邊上，路揚對着寧采臣和燕赤霞揮了揮手， 以示道別。

“你打算到哪去？”

雖然走出了樹林，不過燕赤霞看上去并沒有打算立即就走，反而還問起了蘇綿的打算。

“瞧你年紀不大啊，恐怕應該回家吧？”

哪怕已經親眼見過了對方降妖伏魔的手段， 但是寧采臣還是無法将這個人設設定與對方孱弱的少年外表聯系在一起。

“回家嗎？”

在嘴裏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路揚嘴角綻開了一抹笑容，“的确，漂泊的游子在外浪蕩了這麽久，是該回家了。”

沖着他們揮了揮手，而後路揚便獨自走向了東方。

“往後好自為之。”

哪怕走過了很遠，路揚好像還在耳邊回蕩。

“真是個‘奇人’啊。”

目送着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寧采臣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邊也和燕赤霞分道揚镳，轉而繼續朝着金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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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在槐樹林邊，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也沖着三人離去的方向俯身行禮。

随着一場災難被化解于無形之中， 重獲新生的衆多女鬼也在聶小倩的組織下，跟着寧采臣緩緩而去。

“這就是‘人鬼’的精粹之力？”

盤腿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路揚手上把玩着一塊通體漆黑的石頭，表情顯得有些茫然。

之前在那個世界，伴随着大羿射日，姮娥奔月，他的任務完成之後，自然有停留在時空之外的白澤接引他回去。

可現在時空隧道崩塌，他兩人被大力甩出了那片時空，如今天各一方。

路揚不知道白澤在哪，至于白澤能不能知道他在哪兒，他也不清楚。

伴随着蘭若寺一役落下帷幕，這個世界的主線應該說已經完了。

而和寧采臣他們分手之後，路揚卻有點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按理說，他應該去尋找回去的路。

可是白澤先前也對他說過，世界之外是混沌，而時空是在虛空之中的特殊地帶。

沒有足夠的法力，無法在混沌中維持自己的存在，想要進入時空，就更是困難重重。

“所以離開的契機莫非在你身上？”

心裏胡思亂想了一通，路揚的目光随即又落在了那塊黑色的石頭上。

這塊石頭是剛才他拿到手的，寧采臣和燕赤霞沒有注意到聶小倩的道別，可是路揚卻感受到了。

雖然外表看上去和先前的能量團大不相同，不過這兩個東西上面的氣息極為相似，可見是同出一源，應該也算是世界之力精粹的東西。

只不過瞧着這東西，路揚心裏卻有點奇怪。

明明聶小倩和寧采臣沒有生出姻緣，他又怎麽得到了這個世界的精粹之力呢？

“好了好了，現在就給你，別吵了。”

感受着正在懷裏不斷發出異動的山河圖，路揚心裏十分無奈。

只得停止了對于這塊石頭的鑽研，而後便從懷中取出了圖卷。

才剛剛被拿出來，山河圖卷一下子飛到了空中，随即當着路揚的面徐徐展開。

“已經定位到了！”

就在他展開山海圖卷的時候，原本正在和燭龍挨個世界搜尋他們蹤跡的楊眉感受到那股律動，眼神瞬間亮了一下。

“那就趕緊幫我開辟空間之門。”

游離于時空之外的白澤聞言，停下了腳步，而後邊催促起來，“順便把坐标發給我，快點，不然等一下——恐怕又會出問題。”

在這之前，他已經找了路揚很久。

然而每次剛一發現，還未等白澤過去，必然會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幹擾，緊接着路揚就一下子憑空消失。

第一次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白澤還以為對方遭了毒手。

但是楊眉特地去北極冰壁看了一下，發現路揚的本體還在那裏，并且命火還在燃燒。

這就代表着他的化身應該也沒問題，否則本體必然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反噬。

所以幾次過後，白澤漸漸覺出味來，看起來對方對于路揚并沒有惡意，只是好像在有意識幹擾着他們。

雖然了解到這一點，白澤卻還是放心不下，所以一直沒有停下找尋對方的步伐。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努力尋找之下，終于還是尋獲了那一絲指引。

“你等着，我們現在這就動手。”

混沌中，楊眉看了燭龍一眼，那暗示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

“你就不能自己動手嗎？”

燭龍被楊眉看得眉頭大皺，這會兒反問了一句，卻還是大袖一揮，直接甩出了無數銀色沙礫。

細密的沙礫在時空中靜靜流淌，随即卻是形成了一條沙之路，一邊幫着白澤進入那方世界。

與此同時，路揚只覺得熟悉的波動再度泛起。

那麽一瞬間，他感受到面前的空間微微顫動。

緊接着，一道足有一人高下的裂縫忽然在他面前裂開，然後十分強勁的吸引力從中湧出，直接把路揚扯了進去。

“……”

所以這塊石頭的作用就是作為鑰匙，用來開啓空間之門的？

被吸進去的時候，頭頂着山河圖卷，路揚就覺得這個結果有些戲劇化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山河圖卷居然還有兼任這樣的工作。

“當然不是了。”

心裏正這麽想着，卻不料剛一進去，他就兀自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路揚愣了一下，而後他便一下子釋然了。

白澤，終于還是來了——

雖然時間上和他預估的有些差距，但好歹還是來了。

有句話是怎麽說來着的？

哦，對了，是遲到總比不到好。

剛想關心一下白澤，結果還沒等路揚開口，對方卻是一改往日溫和的語氣，轉而嚴厲地教育道：“你不應該亂跑的，如果你沒有跑的話，我早就找到你了。”

“……”

這算不算是莫須有的指責？

他被那股力量甩出了通道之後，可哪都沒去過，一睜開眼睛，就在蘭若寺外的樹林好不好！

面對這番指責，路揚本能想要反駁。

偏偏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意識裏傳來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随即整個人一下子就陷入了迷茫。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要說什麽？

素質三問在心裏不斷回蕩，在外表看來，路揚就跟傻了一樣。

“哎。”

瞧着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路揚，白澤的表情有些無奈。

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畢竟空間彼此連接的時候會産生劇烈的震動，在經過通道的時候也是如此。

路揚修行不到家，還沒有辦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抵抗這種反噬，所以只能夠被動進入了這樣的封閉狀态。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也是他的元神對于自身的保護機制。

就在這時，獨自一人費力撐起空間通道的楊眉眉頭擰起，這會兒沖着他們大聲叫道：“我說你們，要談情說愛的也請回來好不好？不知道我就一個人撐着很累的嗎？小心再給你們挂到時空裂縫裏！”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也不可愛了！

不僅不可愛，而且還不尊老愛幼。

當衆發狗糧也就算了，他們那邊親熱，結果卻讓他這樣一個老人家在這邊一個人扛着大梁，是不是有點過分啊？

作為從開天辟地以來，就單身至今的大齡單身老神，楊眉感覺非常委屈。

“好啦好啦，這就回來。”

白澤其實是一個非常好脾氣的神獸，這體現在他面對一般人的态度上都是非常溫和的。

或者說，那種口氣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不過任憑脾氣多麽壞，在面對這樣的神獸的時候，一般也沒有辦法。

所以任性如楊眉，在白澤擺出這個語氣之後，也是敗下陣來。

“行了，你們抓緊時間吧……”

無力地揮了揮手，楊眉自己都覺得他這番話很沒有說服力。

“哎。”

而另一邊，白澤看着路揚，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認命一般把人抱回來。

剛一走出空間通道，洪荒中活躍的靈氣便快速朝着兩人圍繞了過來。

看這些蜂擁而至的靈氣，白澤挑了挑眉，“還是它們可愛。”

“唔……”

而得到了靈氣刺激之後，路揚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意識到身處在何地，他趕忙從對方懷裏掙脫了出來。

“嗯，清醒了？”

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的楊眉捶了捶肩膀，一邊道：“好命的小子哎，像你這種修為，能夠活着從時空通道裏出來的可真不多見。”

雖然嘴上是在誇路揚，不過楊眉的目光卻是看着白澤的。

這意思很清楚，若不是白澤在關鍵時刻護住了路揚，對方顯然是無法生還了。

“……”

被楊眉這麽一說，哪怕知道對方并沒有惡意，路揚還是不受控制地感覺有點羞恥。

雖然修為低微是真的，但是這麽直接說出來真的好嗎？

還好他不是普通的幼崽——呸，不是普通人，不然保不齊會生出心理陰影，甚至因此産生自閉。

“所以說，這究竟是因為什麽緣故？”

紅着臉，路揚急于轉移話題，當下便說了一句他十分想知道的問題。

不知為何，直覺告訴路揚，當初他們會被卷進那場風暴，恐怕并非天災，而屬人禍。

“行了，我們先回去了。”

然而還沒等楊眉開口，白澤已經獨斷專行地作出了決定。

此時根本沒等對方回話，他便自顧自抱着路揚走了出去。

不得不說，從白澤對待楊眉的态度上完全可以看出他的理念，那簡直就是用完就丢啊！

“你給我等着，以後別來求我！”

楊眉顯然是被氣的不輕，這會兒一手叉腰，同時又抄了十七八件法器沖着他們砸了過去。

只是這種攻擊對于早已踏足混元層次的白澤來說，自然是根本不會奏效。

所以說，究竟是惱羞成怒發出來的攻擊，還是明着劃水給人家送法器，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這個天地的靈氣可真濃郁啊。”

凡事都要有對比，才能襯托出高下。

之前在洪荒之中，路揚還不覺得這個天地的靈氣含量高。

但是去過那兩個小世界之後，再回到這裏，他一下子甚至忍不住都要有種想要熱淚盈眶的感覺了。

原本在那個小世界裏，路揚的身體因為穿過時空的緣故，受到不淺的創傷，一開始他還指望着能夠自行複原。

可因為那個世界的靈氣含量太過稀薄，所以想要等自己恢複，簡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而回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身體裏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正常。

“你這個化身用的是息壤土，息壤是擁有無限增殖力的泥土，但是繁殖的前提是必須要有靈氣。”

從混沌而上，來到自己的洞府，白澤卻沒有放下路揚的打算，這會兒自顧自将人抱進了自己的洞府。

“所以說，如果沒有足夠的靈氣，就算花上再多時間，我也還是這副樣子嗎？”

被對方放倒雲床上，路揚眯了眯眼睛，一邊開始分析白澤這番話中所含的消息量。

“理論上是這樣的。”

點了點頭，白澤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那為什麽要阻止我詢問楊眉？”

你剛才還在讨論着靈氣的問題，伴随着話鋒一轉，路揚與之談論的話題也跟着驟然一變。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

深深看了他一眼，白澤嘆了口氣，“其實你問了也沒用，楊眉也不知道啊，他又能如何回答你？”

事實上這件事情不只是路揚有所懷疑，但凡有點腦子，早就都意識到了這背後必然有不對勁的地方。

可正是因為這事情的背後太過複雜，所以他們才遲遲不敢下手。

畢竟有些東西盤根錯節的太厲害，有道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從來都可不是說說而已。

“原來如此。”

雖然從白澤這裏沒有得到确切的回答，可是對于路揚而言，“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既然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接觸到的東西，他也無意繼續刨根究底，索性便順着白澤的話，就當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