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本來這段日子何如都已經覺得自己不再怕霍東了,對着他說話氣也順了,身板也直了,整個人都硬朗起來。再過些時日,沒準都有機會爬到霍東頭上去。
結果他這腳一傷,霍東氣場一沉,那種慫慫的感覺就又悄悄從心裏爬了出來。
總而言之,他又過上了需要看霍東眼色生活的日子。
霍東不讓他去公司,他就乖乖地在書房裏捧着電腦辦公,連樓梯都不用下;霍東不讓他自己出門,他就哪裏也不去,需要什麽就跟霍東說一聲,立馬就給解決;霍東大張旗鼓地給他搞來一個最新款電動的輪椅,雖然坐上去很丢人,連小夏都嘲笑他,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坐了上去。每天連拐杖都用不上,坐上電動輪椅速度嗖嗖的,從客廳滑到餐廳,小夏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何如在霍東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感覺自己仿佛不是腳傷,而是殘疾,還是那種好不了的,一輩子站不起來的那種。
何如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喝了口小夏端過來的果汁,擡頭看了眼牆上的表。
11點58分。
他頓了下,将果汁放下,電腦合上,坐着輪椅出了書房。
小夏剛好走到門口,見到他出來走過去扶住輪椅,“我來幫您推吧。”
小夏推着何如坐電梯到了一樓,到大廳的時候,牆上的鐘表響了一聲。
12點了。
大門在同一時刻被打開,霍東從外面走了進來,正巧看見何如。
“回來了?”何如沖他笑了一下。
霍東點了下頭,将外套脫掉遞給小夏,然後接過輪椅的扶手,“我來。”
小夏接過外套,吐了吐舌頭,轉身去挂外套了。
霍東推着何如往餐廳走,何如開口道:“你以後中午還是別回來了,來回太折騰了。”
“不折騰。”霍東說。
何如微微嘆了口氣,自從他腳傷了,霍東雷打不動的每天中午12點準時到家,陪他吃完午飯後再去公司。
晚上也是準時下班,每天都一分不差的在那個時間點到家,十分準時。
如果霍東不忙也就算了,但霍東這個位置怎麽可能容許他這麽準時的上下班,這些用來照顧何如的時間全都是每天晚上在書房加班到清晨換來的。
晚上何如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悶熱的天氣讓他現在十分想去泡個澡。
但是泡澡的話,他的腿腳不方便,肯定需要旁人來幫忙。
幫忙,那就只能是霍東來了。
何如掙紮了半天,他不想麻煩霍東,而且洗澡這種事勢必要脫衣服,他和霍東…
混亂又清晰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裏一一閃過。
浴室,花灑,呻吟,歡愉。
……
何如晃了晃腦袋,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的大腦打住。
“還是靠自己吧。”何如定了主意,推着輪椅去了浴室。
進了浴室,何如先把浴缸裏的水打開,然後把身上的衣服都脫掉。
上衣脫的還挺順利的,下衣也不算不順利,只是在脫到腳那裏的時候卡了一下。
吃完飯的時候,霍東剛幫他上了藥,重包了繃帶。腳背還是腫得像個大饅頭,碰一下就疼。
何如彎下腰,費勁地用保鮮膜把這只腳包了起來,以防一會兒沾了水。
等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浴缸裏的水也接的差不多了,現在就差他進去了。
就在何如準備下水時,浴室門外突然出現霍東的聲音。
“小如?”
!!!!
何如回過頭一臉驚悚地看着浴室門,霍東怎麽來他房間了?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怎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就在他還處于震驚時,霍東又敲了敲浴室門,“小如你在裏面嗎?”
何如睜着眼睛,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知道是全身赤裸被霍東看見這件事更嚴重,還是試圖一個人洗澡這件事被知道更嚴重。
沒有得到回應,霍東變得有些焦急,生怕何如是在自己上廁所的時候摔倒出事了,想都沒想就直接打開了浴室的門。
緊接着下一秒,焦急的霍東就和赤裸的何如碰面了。
兩個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對方,一時間沒有任何反應。
然後下一秒兩人同時轉過腦袋,何如從旁邊拽了個浴巾遮在身上,霍東則不自然地咳了兩下。
霍東腳步動了動,看樣子是想轉身出去,但最後沒出去,側着身子問何如:“你是要洗澡嗎?”
還是被發現了,何如此時也顧不上自己沒穿衣服這件事了,有點喪地“嗯”了一聲。
霍東皺起眉,雖然還是沒有轉過頭看向何如,但聲音将他的不滿十分準确地傳達給了何如:“怎麽不叫我幫你?”
“我怕你忙嘛。”何如把接滿水的浴缸水龍頭關掉,霎時間浴室安靜下來不少。
霍東沒有半點猶豫地說:“我幫你,你現在這樣沒辦法自己洗澡。”
雖然何如很想頂個嘴說自己自己一個人洗澡完全沒有問題,如果霍東不出現,他現在都已經美美得泡上澡了。
但他不敢,他慫,所以他擡起頭對着側着身子的霍東點頭,“好吧。”
霍東看着眼前的門框,還是沒有回頭:“你衣服穿好了嗎?”
何如無語地看着他:“穿上衣服怎麽洗澡?”
霍東頓了一下,難得地被怼得說不出話。
何如懷疑霍東此時大腦已經短路了,不然怎麽會說出這麽蠢的話,“你把我扶進浴缸就行,我想泡一會兒。”
霍東終于轉過來,走近何如,蹲下來。
何如看着他沒說話。
霍東将他身上的浴巾拿起放到一邊,然後半跪下來,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住何如。
何如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乖巧地被他抱起來,然後再被他輕輕地放進浴缸裏。
霍東把他放下後,輕輕抓着他受傷的那只腿,放在浴缸邊緣的扶手上。
做完這一切後,霍東并沒有出去,而是蹲在浴缸旁看着何如。
何如看到他身上的睡衣因為一系列動作而沾上了水漬,右邊膝蓋也因地板上的水而弄濕了,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衣服濕了。”
“沒關系。”霍東不在意地說。
過了幾秒,何如又擡頭問他:“你剛剛是害羞了嗎?”
霍東沒有說話,看着他緩緩點了下頭。
何如歪頭看他,“為什麽?”
霍東沒有說話。
“你之前在酒店可沒有一點害羞,跟禽獸沒兩樣。”這是何如第一次主動提起酒店那件事,也是他們兩人從那天以後第一次談到這件事。
“不一樣。”霍東說。
“哪裏不一樣?”
霍東看着他的眼睛,“我現在是在追求你。”
何如臉上沒有半點意外的神情,很平靜地看着霍東,“你喜歡我。”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霍東點了點頭,像是回答什麽無關緊要地事一樣,沒什麽波動地:“嗯。”
“為什麽?”何如問。
“沒有為什麽。”霍東垂下眼,用手試了下浴缸裏水的溫度,比剛剛低了一點。
他擡手将浴缸的恒溫功能打開。
何如低頭看到浴缸內的水因霍東的動作而起了波瀾,在水下映出他沒有穿任何衣物的身體。
霍東看着半天沒出聲的何如:“你在想什麽?”
何如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想。”
“你不用有壓力。”霍東很難得地說了長句子,而不是每句話都用幾個字結束,“我本來想這兩天告訴你,你早知道了也好。你現在只用考慮什麽時候接受我,然後給我一個時間。”
何如先是反應了一下,确認了一遍自己沒有聽錯,擡頭看向霍東,“你這還叫不用有壓力嗎?”
霍東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我必須接受?”何如睜大眼睛問他,想再次确認自己有沒有聽錯。
“時間早晚問題。”霍東看着他說,“可以的話現在就在一起,不可以的話,等你可以了再在一起。”
“那我要是一直不可以呢?”何如問他。
“不可能。”霍東語氣很篤定。
何如都被他這确定的語氣給帶懵了,“為什麽不可能?”
“沒有為什麽。”霍東看了眼表,“起來吧,你現在身體虛,泡久了不好。”
何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虛了,他現在每天基本都不用動手動腳,所有事都被照顧地周周到到的,別說虛了,滿身的精力都發洩不完。
但霍東已經伸手要将他從浴缸裏撈起,他沒辦法,只能起身。
出了浴缸,他全身靠在霍東身上,任由霍東用浴巾幫他擦身上的水滴。
擦完後,霍東又幫他把睡衣穿上,然後推出浴室,把他放在床上。
一條龍服務,價值百萬的那種。
何如坐在床邊,看着蹲在他面前,低頭幫他解開腳上的保鮮膜的霍東,嘆了口氣。
霍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水沾染得不成樣子,頭發也淩亂地打在額頭前,看起來有些狼狽。
何如不是傻子,從他離婚之後,霍東對他的一舉一動,為他做的所有事,他都看在心裏。霍東對他的心思,也就一點一點地看透了。
可是先不提他對霍東的感情如何,就他和霍東的關系太複雜,不是簡單的可以随心所欲在一起的關系。
霍南,霍老先生,霍老夫人,整個霍家,這裏面哪個不是阻攔在他們面前的障礙?哪個不應該謹慎考慮?
他沒有辦法像霍東一樣可以那麽篤定地說出不可能這三個字,他也沒有辦法像霍東說的那樣可以給他一個時間。
他沒有那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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