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窩拉措湖底不明來客
我看了看表,正是上午十點鐘,氣溫正在慢慢升高。
“她是個好女孩兒,對嗎?漂亮、坦誠、純真、熱情,充滿了藏地女孩子所不具備的青春活力,像大昭寺金頂上的燦爛光輝一樣,走到哪裏,就照亮哪裏,吸引着所有男人女人的目光。認識她的時候,是去年七月,在古羊卓雍措湖西岸的甲塘壩村。那一次,她要雇傭我探索巴久錯湖,尋找一個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水下通道,并且支付了相當高的酬金。上一周,她曾打電話給我,邀我到羅布寺來,下潛搜索窩拉措湖,但我還沒來得及動身,就接到了顧先生的電話,得到了那個噩耗。”銀骷髅自言自語起來,一手握着黑色的對講機,一手取出了一只棕色牛皮錢夾,向我抛過來。
我翻開錢夾,最醒目的位置夾着一張照片,一身牛仔裝、頭戴棒球帽的夏雪倚在羊卓雍措湖的藏文碑刻前,滿臉微笑,青春逼人。
“對,她是個好女孩兒。”我平靜地回答。
遇到夏雪之前,她已經在藏地搜索了超過三年時間,其間遇到過形形色色的藏族人無可計數,當然也包括了銀骷髅這樣的行業精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因為夏雪的美就像澄澈夜空的明月,人人仰頭可見,即使是目不能視的盲者,也會被她的清脆笑聲吸引。
“你很幸運,終于在千萬人之中俘獲了她的心。所以,我很嫉妒你。”銀骷髅抄起一捧湖水,咕咚咕咚兩聲灌進喉嚨裏,随即仰天長嘯,如同茫茫雪山上的寒夜狼嗥一般,透着無窮無盡、無以名狀的悲涼。水滴順着他颌下亂糟糟的黑須跌落,如同失敗者的悲怆淚水。
我只是淡淡一笑,望着遠處天水相接之際的鷗影。
男女之間的愛情就像暗夜裏偶然擦着的一根火柴,外人只見那一點亮光,卻看不見兩個人刻骨銘心的彼此深愛。有些事,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并且也無須向別人說明。
“朋友——”我不想氣氛太過尴尬,以免影響他的搜索效率。
“叫我銀骷髅,我沒有朋友,也從不當你是朋友。”他用力揮動着青筋虬結的大手,粗魯地打斷我。
我的嘴邊慢慢浮出一縷微笑,忽然明白對方就算再愛慕夏雪十倍,也沒法感動她,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夏雪真正喜歡什麽、要的是什麽。只有我明白,夏雪豁達、灑脫、不羁、勇敢的外表下面,覆蓋的是一顆多麽柔弱敏感、善感細膩的心。她要的,是一個既能挽着她的纖腰馬踏黃河兩岸的勇士、又肯俯下高貴的頭顱潛心聽她細語的書生,然後還要全心全意地陪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并肩作戰。
如果不是王帆來遲、她又那麽性急地南下,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憾事了。
“你笑什麽?”銀骷髅居高臨下地盯着我。
“有興趣的話,咱們同時換上潛水衣,比試比試水性如何?你的人動作太慢了,半個小時即将過去,他們卻沒有任何發現。”我收回了其它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湖面上。真正相愛的人,永遠都是心意相通的。在我心裏,夏雪是此生唯一選擇,而在她心裏,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算了,在我的工作地盤上出了事,還不砸了我銀骷髅的招牌?告訴你吧小兄弟,這裏不是港島的深度游泳池,而是藏地的空靈源頭,水底下随時會有冰河暗流和忽開忽閉的泉脈通道,随便陷到哪一個裏,都夠你受的!”突然,我們兩個都想到夏雪也可能陷在那種地方,連人帶船一起卡住,不禁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想……不會那麽巧……夏小姐吉人天相,藏地千萬神佛一定會……”銀骷髅沉默了幾秒鐘後,語無倫次地開口,似乎想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陡然間,他揮起雙拳,狠狠地連環擂在自己的堅實胸膛上,發出“咚咚咚咚”的悶響,一連串惡毒的藏語詛咒也滾滾而下。藏族人虔誠拜佛,但是現在他明白任何祈禱都無法挽回那場災難,便忍不住破口大罵命運為什麽要如此折磨自己,把所有幻想全部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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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學習潛水時,我看過無數水難資料,被卡在沉船縫隙或者水底石縫裏是最糟糕的一件事,連最後屍體上浮的機會都沒有。
“告訴你的人,注意石縫深處的浮沙和淤泥位置,也許會有所發現。”我啞着嗓子低聲告誡他,喉嚨裏像堵了一大把棉花,令我喘不過氣來。那是我最不願意去想的結果,希望上天不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去你媽的浮沙淤泥,夏小姐是不會死的!她那麽漂亮,漂亮得像喜馬拉雅山絕頂上的雪蓮花,永遠都不會出事。倒是你這個該死的漢人小白臉,為什麽不好好地陪在她身邊?為什麽不小心地牽着她的手保護她,反倒要她一個人到窩拉措湖來冒險?去死吧你,去死——”銀骷髅吼叫着橫跨一步,猛的揮掌,掴向我的左臉。
“我也不願這樣!”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緊跟着狂吼了一聲,左手一揚,叼住他的手腕。那種情形下,我只要扭腰錯步,借力打力,就能輕輕松松地把他丢進水裏去。
“銀骷髅,我、也、不、願、這、樣。”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随即慢慢地松開了自己的手指。任何人在此時此刻都可以不負責任地放任自己的情緒,然後抱頭痛哭,在徹底崩潰中得到發洩——但我不能,因為我是“盜墓王”陳滄海的侄子,越是風狂雨暴之時,我越該發揮出中流砥柱的作用,穩定所有人的情緒,從而扭轉敗局。
銀骷髅呆住,手掌停在半空,猛地收回手臂,狠狠地掴在自己臉上。
“朋友,冷靜一點,也許此刻夏雪正被困在某個地方,等着真正關心她的朋友前來營救。你我都沒有崩潰的權力,只能竭盡所能、各施所長,奮鬥到最後一秒鐘,把她從死神的陰影中拯救出來。現在,請命令你的人加快動作,延長工作時間,拿出最大的誠意來……”我按住銀骷髅的肩,無比誠懇地告訴他。藏族男人最講義氣,最有血性,他們看重酬勞,但更看重肝膽相照的友誼。
我相信他對夏雪的感情絕對是質樸而真誠的,正因如此,夏雪的失蹤同樣給了他沉重的打擊。從這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最迫切要尋回夏雪的人,內心的焦灼與郁悶一般無二。
“我明白了。”銀骷髅甩了甩頭,濃黑的刀眉倏的一挑,“這一次,我會用事實告訴夏雪,誰才是能夠替她遮風擋雨、排除萬難的大英雄。”
他迅速穿好潛水衣,随手把對講機丢在剩餘的那名手下懷裏:“随時準備後續支援,我和他們兩個會在水下工作到氧氣消耗極限才會上浮。還有,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好好幹,酬勞翻倍。”
“小心,多保重。”我對他表現出的理智很感欣慰。沖動是魔鬼,現在大家都需要超常的冷靜,才能争取到最完美的結果。
“陳風,夏雪沒看錯人——你真的比我更冷靜、更睿智,所以,我為剛剛的沖動向你道歉。等到夏雪安然無恙之後,我請你喝酒,正式賠罪。”銀骷髅緩緩地入水,沿着汽艇劃了一周,仰着頭告訴我。
“沒事。”我輕輕搖頭。
“你有沒有覺得湖面上彌散着淡淡的殺氣?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銀骷髅緊皺着刀眉,吩咐那名手下,“聯系他們兩個,看看水下有什麽異常情況?”
在我們的北邊湖面上似乎升騰起了一片極淡的灰色霧氣,橫亘在返回羅布寺方向的途中。不過,湖水依舊清澈,也沒見魚群有大面積的騷動,一切還算正常。
那個水手立即通過對講機呼叫水底的兩人,那兩人的回話非常平靜,并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是我多慮了?”銀骷髅向下一沉,狠狠地灌下了一大口湖水,再噗的一聲吐出來。
“發現了什麽?”我用望遠鏡觀察着薄霧那邊,沒有太大發現。
“我覺得有陌生人闖入了窩拉措湖的水域,他應該是随身攜帶着歐洲最新版的超聲波驅魚器,還穿着一身相當先進的抗菌性潛水衣,那種衣服表面塗着味道非常古怪的抗氧化劑和活性炭吸附體。藏地的水是不會撒謊的,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正在湖底深處威脅着我們的生命。”銀骷髅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翻開腰帶上的一個銀色防水盒子,露出裏面的一張狹長的連珠弩匣。
“能确定嗎?”我的心情正在變得越來越低沉。
那京将軍和坎普土王的人前赴後繼而來,我還沒能理出個頭緒呢,湖水裏又出現了不明來歷的紮手人物,事态正變得漸趨微妙。
銀骷髅取出那張三指寬、四寸長的驽匣,再三檢查上面的青鋼繃簧和按鈕開關,對着藍汪汪的箭镞滿意地吹了口氣,之後才冷冷地回答我:“我說有就是有,不過在我的連珠弩下逃生的水鬼迄今為止不超過三個,看來這家夥是沒那個實力打破記錄的。”
這種名為“催命符”的近戰利器來自于印度的地下武器市場,售價超過四百美金,能夠在一秒鐘發射出六枚短箭,不受空氣或者水流影響,五米距離內奇準無比。如果箭頭上再淬以劇毒,更是與它的名字絕配。
“保重。”我知道水下格鬥要比在陸地上過招更為兇險,只能用這兩個字作為對他的祝福。夏雪在窩拉措湖水域失蹤,我希望自己身邊能有一名精通水性的幫手,如果能與銀骷髅做更細致的溝通,他就能勝任這一職位。
銀骷髅揮了揮右手,無聲地沉沒于湖面上。
我扒着汽艇的側邊向下望,他正緩緩擺動着腳蹼,潛入幽深的湖底。
“唐搭趨翠卡簇熱(藏語:現在幾點鐘了)?”剩餘的水手忽然問。
我看看腕表,指針正停在上午十一點半鐘。
“陳先生……資料要嗎?窩拉措湖資料……湖底城市……”那水手問時間只是投石問路,最重要的目的原來在這裏。他的漢語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蹦出來的,但總算還能讓我聽懂。
“只要資料重要,我不會在乎錢。”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他。
藏地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秘密,而每一個別有用心者都會謹守着各自心裏的那一小塊寶藏待價而沽。在這種時候,金錢就能發揮它的最大能量。之前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銀骷髅身上,完全忽視了眼前這個面目黝黑、右眼略有殘疾的年輕藏人。
“一萬美金……我賣給你一疊照片,上面有……湖底城市毀滅過程和……香巴拉的石碑……”他費力地梗着脖子,終于又說出了一段秘密。
我心裏一動,因為他提到了香巴拉的石碑,還有湖底的城市。
“真的?拿什麽保證?”我淡淡地反問。
“保證真的……你可以先看貨再付錢,不過……定金……定金得先給我……”他伸出兩根手指,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那個數目對我來說小意思,只是我不能确定他的話是不是真的。
“那些照片……有人賣給夏小姐過,結果她就——”他的話像一道晴空霹靂,狠狠地在我頭頂炸響開來。
“什麽?”我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鎮定地追問。
他攤開雙手,故作幽默地一笑,轉過臉去,望着蒼茫的湖面。
“說下去。”我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鈔票,屈指一彈,籍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照片對夏小姐很有啓發,她付了一大筆錢,買下了剩餘的所有照片,然後……”他再次停下話頭,奸猾地等我付錢。
“你最好保證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否則,這些錢怎麽到你口袋裏的,就再怎麽飛走。”我連續抽了五張鈔票,塞進他的口袋裏。
五百美金出手,終于買到了那件事的全部過程——“夏小姐付錢,先買了十張照片,隔了二十四小時後,又出三萬美金,買下了剩餘的六十五張照片。她對這筆交易很滿意,付款很爽快,根本沒有還價。據說,看懂那些照片,就能進入埋葬在窩拉措湖底的深水城市,也許就是消失在西藏傳說中的香巴拉之城。活佛說過,香巴拉是最完美、最理想的天上國度,進入那裏,比成仙、成佛更美妙。我猜,此時的夏小姐也許已經抵達香巴拉之城了。”
湖水微微動蕩着,推着汽艇起伏不定。對于習慣了陸地生活的人們來說,水底世界總在神秘莫測的,才會由此引發了種種奇奇怪怪的猜測。不過,其中九成九以上都是未經證實、無法探究的臆想,與神話故事無異。
“你真的這麽想?”我盯着年輕人那張詭笑的臉。
“當然,那些照片上的畫面連貫起來之後,就是一條直通水底城市的路……只花很少一部分錢,就能到達傳說中的香巴拉……”他對自己編纂的故事很滿意,腮上的青春痘都因此而興奮閃亮起來。
“只要一萬美金?”我再次取出錢包。
他立刻向我這邊湊近兩步,貪婪地盯着我的手,連連點頭,冷不防被我迎面鎖喉,大拇指死死地壓在他喉結下的軟骨凹陷處。對于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來說,他不應該把所有底牌和價格都亮給我,然後卻好心地給我一個特別特別優惠的底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編纂了一個彌天大謊,只為了我口袋裏的美金。
“我沒時間聽你撒謊,給你十秒鐘考慮,然後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錢,我有的是,但只付給老老實實交出資料的聰明人。無論如何,千萬別拿夏小姐的事跟我開玩笑、繞圈子,否則會死人的。”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緩緩地松開了手指。
世界上總是有太多自以為聰明絕頂的小人,喜歡投機取巧賺取暴利,他們永遠都會低估了別人的智商,并且有九成以上的人為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不是嗜殺嗜血的江湖匪類,即使在極度盛怒的情況下,也能冷靜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絕不造成嚴重後果。中國是個法制國家,誰都沒有權力肆意奪走他人的生命。
那人吃力地嗆咳了幾聲,喃喃地低聲罵了幾句藏語的髒話。
“你可以說那些照片的事了。”我望着銀骷髅消失的那片晃晃蕩蕩的水面,幾條銀色的小魚正吐着串串水泡輕松地游過。
夏雪不是魚,在藏地游歷多年後,她應該明白,高原上的每一片湖泊都會在風景如畫、波平浪靜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樣驚心動魄的兇險。所以,我判斷她不會随随便便輕信別人,然後循着虛假線索深入險境。正因為我們是經驗豐富的冒險家,才更珍惜生命,絕不莽撞躁進,把自己寶貴的生命列入藏地遇難者的花名冊裏。
“我只要兩千塊,行不行?”那人的漢語其實說得非常流暢,先前的結結巴巴都是裝出來的。這一點,與銀骷髅一模一樣,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會整天接觸外地人、外國人,至少要會說中、英、藏三種語言,才能順暢地與他人溝通。
我冷笑不語,等待他的下文。
“我只是個中間人,什麽都不清楚。你給我兩千塊,三天內我帶你去見掌握着照片的那個人,具體價格你們談,跟我沒關系。陳先生,我知道你是有錢人,肯定不在乎這筆小錢,就當是賞我一碗飯吃吧?”他終于肯服軟了,也等于間接承認之前的事都是編出來的。
“見過夏小姐嗎?”我打開錢包,凝視着透明插頁後面那張夏雪的彩色小照。
“沒有沒有,只聽銀骷髅說起過一次,說她美得像雪山上的聖女,是港島來的有錢人。”他連連擺手,臉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驀的,他腰帶上的對講機響起來,是銀骷髅氣急敗壞的聲音:“德吉,德吉,陳先生呢?也下水來了,是不是?”
這個叫德吉的年輕藏人吓了一跳,手指顫抖着取下對講機,揿住通話鍵:“什麽什麽?再說一遍,我聽不懂。”
我的腦子裏倏的打了個轉,已經明白銀骷髅的話是什麽意思,馬上一把搶過對講機,冷靜而清晰地說:“我在船上,水下有不明人物接近?銀骷髅,叫你的人撤退,安全第一。”
在他下水之前,我曾要求過一同下潛探索,被他拒絕了。現在,他一定是發現身邊出現了第四個潛泳者,以為是我不聽勸阻,跟在他後面。可以肯定,這個第四者的水性相當了得,銀骷髅等人無法擒獲對方,下面的情況正在失控。
銀骷髅響亮地長吸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回話:“好,船上見。”
這次短暫的通話,令我突然感到一陣揪心的憂懼,因為在我、顧知今、銀骷髅努力探索水下秘密的同時,另外一只看不見的巨手正從暗處悄悄地掩殺過來。不出意外的話,當夏雪風塵仆仆地抵達羅布寺之前,那巨手就已經存在,始終匿伏左右,随時準備劫殺探索窩拉措湖的探險者,然後将他們的成果據為己有。
“陳先生,給我錢,只要兩千塊,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德吉可憐巴巴地哀求着,像個端着破碗跟在游客後面要錢的乞丐。
我随便地抽出幾張鈔票給他,心事重重地挨着船舷坐下,舉着望遠鏡,向四面搜索。既然有潛水者,就一定會有接應者和船只,或許就停靠在曲折的湖岸線上某一個角落裏。
“二十四小時內我就替你安排,不過如果你們談得好的、資料又對你有大用處的話,千萬記得再補給我一部分錢,反正你那麽有錢……”德吉還在喋喋不休。
我舉手示意他噤聲,全部注意力都貫注于茫茫無邊的湖面上。
嘩啦一聲,銀骷髅首先出水,摘下潛水頭盔,向正西方向眺望着。
我拉他上船,德吉也把冒出水面的另外兩人拉上來。
“有一個水性非常高明的人潛近過,身高體型跟你差不多,所以我才把對方錯認成了你。直到雙方距離拉近到八米時,我感覺他的眼睛在潛水鏡後面放射着一種淡淡的綠光,如同一條冰湖水蛇一般。我總共射出了兩箭,對方竟然能在水中做出魚一樣的扭身、急停、一百八十度掉轉方向等等靈活到極點的動作,把其中一支箭抄在手裏,然後游向正西,速度快得如同背上裝了水下推進器一樣,幾秒鐘內就逸出了我的視野。”銀骷髅滿臉都是沮喪與困惑,他也是常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人,原本以為自己的水下功夫是藏地第一的,突然遇到此類高手,心中的巨大落差可想而知。
“湖怪?是羅布寺僧人嘴裏說過的湖怪嗎?”德吉用這種話題掩飾着自己的不安。他跟我的秘密交易絕對不敢讓銀骷髅知道,要知道在這種不明情況的水下探索工作中,留守在船上的人責任非常重大,必須得全神貫注地留意湖面上的動靜,及時向同伴報告。他利用這段時間私自牟利,已經犯了這一行的大忌。
“放屁!那是一個人,一個水性超過咱們幾倍的人,不是他媽的什麽湖怪!”銀骷髅怒斥,換下潛水衣,親自掌舵,以下水地點為圓心,發瘋似的連續在湖面上兜着大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