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水晶穹廬之下,與雙頭怪殊死一戰
我和夏雪又一次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黑暗中,借着石門關閉前最後一線亮光,我将她擁入懷中,緊緊抱着,不再放手。不知怎的,兩個人的唇又一次迷亂地碰觸在了一起,然後便死死地糾葛住,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危險,全部身心都在探索着對方的舌上世界,只恨不得在這一刻将靈魂也死死癡纏在一起,然後借一把愛情之火煉化,最終燒結在一起,連分分秒秒都不稍稍離開。
“夏雪,嫁給我吧——”歷經波劫之後,我終于說出了早該對她講的這句話。她失蹤的這段日子,我受了太多太多的煎熬,今天終于可以如願以償對了卻心願。
“好。”夏雪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們再回拉薩大昭寺去,會合王帆、陳塘,絕不分開半步,好嗎?”又過了許久,我從熱吻中擡頭,感情漸漸冷卻。
“好。”她又答了一個字,仿佛此時此刻唯有一個“好”字,才能表達她對我的忠貞跟從。
石門開了,一束亮光送進來,接着是蓮娜的聲音:“陳先生,你果真在裏面?我和寧吉大總管找了你好半天,他已經直奔古城的南門去了。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我一直都擔心你會出事。”
夜色依舊昏黃,明月仍舊陷在雲翳的泥沼裏,無法脫身出來,照亮大地。
我牽着夏雪的手走出來,兩個同樣優秀的女孩子見面,相互打量了一眼,眼睛裏似乎都有火花閃過。
“是夏小姐?我是蓮娜,已經無數次聽陳先生說起你。”蓮娜伸出手來。
兩個女孩子輕輕握手,夏雪甩了甩頭發,只是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卻沒有開口寒暄。
雪瑪似乎不在,廣場上靜悄悄的,無風無影,一片死寂。這古城不知在湖底沉睡了多久,一朝浮起,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有與藏地現實格格不入的感覺,仿佛它是屬于雪域高原的古代,已經被二十一世紀的列車遠遠抛開。
幾分鐘後,寧吉的車子由南面駛來,我們四個總算會合在一起了。
蓮娜一直在觀察那面水晶鏡,對裏面出現的影像極為感興趣:“陳先生,你說鏡子裏的世界到底在哪裏?難道就在門後的密室裏,或者密室的牆面或地面另有玄機?”此刻,石門開着,明眼人一打量就明白裏面是藏不下任何秘密的。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樣,大家一起進去,然後關門,細心體會一下,看是否能有少許領悟?”寧吉提的意見深合蓮娜的心思。他的臉上挂滿了汗水和灰塵,看上去十分狼狽。
于是,我們四個同時走進那密室裏,寧吉站在最外面,由他關門。
“好黑。”蓮娜站在我的右手邊,當她開口說話時,那種已經極其熟悉的薰衣草芳香又一次暗暗地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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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我們腳下的石板忽然一震,仿佛急速下降的電梯已經觸地到底的感覺。
“似乎有些不對勁?”夏雪沉着當低叫一聲。接着,我身後的石壁猛的裂開,一道白光照亮了密室。我急促地轉頭,白光來處,竟然是一個巨大的圓頂穹廬,高度至少有八九米,內部直徑也在十米以上。
一瞬間,我明明白白地判斷出,那密室是一個類似于電梯間的東西,将我們送到了地下的某處。夏雪亦推斷到了這一點,冷靜地向外探出頭去觀察。
“你們留在這裏,我去看看。”我舉起雙臂,攔住了正要向外面去的夏雪。如果前面有危險,我一定要全力擋住,成為她的守護神。
“陳風,你小心點。”夏雪沒有争執,這時候逞強好勝是沒用的,每個人都該清楚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我慢慢地走出石室,向前走了五步,站在一片透明的廣場上。腳下,一眼能望到無盡深處的翻騰白浪;頭頂,能看見幽深昏暗的天空;左右望去,全都是一覽無遺的水晶體,目光所及,望不見盡頭。這裏又是一個奇特的水晶世界,不過比三眼族魔女所躺的密室卻又壯闊輝煌得多了。
等我的眼睛适應了白光的刺激後,才發現透明水晶體內部原來是嵌着無數人體标本的,跟之前在摩羯的密室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些水晶體不知道究竟有多厚,一眼望去,同一位置竟然交錯嵌着十幾具人體。男女老少或坐或站,或行或卧,無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這裏的屋頂和四壁都是圓弧狀的,所以我們就像站在一個圓球內部似的,找不到突破口。
“你在找什麽,年輕人?”一個臉上蒙着黑巾、身上披着灰色輕紗的女人迎面走來。
“找到這個球體世界的出口。”我已經筋疲力盡。所謂“出口”,實際是指藏地一切謎題的答案。夏雪重新回來,我已經別無所求,只想帶她安安全全地回大昭寺去。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國。你已經進入了一粒沙的微觀世界,為什麽還不能放下一切煩惱,忘卻紅塵俗世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更多地去想想如何保住聖城之火?看,那火焰就要熄滅了,千年以來,它一直都在亮着,帶給香巴拉之城的百姓以健康和快樂。年輕人,你有緣到這裏來,是不是就能拿出勇氣和力量,挽救聖火,保全香巴拉之城?”那女人指着最遙遠的東方,那裏果然有一盞巨大的白蓮花形狀的油燈,火苗正突突跳躍着。
“挽救聖火的人應該是我。”蓮娜忽然跨了出來。
“你是誰?”女人訝然。
蓮娜大大方方地躬身行禮:“二十年前,印度北方邦丹金王子到了窩拉措湖,指引他一路跋涉至此的,是玄奘大師遺留在拘屍那羅的大唐經卷。結果,他因意外進入了窩拉措湖底的古城,并陰差陽錯地愛上了古城的聖女,其實他本來有機會拯救危難中的香巴拉之城的,最後卻自私地帶着雪蓮聖女逃走,對族人的聖城惘然不顧。于是,兩個人在大婚之後,日夜生活在自責與內疚之中,因為聖女時時刻刻都能聽到香巴拉之城族人的哀嘆聲。如今,我回來替他們贖罪了,一定取代母親走當年的正路,保衛聖火,永生不滅。”
她從腰間摘下了那面挂在銀鏈上的八邊形白銅鏡子,高高地舉在手裏。
女人一舉手,鏡子淩空飛起,落在她的掌心裏。
“那是雪蓮聖女當年的東西,果然又回來了,果然又回到我們的香巴拉之城來了。我真是……太激動了,懸了二十年的心終于放下來,聖火真的有救了。”女人翻來覆去看了那鏡子十幾遍,渾身都激動地顫抖起來。
蓮娜的勇敢表現可圈可點,但接下來寧吉的變化則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他身邊站着的本來是疲憊乏累的蘇雪,當他發難之時,第一個被挾持的就是夏雪。而且,此刻他不再是沉靜隐忍的寧吉,而是一個披散着頭發的黑色大漢。這副形象我很熟悉,因為我們在地下密室交手時,誰都冷靜地審視過對方。
“寧吉,你要幹什麽?”蓮娜回頭,花容失色。
一直以來,寧吉都是她和父母最信任的大總管,統領一切,陪伴左右。但現在,寧吉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就是她和丹金王子、雪蓮聖女的死敵,簡直教人無法接受。
我張開雙臂,擋住蓮娜,就像在摩羯密室裏面對雙頭怪物時一樣。那時,隔着正在融化的水晶牆,我斬中了對方的手臂,這次是否還能有同樣的幸運呢?
“把開啓聖火之燈的白銅鏡拿回來!”大漢震耳欲聾地猛喝一聲,狠狠地掐住了夏雪的咽喉。
那女人立刻縮手,把鏡子藏在身後。
“你的同伴呢?”其實,我始終對此耿耿于懷,因為這男女雙頭怪物殺了太多的人,只殲其一,仍舊後患無窮。
“咯咯咯咯,我在這裏呢!我在這裏呢!”大漢肩頭的衣服猛的綻開了一個大洞,那個綠色頭發的鬼女人怪笑着現出半個身子,一邊伸出黑色的舌頭舔着自己的嘴唇,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穹頂下的每一個人。
原來,寧吉就是雙頭怪物,一個隐藏最深而且最難對付的兇惡敵人。
“陳風,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麽沒有在密室裏喪命?其實那密室是充滿各種通道和安全閘門的,我對那裏甚至比傑朗和摩羯都熟悉,他們永遠都發現不了我。兩個人的智慧疊加在一起的時候,一定會超過任何人。于是,他們死了,我活了,而且跟着你一路突破天龍八部高僧把守的鎮壓大陣,将魔族公主救了下來。那就是我一直忍耐的理由,為了找到她,我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就在你們高呼勝利、粉碎魔族公主肉身的時候,其實她的靈魂已經在另外的某處複活。我之所以繼續跟到這裏來,就是要毀滅古代香巴拉之城的沙中世界,然後逼你們歸降,打破這些沉睡于水晶世界之中的靈魂,讓普天之下的土地都變為三眼魔族所有。”寧吉語無倫次地說了那麽多,蟄伏在他肩頭的女人終于按捺不住了,貪婪的眼神不住地從蓮娜、夏雪臉上掃過。
自始至終,他身上都帶有很多疑點,我能感受到他的身體異樣,卻講不出任何理由。現在,已經是最終大決戰之夜,他的僞裝終于可以揭下了。
“受死吧。”黑大漢說。
“哈哈哈哈,受死吧!”那鬼女人也附和着,随即發出一陣叽叽嘎嘎的壞笑。她的身子盤踞在黑大漢的肩上,怪異的綠色頭發亂糟糟地盤在頭頂,如同被踐踏過的一片沼澤草地。
這一戰,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終于拔出了摩羯所贈的日本刀。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弱肉強食的,永遠不會改變,動手吧!”我輕彈刀鋒,情緒慢慢冷靜下來。無論有多困難,都要勇敢面對。
他們的武器依然是四只手,但鬼女人似乎比在密室時變得更為兇猛躁狂,十指的鋒利長指甲寸步不離我的前心。黑大漢的身體移動速度越來越快,漸漸變化成一陣繞着我急促旋轉的黑風。我們交戰時産生的風聲掩蓋了一切,進退盤旋的光影也反映在水晶石壁上。
“我死,這裏就将變成一片廢墟,保不住眼前的勝利果實,所以我絕對不能後退。這一戰,還為死去的人與活着的夏雪、蓮娜。”我的日本刀進入不了敵人的戰圈,只是自保。
“去死吧!”鬼女人嘻嘻詭笑着,指甲忽然纏上了我的刀,像十根殺人的水草一樣,讓我的刀再也無法抽回。
“陳風,小心!”已經被抛在一邊的夏雪大叫。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三眼魔族的複國行動,他們在雪山深處等了那麽久,一旦爆發,力量足以毀滅天地。你,何必硬要與三眼魔族為敵呢?大家為什麽不能好好談談?”那鬼女人猙獰地冷笑着。
我緩緩地退了半步,她的身子就從那個衣服的破洞裏抽出一些,露出彎曲如水蛇一樣的軀幹。
“魔族和人類永遠不能并存,形同水火。”我再度後退,凝神運氣,全部功力都貫注在刀柄上。驀地,黑大漢的雙手也抓在刀鋒上,我幾乎無法拿捏的住,日本刀即将脫手飛去。
夏雪無聲地掠過來,手裏的短槍指向黑大漢的後腦,但她的影子随即映在球形牆壁和天幕上,根本無法隐身靠近。那鬼女人身子一旋,用她又像雙腿、又像長尾的身體下部一卷,便纏住了夏雪的脖子。
“嘿嘿嘿嘿,想救他嗎?小姑娘都自身難保了,還是一心想着情郎,真是好笑!”鬼女人的獰笑聲越來越響,夏雪的身體突然翻滾着飛出去,橫撞在水晶牆上。
“你們每一個都要死,香巴拉之城就算隐藏到最微小的沙粒中,也會被魔族重新碾碎,直到連靈魂也四分五裂,不複存在。這裏、雪山、高原、冰湖永遠都将踩在三眼魔族的腳下,魔族公主的靈魂已經複活,我們重出雪山的日子還會遠嗎……還會遠嗎?”那女人的身體已經全部袒露出來,如一條人頭蛇身的怪物般令人作嘔。
她的上半身與正常人近似,腰部以下則變異為蛇身,靠着一條怪異的長尾糾纏于黑大漢身上。
我突然記起了藏地旅行者曾發現過的納木錯湖地區美人魚,細想起來,長焦相機拍攝到的其實就是這樣人頭蛇身的變異怪物。只不過拍攝者的思想太單純幼稚了,以為那是人類保護環境的措施得當,讓“美人魚”這種傳說中的超級生物又出現了。
“夏雪,你怎麽樣?”我的心似乎要碎成千萬片,明知她已經重傷,卻不能分身查看。
驀地,鬼女人向前猛撲,兩只鬼爪按在我的肩膀上,張開血盆大口,嗬嗬怪笑着吞噬過來,滿天滿地都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氣。
我手中的日本刀突然碎斷,化為千萬點寒星,穿過敵人的身體,繼續高速飛行,在蒼穹頂上彈射環繞着,幻化出最淩厲的攻殺光影,然後重新全部飛入雙頭怪物的身體。我現在才明白,名須賀生大師創造出的“滿堂一刀流”刀法,原來就是設想在圓形空間內格殺強敵的,于是,摩羯無法領悟的刀法精髓,正好成了雙頭怪物的最致命克星。
鬼女人發出三聲凄慘的嚎叫,陡然騰空飛起,身子在半空化成一條搖頭擺尾的詭異長蛇,頭顱也變成了半人半蛇的古怪形象,而她之前就吞吐不休的舌頭,也已經變成了舌尖分叉、快速游動的蛇信子。
黑大漢來不及後退,便被我的半截刀柄直戳進心髒,然後連手帶刀柄,同時從他後背上穿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戰友犯罪,我的出手已經再也不留絲毫餘地。
“嗚嗷”一聲,黑大漢倒地翻滾,化成一頭三只角的虎形怪物,身軀超過三米多長,不再向我攻擊,而是回頭撲向蓮娜和那披着輕紗的女人。同樣,浮在半空的怪蛇,攻擊的目标也變成了他們兩個。
“毀滅香巴拉,毀滅這些可惡的人類薪火傳承者……”兩頭怪物同時發出含混不清的吼叫聲。他們身上的黑血飛濺到水晶穹廬的四壁上,立刻像火炭抛灑在白雪中,看似堅硬無比的水晶牆立刻被腐蝕了千萬個小洞。而後,一陣陣慘烈哀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們要毀滅這裏,七萬香巴拉之城居民的靈魂即将灰飛煙滅,難逃此劫。你們走吧,你們快些離開吧,不要再管我們了!”那女人驚叫起來,但卻毫無辦法,只能坐以待斃。
轟的一聲,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膨脹了數倍,對面的水晶牆上立刻幻化出一尊無比高大、寶相莊嚴的六臂神佛形象。冥冥之中,有人長聲高誦香巴噶舉《奶格護法經》中文字:“如來聖教秘權作嚴護,三寶內患險害均遣除,我等師徒護施眷從等,一切違緣普使令清淨,悉地随欲迅速能使成。一切順緣與悉地,祈汝現今即賜予,眷屬聖教受用等,真正廣大作宣明……”
由我自身幻化而成的那尊六臂瑪哈嘎拉大步向前,兩手攫住長蛇的頭尾,一手化成火焰亂卷的長刀當空斬下,将鬼女人化成的蛇怪斬為兩截,随即塞進嘴裏,大口咀嚼着。他的另外三只手按住地上的怪物,直至對方筋斷骨折,癞皮狗一樣癱軟在地,同樣成了他口中的美餐。
“萬裏雪域,只有智慧怙主為非尋常護法神。尋常世間護法未證空性,多有分別心,于世間法雖能饒益,對出世間法則無能為力,唯我瑪哈嘎拉是出世間護法。密宗行者所皈依之護法,不能是世間神祇,只因彼等自己都沒能解脫,仍在六道苦海中翻滾,焉能救度他人?密宗行者所皈依的,應是我瑪哈嘎拉出世間護法神,生則增長財力以助勢,死則頂禮并肩以往生……”誦經聲漸漸遠去。
此刻,所有紛擾幻象全部消失了,雙頭怪物已經倒在一起,其中數枚短刀插入了黑大漢與鬼女人的眉心、雙眼,又淩厲地由他們的後腦探出,徹底割裂了他們的戰鬥力。他們還沒有成神成仙,只是群魔亂舞的三眼族魔女附庸,所以無法避免死亡。
危機暫除,但我們清醒地看到,水晶世界正在毀滅,東方的聖火只剩豆粒大的一點,即将永久熄滅。
“陳先生,我該離開了,把自己變為聖城之燈的燈芯,憑借自身的力量點燃聖火,以後再也不會回到這個世界上來了。”蓮娜舉着白銅鏡久久凝視着自己的面容,然後向我慘然一笑,“你能滿足我最後一個要求,給我發自一個男人內心的深深一吻嗎?”
這樣的要求,比擊殺雙頭怪物容易都得多,但夏雪就在我身邊,兩手互牽,我該如何回答?忽然,夏雪放開了我的手,獨自一個人形只影單地向水晶世界的入口走去。
“祝你好運。”我稍稍猶豫,才舉步向前,準備擁抱蓮娜。
我并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錯是對,但對蓮娜來說,這将是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個心願。她為香巴拉世界做出最大的犧牲,我們每個人難道不應該為此付出些什麽嗎?不過,蓮娜并沒有等我靠近,便突然旋身,跟着那女人一直走向東方,穿透即将融化的水晶牆,義無反顧地走向聖火。其實,沒有人在乎她有沒有罪惡,但她卻堅持為父母贖罪,完成生命中唯一的一件大事。
“陳風,我——愛——你——”在她消失之前,突然轉身向着我拉長聲音叫着。這種最後的無奈表白,令夏雪也突然轉身變色,凝視着我的眼睛裏充滿了淡淡的哀傷。越是無望的、絕望的愛,越如鋒銳無比的刀片,容易割傷所有與之相關的心。
随即,蓮娜撲向聖火,身形俱滅,火光突然增亮千倍,照亮了水晶世界以及嵌在其中的每一個人。
“夏雪,我只愛你,哪怕世上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我們返回吧……”我拉着夏雪的手返回剛才的石室,重新回到古城之中。水晶鏡裏不見任何人影,只有一盞八瓣白蓮花造型的遠古神燈,正在無懼無畏地燃燒着,火頭的形狀,依稀就是纖腰束素的蓮娜模樣。
我和夏雪回到羅布寺門前,眼睜睜看着那灰色的古城在十幾分鐘後漸漸沉入水底,像一艘沉默的巨型潛艇,攪動起了無比巨大的漩渦。天明之前,窩拉措湖重歸澄明安靜,那些從沉睡中醒來的僧人們只是驚詫于夏雪的突然返回,卻渾然不知昨夜的寺廟之外曾發生過多麽匪夷所思的一幕。
四十八小時後的下午,我和夏雪已經踏上歸程。途經普姆村時,我忍不住長嘆:“時間是最完美的推手大師,德吉死時的詭異氣息已經蕩然無存。”
“原來,護法神瑪哈嘎拉的使者要我們去救香巴拉之城,這件偉大的事業竟要靠護送蓮娜重歸古城來完成,以這種方法,曲曲折折将蓮娜送歸古城,照亮香巴拉世界,也許就是她最美好的歸宿了吧?”夏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沉思着凝視遠方。
我們的戰鬥并未結束,回到拉薩,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們去做。
據最新消息,銀骷髅跟手下的屍體分別在窩拉措湖南北的羊卓雍措湖和普莫雍措湖邊出現,證明三個藏南大湖底下是水脈連通的,其實這也解釋了窩拉措湖的水能夠瞬間消失、瞬間回來的謎題,那些水是通過無數地下通道分別進入了兩湖,而羅布寺古樹下的水晶世界,也就是在連接三湖的通道之中。
“陳風,為什麽最後沒有給她一個深吻?如果我不在或者永遠不能回來,你是不是就會——走吧,回大昭寺去!”夏雪的問題只說到一半,忽然面露微笑,發出一聲長嘯,改變了話題。
“夏雪,我的心意,只有你最懂,不是嗎?”我亦微笑着回答,将越野車的油門踩到底,車子飛速上路,直向拉薩大昭寺而去。
伏藏3:鎮魔圖
序
大昭寺,是西藏最輝煌的一座吐蕃時期的建築,殿宇雄偉,莊嚴絢麗。
這座土木結構的寺廟,主殿共三層,殿頂覆蓋着西藏獨具一格的輝煌金頂,在陽光下越發顯得浮光躍金,光彩奪目。寺前,終日香火缭繞,藏傳佛教信徒們的虔誠叩拜已經在青石板上烙印了等身長頭的深痕;寺內,萬盞酥油燈長明,記錄着朝聖者永不止息的足跡和神秘藏地千年歲月的永恒。
大昭寺,又名“祖拉康”,藏語意思是經堂。“大昭”,藏語為“覺康”,意思是釋迦牟尼,全命意思就是“有釋迦牟尼像的佛堂”,而這尊釋迦牟尼像便是指由中國歷史上的大唐朝文成公主從長安帶來的一尊“覺阿”佛(即釋迦牟尼十二歲時的等身鍍金像),它在佛教界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第一部 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