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那京将軍圖窮匕見
“啪啪、啪啪!”,特洛伊抛下扇子,輕輕鼓掌,似乎對于飛魚的表現非常滿意。
我的座位正在于飛魚對面,所以他舉槍之時,兩個槍口都直指向我,絕對是将我當成了頭號大敵。
“這才是我想象中的普陀山于飛魚的形象,組織裏有位卧底于意大利黑手黨三十年的前輩曾教導過我,一個人的名字或許可以起錯,但江湖綽號卻是絕對不會叫錯的。你們‘華夏四大水妖’個個都奸詐、險惡、自私、貪婪到極點,不會白白對別人好,做任何事都得索要加倍回報。我其實很怕你一直隐忍僞裝下去,到最後就弄得我不好意思殺你了。感謝博拉多傑大師留下的三眼族人頭,終于突破了你的忍耐底限。現在,一切都進入正軌了,你走到了圖窮匕見的這一步,有什麽話就痛痛快快說出來吧,免得到最後爛在肚子裏。”特洛伊撩了撩耳邊的亂發,在沙發裏坐正身子,臉上帶着三分輕蔑、三分冷酷、三分鎮定再加上一分神聖不可侵犯的高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法官,正在對着囹圄中的死囚做最終判決。
“啪啪”,夏雪也跟着鼓掌,但只抿嘴笑着,注視着對面的特洛伊。
“我要……我要……你們都不許笑,局勢已經在我掌控之中,我随時都能要你們的命。這間豪華客房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黑星的槍聲絕對不會驚動任何人,你們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于飛魚晃動着雙槍,對于兩位美女的不屑表情大為惱火。
黑星手槍是香港黑道對于中國制五四式手槍的別稱,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該種手槍被境外黑道分子大量使用,因其護板上有黑色的五角星标志而得名。使用該槍可以輕易地打穿警察所穿的防彈衣和他們慣于躲避的警車車門,普通市民躲在磚牆郵筒之後亦難逃厄運。黑星手槍的穿透力非常強大,與此相關的著名案例是香港某次黑道火拼中,有歹徒在室內以黑星手槍射擊,子彈射穿了敵人的身體後,又殺死了對方後面直立着的一個人,然後撞在牆上發生反彈,跳彈又把第三名敵人的頭蓋骨擊碎。
于飛魚暗藏雙槍,早有反水的預謀,只不過是在等一個最合适的機會。
“你要什麽?就要那個小盒子嗎?笑話,我真懷疑你的腦子是進水了,為了它就拔槍翻臉。于飛魚先生,你從大陸普陀山橫貫中國版圖西來,為的只是一個盒子?”特洛伊問的,也是我感到疑惑不解的。于飛魚是燕七的幫手,似乎沒必要在此刻暴露出來,因為目前還沒到發現寶藏、人為財死的地步。
大致估計,我和于飛魚之間的直線距離為十五步左右,要越過這段空間,就算将爆發力與輕功發揮到極致,也需要二到四秒,無論如何也快不過子彈。不過,在我面前的果盤裏放着一把塑膠柄的五號水果刀,刃長四寸,足夠穿透對方的咽喉了。所以,只要于飛魚分心,我就有一擊必殺的機會。
“我不要盒子,也不管誰是有緣人,我只為黃金和鈔票活着。有人出了高價要在此時此刻做掉你們,我就得動手,因為我們之前是簽過正式殺人合約的。只要确切得知你們的死訊,我的瑞士銀行戶頭裏就會多一千萬美金。殺手也是生意人,自然得遵守生意人的規矩,說到做到,絕不毀諾。”他低下頭,用嘴咬掉了領尖上的一粒黑色扣子,呸的一聲吐在地下,再踏上一只腳狠狠地碾碎。那應該是一只微型通話器,我們在這房間裏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傳送出去,到達雇用于飛魚的人的耳朵裏。
“雇用你的是誰?價格是多少?我可以雙倍支付給你,反過來雇你替我做事,怎麽樣?”特洛伊背靠51號地區這棵大樹,可以輕而易舉地開任何價碼出來。
“雙倍?不不不,你錯了特洛伊小姐,51號地區和美國人的錢不是那麽好拿的,大家有目共睹,國際上那麽多收了美國人錢的大小人物,最後下場都慘不忍睹,我才不想跟他們一樣。現在,你還有一條逃生的快捷通道,只看你願不願意啓用了?”于飛魚發出一陣淫邪的怪笑,左手短槍橫向移動,槍口指向了特洛伊的胸部。
在這種情況下,特洛伊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并且輕輕點頭:“很好,我知道你一直肯替我着想,不勝榮幸。陳風,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我皺了皺眉,無法回答她。
“如果換做接受那條件的是夏雪,你又怎麽看?”特洛伊柔情萬種地注視着我,“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不舍,那種眼神幽怨之極。
于飛魚突然有了興致,跟着追問:“哈哈,就是就是,如果我左擁右抱,鴛鴦雙飛,陳先生會不會瞬間爆發,生死相拼?看看,看看,這兩位美女各有各的好,都那麽吸引人,同樣讓我心動。特洛伊小姐的提議很有趣,我先跟夏小姐溫存溫存,權當是一杯開胃酒,然後再回頭吃特洛伊小姐這道美式大餐,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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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仁卓大師外,我們三個一起望着于飛魚,臉上同時露出鄙夷之色。像他這樣的江湖敗類,早該三刀六洞見閻王去了,能夠躲在暗影裏茍活到今天,簡直是社會的不幸。
“你看得出來,你一定是想找死,一定是。”我淡淡地笑了,開始在腦海中構思水果刀割裂他喉管後污血迸流的場面。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呵呵呵呵……”特洛伊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這是我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夏雪冷若寒霜的臉上亦忍不住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譏笑。
“是嗎?那我就做給大家看看。”于飛魚焦躁地起身,一步跨向夏雪。在他的槍口方向發生變化時,我窺到了一刀封喉的機會,但仁卓大師卻在那時騰地跳起來,擋住了我拾刀彈射的路線。
“喂,我要看那柄刀,那柄博拉多傑大師贈給你的刀。當天,他就是用這柄刀斬殺了三眼族人。不過,一刀之後,刀身就仿佛被施了最不可思議的魔法,變得能夠跟我心靈溝通了。給我,給我……”仁卓大師叫着,不顧于飛魚的槍口已經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黑星手槍的侵徹力有餘而停止作用不足,彈頭不會在體內翻滾造成傷害,直進直出,唯有擊中眉心、後腦、太陽穴等要害部位才能達到立刻擊斃的結果。
“坐下,坐下別亂動,我來處理一切!”于飛魚大叫。
在他看來,握槍的人才能掌控局勢,卻不知道在座四個人的智慧見識早就在他之上百倍。
仁卓大師的叫聲比他更雄渾沉潛:“陳風,那女人就在刀裏,反正博拉多傑大師已死,我們何妨把她釋放出來,免得遺恨終生。那柄刀呢,給我,現在就給我。”
我見過他為刀身上出現的那女人發瘋的表情,真為他好的話,就算小刀在我身上,也不會給他。
“給我。”仁卓大師雙臂一振,發出一聲起于丹田氣海的金剛吼聲,震得我的耳鼓嗡嗡作響。
“一切皆是風雲幻象,給你又有何用?我看該釋放的不是什麽鑄造于小刀裏的女人,而是你心中的執念。大師,醒悟吧,刀裏沒有女人,她只在你心裏。博拉多傑大師沒有教導過你嗎?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一字一句地低聲回應他。如果說他的剛猛吼聲是穿雲裂石、提神醒腦的轟然晨鐘,我的話就山高月小、逍遙自在的頓悟暮鼓,催他從困擾已久的“我執”狀态中掙脫出來。
“我執”是佛教用語,又名“我見”,是指人們的身心陷入“虛幻不實”的狀态,固執的認為存在一個“能自在主宰的實我”。由于本來無我,卻妄生執着,處處以我為中心,便産生了種種煩惱。換句話說,“我執”就是自我意識過甚,認為有一個真實的“我”,心裏安立了一個獨立的“我”、單一的“我”、恒常不變自在的“我”,由此引起諸般煩惱。佛典《唯識述記》中說:“煩惱障品類衆多,我執為根,生諸煩惱,若不執我,無煩惱故。”
既有“我執”,就有“破執”,我要告訴仁卓大師的,就是突破精神障礙,放下心中一切妄想的大道理。
我所誦讀的是南北朝時佛教禪宗六祖慧能一首《見性偈》,在浩瀚的禪宗詩偈中,無疑是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一首。盡管此偈僅有二十個字,卻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僅在佛門禪海中掀起軒然在波,而且亦于世俗社會引發了種種評說,并使慧能繼承了五祖弘忍的達摩衣缽,奠定了他在禪宗的六祖地位,并為中國禪宗開辟了風靡古今、影響中外的“頓悟”禪風。
如果仁卓大師不能抛棄虛妄的幻想,就算折斷那柄小刀,看到的也只是鑄煉刀劍的凡鐵,不會找到一切迷惑問題的答案。更何況,我們幾個還在于飛魚的黑星雙槍監視之下。
特洛伊忽然嘆了口氣,滿臉歉意地望着我:“對不起陳風,我命人處理小旅館那邊的殘局時,順便拿走了那柄奇怪的刀子,目前就在這茶幾下面的暗格裏。我本無意奪人心頭之好,但多年來養成的職業習慣,還是讓我這麽做了,所以我感到非常抱歉。”她離開沙發,蹲到茶幾前,拉開了最低次的一個隐秘抽屜,從裏面取出了那柄僅有兩寸長的小刀,捏住棕褐色刀鞘的一角,向我遞過來。
夏雪發出一聲無法按捺的怒嘯,我迅速打了個手勢,要她少安毋躁。
51號地區是天下第一的間諜組織,拿走可疑證物是間諜人員的下意識動作,沒必要認真追究。再說,那柄刀到達我手裏後,一直沒來得及參悟其中的秘密,不如暫時易手,借助別人的力量來破解。
按照常理,特洛伊捏住的是刀鞘,又不是刀柄,所以對于飛魚來說是沒有任何危險的,他也樂得看看這是一柄什麽樣的有魔力的刀。驟然間,特洛伊右手指尖輕挑,小刀立刻脫離刀鞘,在她的食指上繞了兩圈後倏地飛出,直切于飛魚的喉嚨。
同一時刻,我也抓到了自己一直看好的水果刀,從仁卓大師腰畔斜飛出去,橫削于飛魚的頸側大動脈。
“好了。”夏雪猝然閃電般撲擊到于飛魚身邊,又飛燕掠水般輕飄飄地側翻,從對方頭頂飛過,以花樣滑冰運動員一樣的曼妙舞姿飛旋三周,悄無聲息地落地,而後向我如沐春風般微笑着說了那兩個字。
那時,于飛魚的胸口已然彈出兩柄鐵灰色的三尺長三尖兩刃魚叉,分別抵擋住特洛伊和我彈射出的小刀。對各大門派武功了如指掌的江湖百曉生曾經說過,普陀山飛魚幫的“飛魚”兩個字并不是形容“人在水中游動時像飛魚一樣快”,而是指幫裏的絕頂高手随身都攜帶着可以自動彈射的魚叉,根本無需經由雙手動作,自動完成十步之內的絕殺。
兩柄刀完全吸引住了于飛魚的注意力,而夏雪在此刻淩空撲上,采用泰拳中常用的“徒手絞殺技”,雙掌扭住于飛魚的下颌與後腦,一百八十度擰轉,等于是鑽了一個間不容發的空子。三人合擊的結果,就是令于飛魚的臉突然向後轉去,留給我們一個黑乎乎的後腦,頸椎骨骼、血管、神經、筋絡全部移位斷掉,空握雙槍,當場咽氣。
“我發出怒嘯,只不過是在感嘆特洛伊小姐拿出小刀的舉動猶如神來之筆,不知不覺就把于飛魚的警惕性撕開了一條無法察覺的裂縫。這種看似無意,實則缜密的連環伏筆,值得我誠懇學習。”夏雪一招得手,卻不居功,對特洛伊的态度越發柔和。
我一直在想,眼前的兩個萬裏挑一的奇女子如果能夠結為朋友就好了,特洛伊超級計算機組一樣精确的邏輯思維,加上夏雪的做事靈感,一定能變為我的左膀右臂,一起闖蕩江湖。
于飛魚倒下,仁卓大師一步跨過去,拔出嵌在魚叉上的小刀,在袖子上反複抹拭了幾次後,突然捏住刀尖、刀柄發力,企圖把它掰斷。大戰剛剛結束,我們三個繃緊的神經剛剛松弛下來,誰都來不及舉手阻止他,只能任由仁卓大師發力拗斷那小刀。奇怪的是,一瞬間小刀彎成首尾相抵的環形,但卻沒有折斷的意思。他連續折了三次,小刀彎起又彈開,再彎再彈,韌性十足,奇妙無比。
自古以來,最高明的鑄劍師能夠把出自緬甸、不丹一代礦脈的好鐵精煉為軟劍軟刀,柔韌度與鋒銳度并重,被江湖刀客尊為“緬鐵寶刀”,通常一柄刀的售價就要在明珠百斛、黃金千兩之上。看這柄刀的表現,正是緬刀中的極品,怪不得博拉多傑大師要将它珍重謹慎地挂在脖子上。
“百煉精鋼化作繞指柔,好好,果然是藏地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刀!”仁卓感慨地長嘆一聲,把小刀橫在眼前,入神地凝視着刀身。
上一次,他就是在那種狀态下進入了癫狂世界,但這次他的眼珠裏并沒有出現神秘女子的影像。
“她在哪裏呢?她在哪裏呢?”刀刃上的寒光映射得他須眉皆白,兩顆眼珠裏也各自出現了一條橫貫瞳仁的白線。
“仁卓大師,刀子已經給你了,帶我去乃瓊寺吧,我們必須要進入三眼族人出現的秘道。”特洛伊狠狠地踢了于飛魚的屍身一腳,取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後簡潔吩咐,“我們五分鐘後到停車場,發動車子,備好武器,去乃瓊寺。”
當她專心做事的時候,給我一種特別陌生的感覺,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她“51號地區人馬”的政治背景。在那個隸屬于美國五角大樓的超級巨艦中,男女情感、個人得失早就被置之度外,生命中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任何人都會在巨大的國家機器面前失去自我,最終變成一架計算精準、毫無生機的電腦。
“這一次,我們必定會揭開乃瓊寺古井下的秘密。陳風,我們先說好,大家同時赴險,所承擔的責任、應得的利益分配都是相等的。我們51號地區占五成,你和夏小姐是一對情侶,也占五成,齊心協力,聯手進退,這樣還算公平嗎?”特洛伊從卧室出來之後,肩上多了一件黑色的皮風衣,下擺直垂到黑色牛皮短靴的鞋面上,幹練而灑脫,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世故了不少。
“那樣我們可賺到了,能跟51號地區平分秋色。”夏雪代為回答,她總是如此善解人意,知道我不喜歡涉及“生意利益”這一類東西。此刻,她就站在我身邊,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淡定自如地與昂首挺胸的特洛伊對視着。
毫無疑問,目前特洛伊頭上套着“51號地區特使”的光環,身後有數百精銳人馬可供調遣,在氣勢上蓋過夏雪太多,所以她看夏雪時,會下意識地采取居高臨下的态度。反觀夏雪,則自始至終秉持“不卑不亢”四個字,既不妄自菲薄,也不針鋒相對。
“我堅信,陳風将來必定是港島江湖上的大人物,如果有夏小姐這樣的賢內助陪伴,一定如虎添翼,前途無可限量。乃瓊寺一戰結束後,我希望大家都有命回來,開一大瓶法國香槟慶祝,怎麽樣?”特洛伊朗朗一笑,揚起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掌,“出發吧,去黃金寶藏堆積如山的地方。”
等到特洛伊和仁卓大師出門,夏雪故意拉着我墜在後面,低聲警告:“特洛伊身上至少藏着五種武器,除了槍械刀具,風衣內袋裏甚至還裝着兩束美式甜瓜炸彈。我看,咱們不像是去尋寶,倒像是向越南戰場開拔。總之,別離她太近,免得遭到殃及。”
我耳朵裏聽她說話,目光全神貫注地聚焦于仁卓大師的後腦,試着用來自方東曉的“讀心術”去探測他腦子裏的東西。
将博拉多傑大師和仁卓大師說過的話連貫起來看,乃瓊寺下面一定埋藏着許多不可知的秘密,比如那兩名三眼族人是哪裏來的?博拉多傑大師為什麽要把砍下的人頭制成微縮模型?井底的另一名三眼族人去了哪裏?他們是從類似“轉心壺”的井下機關裏逃出來的,難道又通過機關縮了回去?機關後面,會是三眼族人的巢穴嗎?
深山野林裏的采藥高手都知道,凡是靈芝、寶參之類曠世神藥的生長地點附近,總有奇毒的蛇類或猛獸守護,這是一種冥冥宇宙中亘古存在的自然規律,仿佛兩者之間存在某種特殊的靈性聯系。通常情況下,神藥附近堆積的白骨越高,藥的生長年齡就越長,最長的能達到三千年以上。
叔叔則說過同樣道理的話:“寶藏四周,必有枯骨。細心觀察之前的人是死于什麽原因,能夠避免自己重蹈覆轍。世界上沒有絕對意義上的聰明人,小心能行萬裏船,千萬別心存僥幸。”
“那麽,三眼族人和黃金寶庫是在一起的?”最近那麽多人為寶庫失去生命,偏偏寶庫還沒有浮出水面,死的人真是太不值了。神秘的乃瓊寺,或許将成為另一部分人的墳墓,我希望自己和夏雪能夠幸免,因為我們為的不是尋寶,而是消滅三眼族人的根源巢穴。
進入電梯後,特洛伊匆匆告訴我:“我得到許多條內幕消息,神鷹會那京将軍已經身在藏地拉薩,随時可能展開大規模的進攻,掃蕩一切異己。他對黃金寶藏觊觎已久,跟咱們的目标完全接近,這次弄不好大家還得真刀實槍地火并火拼一場呢!”
“他是警方高價通緝的人物,行事不會太嚣張,而且早晚會逃離藏地,去一些能夠容忍恐怖分子栖身的地方。要知道,中國警方的實力在國家刑警組織中名列前茅,那京将軍顯然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我被逼不過,只能如此回答。
事實上,那京将軍幾度暴露了“必取寶藏”的決心,在這場看不見的角力過程中,已經與51號地區成為不能共存的死敵。特洛伊要想全身而退,就得重創神鷹會,甚至消滅那京将軍一行人,絕不手軟。
電梯一直向下,進入位于地下的大廈停車場,一輛黑色的別克商務車正在電梯門外整裝待發。
我們上了車子,戴着棒球帽和墨鏡的年輕司機立刻開車,駛出大廈。
這一次,我們是去探索古井下的秘密,作為地主,仁卓大師卻表現得過度沉默,一直捧着那個小木盒,盯着裏面的微縮小人頭看。
從後視鏡裏看,我們這輛車子的後面,不即不離地跟着五輛顏色不同、新舊不一的桑塔納轎車。五輛車的擋風玻璃上貼着深色的防曬膜,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是我的人,別擔心。”特洛伊故作親熱地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此刻車內的情形是這樣的,副駕駛座位坐着的是仁卓大師,我在後排中間,特洛伊在左,夏雪在右。特洛伊向我這邊傾斜身子的時候,我無處可躲。
“我從臨近西藏的各個特勤小組裏抽調人馬組成了一支精銳部隊,比起神鷹會的烏合之衆來,不可同日而語。放心吧,只要那京将軍敢出現,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再化成一縷煙塵,永遠消失在全球黑道版圖之內。”特洛伊信心很足,她也的确有這樣的實力。
“佩服,佩服。”夏雪語氣平淡地替我回應她。
我稍稍後仰,從車頂的天窗望出去,藍天遼闊,雲絮橫陳,藏地風景比頂級攝影師鏡頭裏留下的任何圖片都要美,多看幾眼,就覺得心情舒暢,思緒飄飛,将身邊的蠅營狗茍、利益紛争全都抛開了,不複記起。
沙沙幾聲輕響後,天窗上的雙層防爆玻璃交錯滑開,呼嘯的風聲和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一起湧進來。我知道,打開天窗的一定是夏雪,只有她最了解我的需要,思想與我同步。
突然,我聽到車廂後部傳來極力壓抑的輕微呼吸聲,那是一名內功精湛的江湖高手用“龜息功”調整呼吸時發出的動靜,而夏雪和特洛伊是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別克車的尾廂空間很大,藏下五到七個成年男人絕不是問題。我仔細傾聽,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因為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頭部就貼在我背後的靠椅上。
“那柄小刀呢?我想再看一下。”我懶洋洋地向特洛伊伸出手,身子一動不動。
特洛伊從口袋裏取出小刀,連着刀鞘遞給我。按照51號地區一直以來的邏輯,任何東西只要落入他們手中,就會毫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那時候,車子剛剛從金珠西路拐上當巴路,一直北去就能直抵乃瓊寺。我拔出小刀,平靜地橫在眼前,裝作一心一意地欣賞着刀柄上的花紋。別克車真皮座椅的構造無外乎是皮革、海綿填充層、彈簧、鋼板骨架之類,只要避開鋼板,一刀射出去,就能穿透座椅,直接命中目标。
“我們真的必須合作嗎?”我的內力已經緩慢地貫注到右臂中,直達捏住刀柄的拇指、食指和中指。
“當然,如果你不是大游俠陳風,就算上趕着來敲51號地區的門,都沒人理你。所以我想,你最好能珍惜這個機會,拿出一些合作的誠意來,你說是嗎?”特洛伊成竹在胸,并沒有深究我話裏的意思。
“那好,我會讓你看到誠意的,比如……”我放慢語速,成功地将特洛伊和夏雪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當然,尾廂裏潛伏的那人也一定會凝聚注意力,死死地貼近靠背,好聽清我在說什麽。
陡然間,我腰間發力,以腳尖為軸原地旋身,由面向正前方改為正對後窗。就在我的肩、肘、腕、指關節這四處剛剛發力,小刀還沒離手之前,嚓的一聲,靠背上彈出了一截鐵灰色的刀尖。如果我不是恰好選在此刻動手,那刀尖就會搶先一步刺入我的脊柱。
哧的一聲,我的刀也電光一閃,穿靠背而過。
“嘩啦嘩啦”兩聲,特洛伊與夏雪雙槍齊出,頂住了靠背後跳出來的那人的胸口,但對方屈膝半跪着,雙槍卻居高臨下,抵在了我的眉心和左胸口。
“終于又見面了,你有兩位大美女作幫手,而我卻是孤家寡人一個,主人如此待客,這未免有些失禮吧?”那人的絡腮胡須剛剛刮過,兩腮和下巴都呈現出一種冷漠而傲岸的鐵青色,同樣鐵青色的冷酷眼神只是死死地盯住我,根本不看其她人。
他就是那京将軍,在小超市裏跟我大碗喝酒,逼我簽訂城下之盟的黑道枭雄。
忽然之間,我們四個都無比輕松地各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嘆。
特洛伊嘴角一翹,眉峰彎起,笑吟吟地開口:“這是你死的日子,天堂有路,地獄無門,選擇跟51號地區作對,你早就該死一萬次了。別人肯放你,我可沒那麽好心。”
夏雪皺着眉,露出正在進餐時卻看到一只蒼蠅般的惡心表情:“我一直在奇怪神鷹會的狗爪子怎麽會無處不在?現在好了,在狗頭上穿幾個洞,一腳踢下車,看你的人還會不會繼續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面?”
我只問了四個字:“所為何來?”
那京将軍則以一種孤傲不可一世的口吻,一字一句地回答:“圖、窮、匕、見,水、落、石、出,黃金寶藏盛宴已經到了尾聲,該是每位客人買單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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