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錯位

九嬰的“邀請”，月山瞳答應了。

她沒理由不答應——九嬰一向是說得出做得到，平日裏還算是好說話的一個人，一旦牽扯到任務上面，立刻就會變了一個模樣，別說是幾個人類，就算是她月山瞳本人成了阻礙，九嬰也會照樣動手。

見到月山瞳不同過去的溫順，九嬰卻露出了奇妙的笑容：“你這一輩子，怕的事情要比以前多得多了。”

月山瞳神色淡淡：“這樣不好麽？越來越像個人了。”

聞言九嬰嘴角的弧度卻愈發深了起來，透着點莫名的嘲諷和愉悅感。

“好啊，當然好，”她伸手一下一下緩慢無比的撫摸着月山瞳柔順細滑的發絲，有種異樣的憐愛：“……可是老五，你和我，都不是人類啊。”

月山瞳眸色一暗，驟然繃緊了身子。

***

如此，任務完成。

九嬰接過對方扔過來的報酬袋子，順手扯開往裏面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讓她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這是什麽！？”

“看不清楚嗎？”對方從暗處走出來，露出芥川龍之介那張蒼白清瘦的臉。

“那是初生山鬼的妖骨。”

“……山鬼一族凋零已久，現存的我只知道一個。”九嬰臉色一沉：“這東西你從哪裏弄來的。”

芥川龍之介卻像是沒注意到自己正身處于近乎可怖宛如實質般的殺氣之中，依舊用那種安靜平穩的語氣淡淡回答道：“自然是小姐給的。”

“哈，你家小姐。”九嬰冷笑一聲，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老五我剛剛見過，妖骨和靈魄都還好好生在她身上；可你這個分明就是在幼兒期的時候就被人生生拔了下來……你最好還是趁着還能全須全尾站在這裏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回答我，這山鬼的妖骨究竟哪來的。”

芥川龍之介不說話了。他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了恭順溫和的神情，向着九嬰背後的方向微微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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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

九嬰不耐煩的一回頭，在瞧見背後那人的模樣的時候，驀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個年輕的女性，卻穿着極為壓抑的黑色西裝，黑色的風衣披在了肩上，白色襯衫勾勒出的腰線過分纖細，修長的身材在黑色的映襯下反而顯得她仿佛只剩下了一把輕飄飄的骨頭；這人的身體似乎非常不好，腳步輕緩無聲，氣息已經虛弱了到連九嬰都險些察覺不到的地步，而當她在九嬰的面前停下腳步的時候，九嬰卻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老五？”

面前的這年輕女子，不是月山瞳又是誰？

而這位成年姿态的月山瞳，臉上也露出了還算是溫和的笑：“三姐。”

她的氣質比起之前在學校中見到的那位要陰沉得多。這模樣與其說是山鬼倒不如說更像是厲鬼，透出的濃烈血腥氣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讓。

九嬰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這明顯就是個成年女性的月山瞳的腦袋。

對方向旁錯開一步，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淡淡道：“見見也就算了，何必還要上手摸一摸。”這形容憔悴的女子捂着嘴低咳了幾聲，自己走到了一邊，芥川龍之介已經上前扶着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三姐何必這樣看我，我妖骨被拔靈魄已毀，如今也不過就是個快死的人類而已。”

九嬰依舊覺得不敢置信：“……可我實在想不到，就憑你的實力還有誰能拔了你的妖骨。”

“有啊，”女子按了按胸口撫平了氣息，輕聲道：“老八心魔嘛——他無形無狀全靠人類的心念為餌食，我初生之時靈力衰微，就算是他，想拔妖骨毀命格也不是什麽做不到的事情。”

九嬰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問道：“那你現在……”

“只是個普通人類而已……一對夫婦十月懷胎，然後把我生了下來，就這樣……唔，也許還能算是個混血？雖然容貌上我還是比較像以前的樣子，但是應該還是有點細微的差別的。”對方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九嬰見多了這樣冷漠又優雅的笑——大多都是長期身處高位手握實權的裏世界的人物才會有的表情，“那你現在叫什麽名字？”她飛快接受了對方輕描淡寫的解釋，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總不會還是‘月山瞳’吧。”

對方的笑意終于有了幾分真心實意。

“得知我要來日本的時候，家母為我取得名字的确還是月山瞳……不過這個名字在這個世界也就算了吧，畢竟我和這裏的‘我’可不是同一路人了……但若說我如今真正的名字的話……”

她眼中仿佛掠過的一抹與她如今氣質外表有些格格不入的溫和：“倪克斯 ·馬基亞維利，家父則是尼可羅 ·馬基雅維利。”自稱倪克斯的年輕女性雙手交疊擱在膝上，繼續說道。

“在另一個世界，我則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過為了和逃到這裏來的老八算一筆賬，特意帶着部下冒昧前來打擾。”

九嬰面無表情。

為了和心魔算賬不惜帶着心腹直接跳世界線嗎……這個記仇的程度……老五你好樣的。

“那你跑過來了那邊的世界怎麽辦。”

倪克斯微笑着回答：“沒關系，反正我在那裏早就死了。而且就算被拔了妖骨，好在以前學過的東西倒還沒來得及忘掉想要做些事情并不算太難……如今我只打算追殺心魔讨我這筆賬，其他人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懶得管；至于三姐，這件事最好還是別插手的好。”

九嬰心思一動：“那你讓我逼這個世界的‘你’離開這裏去格裏芬那邊……”

對方淡淡答道：“無論哪個世界線，規矩都是一樣的，這個世界的‘我’如果還在這裏，我根本沒辦法放開手腳做我想做的事情，沒辦法，只能想辦法讓這個世界的‘我’離開一段時間了。”

“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在那邊的時候為了搶回這幾塊骨頭險些殺了心魔又順手給他反種了點幻毒，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成功蠱惑了龍之介罷了。”

再然後就是心魔以為自己蠱惑了龍之介，帶着他來到了這個世界吞噬了他在這邊的精神，造成了所謂“重生”的假象。

芥川龍之介雖然還是芥川龍之介，不過卻不是這個世界的芥川龍之介了。

而倪克斯借着部下手中妖骨的牽引，終于踏足了這邊的世界。

“好在這小子的演技還算過得去，下手也夠狠，不然要想瞞過這邊世界的我自己，倒還有些麻煩。”倪克斯說的若無其事，背後的卻代表着月山瞳的鮮血淋漓。

九嬰聳聳肩，不準備多問了。

不去過分打探雇主的私事是她的習慣，因為這位和她自己關系匪淺這才多問了幾句。

“好吧，你随意就好，順便問一句，老五哪裏可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可以給你打個八折。”

倪克斯一擡眼，似笑非笑的問道：“那我讓你殺了這個世界的我也行？”

“……行啊，怎麽不行。”九嬰笑嘻嘻的回答，笑容有種嗜血的殘酷無情：“不過八折就不行了……想讓我殺這邊的老五不是不可以，不過估計這個價位，首領小姐暫時還出不起。”

倪克斯瞥了她一眼，收回了視線。

“開玩笑的，的确還有要三姐幫忙的事情，不過不是殺人，請你幫我收集一些材料。”她捂着嘴低聲咳嗽了幾聲，原本就不大健康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我現在這副身子本來早就該死了，完全就是我用妖毒和蠱術強行吊着一條命……續命藥的材料，我等一下會寫給你，我這口氣能不能繼續下去，完全就要看三姐願不願意幫忙了。”

九嬰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你不是戀命的性子，老五。”她沒什麽表情，“何況比起這人類的身體，為何不幹脆死了重新轉生，繼續做一只妖不比你現在要來得輕松得多。”

一直站在她旁邊沉默無聲的芥川龍之介忽然攥緊了拳頭。

“可我現在是人類，三姐。”出乎意料的，倪克斯笑了笑這般輕聲說道。

“而人類總是會有要活下去的理由的。”

九嬰卻依舊不願意、也不理解，無論是這一個還是另外一個，老五如今對于人類的依戀超乎她的預期，這讓她本能的覺得不明白，也不愉快：“可你不是人。”她陰沉了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倪克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虛弱憔悴的病容。

“但是現在我是。”倪克斯平靜至極的回道。

九嬰看着她，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就算你如今是，可你死了以後就不是啦。”話音未落，一只手悄無聲息的便拂了上去。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捏上她纖細喉嚨的瞬間，倪克斯忽然開口道：“三姐，你現在殺了我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等我下輩子反應過來的時候，說不準我會做些什麽。”

九嬰的手在只差幾寸距離的地方猛地頓住。

“……記仇的混賬丫頭。”她笑罵一句，收回了手。

“藥單開好後給我就成了，算是三姐疼妹妹的，不算是公活。”

倪克斯閉上眼點點頭。

“好。”

待到九嬰離開之後，倪克斯忽然睜開眼睛問了一句：“龍之介，你拿壽命和心魔換了交換，還有多少命可活？”

芥川龍之介怔了怔：“首領問這個做什麽？”

倪克斯淺淺一笑，眼中瞬間掠過無奈溫柔的神色，轉瞬即逝。

“做什麽……自然是看你活多久，我好準備藥啊。”

她瞥了一眼愣住的芥川龍之介，無奈道。

“笨蛋……總不能比你還早一步去死，活的比你多一天不就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倪克斯=其他世界線的月山瞳。

為了不搞混，換個名字區分開。

有問題請留言_(:зゝ∠)_不要讓作者君玩單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