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憤怒的小胖雞

直到天光大亮顧影才回來，他看起來精神狀态很差，眼底烏青、腳步虛浮，林以術懷疑他是不是玩了個通宵。

“需要準備早餐嗎？先生。”

“午餐。”

顧影頭也不回的走進房中，也沒譏諷林以術補的天花板是多麽難看，倒頭就睡。等林以術走進房間的時候，他都已經睡着了。

“知不知道有多少天人猝死于通宵泡夜店？”林以術翻了個白眼，準備取一滴血液進行化驗，然而手才剛剛靠近床邊，就突然被啄了一下。

一只模樣滑稽的紅色小胖雞憑空出現在顧影床邊，小眼睛虎視眈眈的瞪着林以術，大有你再把手伸過來我啄死你的氣勢。林以術忍不住噗嗤一笑：“憤怒的小鳥？”

像，太像了。這只小胖雞簡直太像那個曾經風靡全球的游戲形象了，林以術起了玩心，伸手去抓它。不料這小胖雞胖歸胖，圓滾滾的身體竟異常敏捷，以林以術機器人的速度都被他輕松逃過。兩三次失手之後，小胖雞得意的在顧影胸膛上踱步，用小豆豆眼睨視林以術。

林以術不怒反笑，心想我今天要抓不住你個小胖雞我就不姓林！就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同時，小胖雞振翅欲飛，剎那之間，它翅膀揚起的高度、振翅的頻率、房間內氣流以及一些林以術暫時還弄不明白的因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顯示屏上的一個小紅點。

林以術沒有再追着小胖雞抓，他直接把手伸到了那個小紅點的地方。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小胖雞就像是自投羅網一樣撞進了他的手掌中，被他牢牢抓住。

“哼哼～再跑啊，跑不出你術爺爺的手掌心。”

林以術得意的捏着小胖雞圓滾滾的肚子，那小家夥驚呆了，它完全沒料到竟然有人能抓住自己。然後它憤怒起來，什麽玩意兒就敢抓你鳥爺爺？

小胖雞越來越憤怒，羽毛的顏色越來越鮮豔刺眼，最後，它燃燒了起來。

“警告，左手掌部外殼溫度過高，請做應急處理。”

林以術捏住小胖雞的整只手掌都被燙得通紅，看起來極有融化的趨勢，吓得他趕忙扔掉了手中的小火球。機體內的冷卻裝置緊急發動，好不容易才避免了手掌化為鐵水的慘劇。

“完蛋！”林以術突然想起來剛剛他慌忙之下竟然把着火的小胖雞丢到了顧影的床上，連合金都能融化的溫度一床被褥怎麽抵擋得了？

他驚慌的扭頭，卻發現床上的人不知何時醒了，正半靠在床上打量着自己，而剛剛那只嚣張不可一世的小胖雞就乖乖的蹲在他手掌中。小胖雞的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燒着，顧影用手指撫摸過它頭頂的翎毛，它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而那火焰沒有傷到顧影半分，甚至連被褥都沒有燎着。

林以術在心裏一拍腦袋，懂了——這小胖雞根本就不是真的鳥，它是顧影的精神體！難怪顧影當時不敢在婚禮上展示出精神體，他的精神體果然是火系，而且這小胖雞長得雖然滑稽，但是火焰的溫度都快趕上他家小金了，被祀水教廷知道可不得了。

小胖雞叽叽喳喳的在顧影手掌心裏蹦跶，說幾句還用小翅膀指一指林以術，林以術自覺它是在說自己壞話。

我竟然淪落到和一只精神體争寵了？

顧影問：“你用手抓住了陵光？”

陵光？區區一只小胖雞都比本大爺的名字正式，好吧，看來我高估自己了。這哪裏是争寵，根本就是貴妃打壓新入宮秀女。

“手我看看，”顧影捏着林以術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沒看出什麽特別的地方，“術型可以徒手抓住精神體？”

林以術被顧影的話提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竟然徒手抓住了精神體！

精神體，顧名思義是由天人精神力演變出來的實體。精神力越強的人演變出來的精神體越結實，像小胖雞這種幾乎和活物看不出區別的，足以表明顧影的精神力十分龐大。然而這也只能說“幾乎”，精神體是更高維度的存在，它們可以降維讓自己的主人觸摸到，但三維生物想要主動去抓住它們，卻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剛剛，林以術變不可能為可能，他抓住了憤怒的小胖雞，這才是顧影最在意的地方。

往往精神體打鬥，天人都處于弱勢的一方，一旦自己的精神體敗落，那麽天人也必敗無疑。因為三維生物的他們甚至無法觸及精神體，和談攻擊或者防禦？可如果有一個契者能觸摸到精神體，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最可怕的是沒人會猜到這一點，這将是一個致命的殺手锏。

“我不确定術型是否可以抓住精神體。”林以術不覺得研究院能造出高維機器人，這種情況更有可能是他或者那個什麽毀滅系統造成的特例。

顧影點點頭，将手中的小胖雞遞了過去：“陵光，把火收進去。”

小胖雞不情不願的将火光收回體內，還打了個冒煙的嗝，然後從主人手中跳進那個想要冒犯主人的大壞蛋手掌裏。它趁機啄了一口，看見銀白色的手掌上出現一個小坑，得意的抖動羽毛。

林以術當然感覺到小胖雞在打擊報複，但首先他沒有痛覺，其次他也不敢當着顧影的面做出些不像機器人的舉動。

顧影又讓小胖雞分別飛到林以術的頭頂、肩膀、胸前、腿腳上，林以術無一例外的能觸摸到它。

顧影召回小胖雞，讓它回精神海裏休息：“徹底删除從我回家到現在為止的所有影音紀錄。”他不相信所謂的完全隐私，無論是陵光的存在還是這臺古怪的契者他都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已删除。”

術者一絲不茍的執行了主人的命令，可惜它體內還有另一個靈魂，顧影能删除它的數據紀錄，卻沒辦法删掉林以術的記憶。

林以術得瑟起來，有種知道了狗男人大秘密的興奮，以後我突然說出來吓不死你，哈哈哈！

顧影是被精神體的異動驚醒的，其實根本沒睡夠，等他真正睡醒起來的時候，午飯已經變成了晚飯。林以術發誓自己已經按照納米精度把那兩張錄取通知書還原了，可當顧影的眼睛瞥到那裏時，他還是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好在顧影沒有停留，只看了一眼便走：“天花板，重新修。”

照理說主人的行為不歸契者管，但是當顧影連續四天晚出早歸之後，林以術還是忍不住了。

“冰箱裏的食材不夠用了，先生。”林以術拉住準備出門的顧影，其實本來是想說你臉色這麽難看，就不能歇兩天再出去玩嗎，夜店裏的小姐姐就那麽可愛？就算被喬妮妮甩了心情很不好，借酒消愁也是要有個度的啊。

然而被顧影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一掃，他就慫得自己岔開了話題。

“嗯，你自己買，錢從我賬戶上劃。”自從林以術連着兩次自作主張網購之後，顧影就鎖死了他使用自己賬戶的權限，否則顧影覺得自己遲早被一只敗家機器人玩破産。

林以術看着再次被關上的大門，有些氣悶的捶了一拳牆：今天他回來一定得說清楚，我可不想替狗男人收屍！

整整一天林以術都在組織語言，怎麽樣在表達出不準他繼續堕落下去的同時，顯得像是一個機器人的關心而非人類，或者好歹讓顧影同意帶他一起出去鬼混，這樣子起碼在出現問題的時候他能采取些急救措施。

咔噠一聲，大門打開。

林以術站在廚房裏沒回頭——一看到顧影的眼睛他就舌頭不利索：“先生，經過我這些天對您生理數據的分析，建議能從明天起在家裏靜養一段時間。”

有什麽重物砸到了地上。

林以術頓了一下，心想他該不會要沖進來毆打機器人吧，正常機器人面對這種情況是怎麽反應的？“或者您可以去醫院做一個正規詳細的身體檢查，我并不配備醫療程序。”

顧影沒有吭聲，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林以術甚至沒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他忍不住回頭偷瞄一眼，頓時變了臉色。

顧影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大門口，看樣子已經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