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掉馬？

“臨檢，出示證件。”

首都機場裏人來人往，畫面卻仿佛定格到了黑衣特警攤開手心的瞬間。林以術正渾身緊繃，在逃與趕緊逃之間抉擇，就聽身邊人笑了笑，壓低聲音無比自然的調侃：“警官，你非得檢查我嗎？眼力勁兒真好，不過我證件照可沒真人好看。”

林以術心神稍定，默不作聲的解除演算預備。沒錯，許洛的精神體能分辨出契者和人，但是在他現在就是契者身份，畢竟A+級精神體不如S級那麽妖孽，能像人一樣溝通。況且前些天眼鏡院士也跟他提過，許洛帶領的特勤小組就是在人口密集處工作的，機場顯然是他們的搜查範圍之一，那麽在這兒碰上大概真是運氣問題——外加某人裹得太可疑。

顯然這位警察大叔不在封大腕兒的百萬粉絲之列，也沒有真認出他來。許洛皺了皺眉，重複道：“臨檢，出示證件！”

封仲赫無奈的嘆氣，點開個人終端的身份證界面，故意湊到許洛眼前一厘米的地方：“喏，證件！”

許洛冷着臉退後兩步，先掃描了下證件确定并非僞造，再冷冷開口：“摘掉帽子、墨鏡、口罩，核對身份。”

封仲赫誇張的哇了一聲：“警察叔叔，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把這些摘了，你們的工作量會多多少？到時候真有通緝犯該趁機溜走了。”

林以術分明看到許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顯然已經忍耐到極限：“麻煩配合一下，摘掉帽——子、墨——鏡、口——罩！”

他背在背後的手悄悄拽了拽封仲赫的衣角，适可而止就夠了啊，就算你為了表演出清者自清的假象也沒必要真和這位專門抓捕咱的大隊長杠上。一看許隊就不是那種脾氣很好的類型，萬一給你一下狠的，硌到他手是小事，發現你人皮下面是鐵皮，咱倆都要完蛋。

封仲赫确實是為了“自證清白”才在這兒胡攪蠻纏，賊眉鼠眼的一看就很可疑，精通演技的他不屑為之。況且他哪知道自己這麽倒黴，随随便便就能碰見圍剿大隊長。

好在213號接受信息能力極強，林以術稍一暗示，他就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大概不能惹，馬上唉聲嘆氣的摘了墨鏡和口罩，又将兩手成扇形擋在臉旁：“大叔你趕緊核，趁着狗仔還沒反應過來。哎！你看我一良民你查我幹什麽，改明兒娛樂頭條別爆我吸毒被抓就好。”

任憑他怎麽暗示自己的身份，許隊都毫不動搖，拿起人臉掃描儀掃了掃五官，與證件照上核對無誤之後才點頭。

“看嘛，能有什麽問題。”封仲赫話裏帶笑，說不出的輕松，邊說着邊帶回墨鏡口罩，向林以術勾勾手便準備登機。

“等等。”

眼前一花，那位肌肉特警再次攔到他們面前，望向在後面拖箱子的林以術：“他的證件呢？”

不可否認的，林以術的機械心加速跳動起來，就怕眼前的人——或者說他腳邊龇牙咧嘴的惡狼認出來，自己就是前些天的那位假冒教授。

封仲赫無可奈何的啧了一聲，擡手摘掉林以術的墨鏡，又将他的衣領扯下一點露出字紋：“這是我的契者。”

許洛點點頭，表情沒有絲毫動搖：“請出示一下所屬證明。”

空氣中一片尴尬的沉默。

許洛皺了皺眉，惡狼從蹲坐的姿勢立起來，發出威脅的嗚嗚聲：“請出示一下你的這臺契者的所屬證明。”

所屬證明？那玩意兒封仲赫怎麽可能有！那是在購買契者的時候一同發放的，就跟契者的身份證一樣，也可以直接從系統裏調出電子檔。可問題是林以術的所屬證明上購買人絕不是他封仲赫，偏偏他剛剛一時嘴快說這是他的契者。

偷竊契者判幾年來着？我現在說這是找朋友借的行不行？不行，萬一他要所屬人親自來證明呢？那到時候我還是變成了偷竊契者的黑客。

林以術比封仲赫想得更多。許洛是對病毒契者的專項特勤隊長，任何跟契者相關的可疑點在他這兒都會被放大。不說別的，只需要他現在拿出病毒探測器輕輕按一下，再把他倆扣下25分鐘，賣唱的就徹底完蛋了。

「放棄吧，不過一枚棋子。本系統可以保證你不會被認出來。」

“不行。”

跟封仲赫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林以術早就把這個陽光樂觀的大男孩當成了朋友，除了性格極對他的胃口之外，封仲赫的存在也緩沖了他對于天契人的恐懼，以及對自己身份的接納。這個熱愛音樂的家夥沒有做錯什麽，他只是想要活着，并企圖保下更多曾經的同類。

林以術眼睜睜看着許洛的手緩緩移向口袋，并在裏面掃瞄到了一只烏金手镯。他心亂如麻……怎麽辦？怎麽辦！實在不行只能逃跑，可逃跑豈不坐實了做賊心虛？更何況一個許洛已經夠難對付的了，機場這麽大肯定還有他的隊員，逃不逃得掉都是個問號。

無論如何不能坐以待斃！

“封仲赫先生，這是你的契者嗎？”許洛的手已經完全放進口袋中。

封仲赫自從收到林以術發過去的紅色警告後就緊張起來，動力引擎預熱，就等林以術的指示開溜。而林以術也運起作戰演算，目标鎖定在惡狼身上，準備打他一個出其不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這是我的契者。”

林以術僵硬的扭頭，果然看見本該在高數課上打瞌睡的男人出現在身後。只見顧影扒開僵硬的契者和賣唱的，走到肌肉特警面前，淡定的重複道：“這是我的契者。”

說着，他從個人終端中調出契者所屬證明。許洛将手從口袋中拿出，狐疑的打量顧影兩眼，先确定了所屬證明的真實性，又找他要了身份證，左看右看都沒問題：“你的契者為什麽在他的旁邊？”

顧影撩起眼皮看了林以術一眼，直看得對方指尖發抖才淡然開口：“我的契者我愛借給誰就借給誰，違法嗎？”

許洛的眉頭肉眼可見的皺起，他冷哼一聲，牽着狼轉身離開。

肌肉警察走後只剩三人面面相觑，空氣再一次尴尬的沉默。

顧影用眼神剮了林以術好幾刀，一轉眼看向旁白的封仲赫，後者愣是被他淩厲的眼神吓得一抖，說話都哆嗦起來：“呃，那個……這是顧影吧！阿術經常跟我提起你，哈，哈哈……”

林以術滿頭黑線，簡直想把這個213契者的嘴巴給焊起來，什麽叫經常提起？你以為是家長見面會嗎！？

封仲赫幹笑兩聲後也發現了自己語病，連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阿術沒跟我說起過你。不是，我是意思是他就是個契者，他怎麽可能閑聊……”

林以術都快瘋了，直接給封仲赫的個人終端發消息：我求求你快閉嘴吧！就說我是被你黑了，行不行啊大哥？

【風中鶴】：不行，我不是那種作奸犯科的人！

【01術】：警察叔叔，快來，這兒有個病毒契者——快來把他抓走！！

封仲赫面容一肅，裝出些沉痛的表情：“顧影小朋友，對不起，其實是我黑客……”

話沒說完，顧影瞥了他一眼，拿下巴點點登機口：“走。”

“得嘞。”封仲赫得了禦旨，連忙拎起行李箱一溜煙兒的逃走，完全無視掉01術發來的一大長串問號。

【風中鶴】：對不住了兄弟，你家主人太可怕！你自己想辦法解釋吧。

【01術】：狗鶴，以後別想我幫你躲探測器！！！

顧影轉身離開機場，林以術亦步亦趨的跟着，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可越是這樣安靜的氣氛林以術越是不安，他倒寧願顧影氣急敗壞的逼問為什麽會鑽到契者的身體裏去，為什麽這麽久了都不表明身份，甚至……為什麽那天要去鬧婚。

可顧影什麽都沒說，也沒搭乘公交飛艦，就那麽沉默的行走在大街小巷裏。

走了将近半小時，顧影的額頭起了層薄汗，林以術憋得衣服裏快滲機油，總算是忍不住想主動坦白：“其實我……”

“封仲赫，天語旗下藝人，”顧影突然開口打斷了林以術的話，語氣輕描淡寫，仿佛早就知曉他想要說什麽，“你沒跟他提起過我？”

林以術實在沒想到他頭一個問這問題，懵了一瞬後連忙搖頭：“沒沒沒，絕對沒！你別聽他瞎掰。”

顧影不悅的蹙眉：“為什麽不提？那你一般提誰？”

“……”

“上次體育課樹下跟你說話的也是他吧，你一周見他幾次？怎麽認識的？他知道你的情況？”

林以術徹底傻了，這是什麽神展開，為什麽不關心他的事情反倒追問封仲赫？難不成這狗男人性取向沒變，還是喜歡男的并且還看上了封仲赫那個小白臉？林以術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一想到那些小姑娘們看到封仲赫後瘋狂尖叫兩腿發軟的樣子，再把這樣子複制到顧影身上，頓時不高興了。

林以術先憤怒的發消息大罵了飛機上的某人一通，然後酸溜溜的回道：“先生，您該去找封仲赫粉絲後援會。”

顧影停下腳步轉過身，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還裝？我本以為我是第一個知道你産生了智慧的人，沒想到你卻主動告訴了別的人。”

等等，什麽叫“産生了智慧”？林以術眼睛一亮，轉念想想明白過來，頓時想仰天大笑三分鐘。該不會狗男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林以術，只是以為自己的契者産生了智慧吧？吓得我差點自爆身份！

顧影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胸中一股煩悶之氣無法散去，就好像是自己珍藏的玩具被別人偷跑了。看看機器人傻笑的樣子，再對比着剛剛從搜索引擎上搜索的那張歌星的俊臉，越想越火大：“怎麽——契者也追星？你是不是很想我把你轉賣給他？別做夢……”

話沒說完顧影就被一雙堅硬的手臂牢牢摟進了懷裏。

林以術發出無聲的喟嘆，天知道他想抱這個男人多久了，卻只能一直戰戰兢兢的、怕暴露身份的保持着距離，甚至在成為01術之前——他們冷戰太久了。

林以術将頭埋在顧影的肩窩裏，鼻子裏分析出些許化學方程式，他自動想象成顧影身上好聞的墨蘭香。懷裏的人很軟很脆弱，仿佛稍微用點力都會死掉，讓人想拼盡全部去保護：“先生，我沒想走，也沒想為別人而戰。只要你還需要，我永遠都在。所以，以後可以叫你阿影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