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0，特定遠程指令

托辛追的福，顧影總算拿到了三天來的第一個人頭，可惜女俠組的箱子被柳媚帶着藏起來了，也不知道躲在哪裏，直到下午休戰鈴響都沒找到。

武術班的實戰場地是鹽湖，籃球班在他們旁邊的斯納沙漠，所以兩個班的營地幹脆設在了一起，位于鹽湖和沙漠交界處的一小片綠洲。夜色降至，早早退場的同學們拾來幹枯紅柳枝，在營地帳篷之間燃起一堆堆篝火，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

林以術跟在顧影身後返回營地，路過一堆篝火時，突然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他忍不住扭頭看，果然在曲軸投影屏上看見了封仲赫那個小白臉。畫面中的小白臉穿着身騷氣的皮衣，正坐在吧臺上和美女調酒師撩騷。

他手中耍了個花樣，酒杯半旋一周滑到女主面前，勾起唇角嘆息着說：“杯空了你滿上，心空了怎麽辦？”

林以術來不及對這狗血的臺詞翻白眼，耳邊就傳來女生們瘋狂的尖叫。只見三個圍在曲軸屏旁邊的女生滿臉通紅，興奮的互相搖晃肩膀，一邊尖叫一邊大喊“受不了了，我家白鶴太帥了啊啊啊～！”“是我家的，我家的！”“你們都走開，白鶴是我的！”

林以術：……追星女孩真可怕。

不過封仲赫那小子沒說謊啊，粉絲真的變多了？這就是他去麻生省拍的跟播偶像劇嗎？林以術目光轉向曲軸屏右下角，上面寫着《愛情調酒師》五個惡俗的大字。再聯想到投影上男主角深情的微笑下，是對偶像劇深惡痛絕的吐槽，林以術不禁抿嘴偷笑。

“你在追這個電視劇？”顧影冷不丁問道，篝火明明暗暗的照在他臉上，隐約能看見薄削的嘴唇敏得極緊。

林以術把注意力從曲軸屏上挪回來，聲音中還帶着絲笑意：“我追這個幹什麽，就是覺得好笑。你肯定不知道，封仲赫最讨厭偶像劇了。”

顧影覺得一點都不好笑，甚至還有些煩躁，他不喜歡身邊的機器人把目光投到那個明星身上，或者說別的任何人身上。但他慣常是息怒不行于色的人，只在琥珀色的眸子深處壓着些火，聲音倒還是淡淡的：“你有他的私人聯系方式？”

林以術點點頭：“你要？”該死的，狗男人該不會又對小白臉感興趣了吧？

“不要，”顧影說着加快腳步，從那三個追星女孩身邊走過。竟然連私人聯系方式都有了，他們的關系是好到了什麽地步？胸中那股陰郁的怒氣沉甸甸的壓下來，顧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他應該表現得更大度以交好才對。

可是就是不想他熱切的眼神停留在別的地方，不想他和那個小明星勾搭，不想他對其他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林以術本來也不是真想看電視劇，見顧影走快了便快步跟上，這毫不留戀的步伐讓顧影心裏那團火稍微平息了些，“那次之後你們有聯系嗎？”他說着攥緊了拳頭——這只是私人物品被觊觎的不悅，對，一定是這樣。

哪怕他也叫阿術，哪怕他各個習慣動作都像極了那個已亡人……

那次自然是指機場的事兒，之後幾個月封仲赫一直在麻生省避難，順便拍個偶像劇。林以術偶爾看看他的全息網粉絲數量，竟是直線飙升，《愛情調酒師》也一直占據熱播榜第一名，可以算是因禍得福了——當然，封仲赫本人是怎麽想的，就只有極個別人知道了。

“他片場忙，就聊過幾次。”林以術說，那幾次還是因為探測器出現了坐标，林以術怕他有危險才問的。

顧影的眉頭皺了皺：“不忙的話你們經常聊天？”

林以術總算是察覺出自家先生話語裏的不妙，他腦筋一動，故意說：“是啊，他覺得我挺稀奇的，老找我聊天。”

這時候他們走到了帳篷前的篝火邊，人漸漸多起來顧影也不好再明目張膽的和契者聊天，匆匆低聲道：“我看他用心不良，你少接觸一點。”

說着，顧影坐到篝火邊烤火，辛追這時候剛被王女俠揍回來，頂着個熊貓眼在烤魚。他顯然心不在焉，魚都快糊成焦炭了也不知道翻個面。林以術自然的走上前接過烤魚，又從食物箱裏拿出些新鮮食材，一起做燒烤。

武術班的學生大多帶着攻、禦、使三型，本身也是嬌生慣養的高材生，沒誰有野外生存的經驗。那些帶使者的還勉強好一些，其他篝火堆上基本都是半焦半生的黑暗料理。這時候一股榛果烤肉的香氣就十分勾人了，那烤肉味油而不膩，帶着榛果的清香，直令人食指大動。

幾乎半個營地的人都聞到了那股鶴立雞群的烤肉香味，都伸長了脖子看香味的來源——這是誰把烹饪型契者帶來了嗎？

封仲赫是不是居心不良林以術比誰都清楚，當然，大概不是顧影以為的那種“居心”。但是顧影對這誤會表現出來的态度顯然讓林以術心情頗好。他烤好五串肉，又把搶救回來的烤魚丢給辛追，抓着肉就湊到顧影身邊：“先生，吃烤肉吧。”

顧影接過烤肉咬了一口，榛果清香與肉香頓時溢滿整個口腔，情不自禁就舒服得嘆了一聲：“好吃。”原本郁悶的心情也因為這特制烤肉舒緩了一些。

林以術起身倒了杯熱水，借着水杯的遮擋悄悄說：“阿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和封仲赫太親近？”

顧影聞言一噎，側頭掃了他一眼：“你很喜歡和他親近嗎？”

那語氣中帶着三分警惕，七分醋意，林以術心想果然如此：“不，我只喜歡和你親近。”

篝火對面正在啃魚的某人手抖了抖，先是驚恐的擡頭看了他二人一眼，呆了兩秒之後又自以為明白過來，不由得崩潰的大喊：“顧影你快去找個妹子吧，再這麽設置程序問答，你不瘋我都得瘋！”

顧影懶得理他，都說零精神者五感敏銳，沒想到紅毛的耳朵竟然好到這地步。好在這貨就是個智障，怕是林以術在他面前扒光馬甲他都能自己給林以術畫上。

林以術表白了半晌都沒得到回應，不由得有些氣悶的重複道：“我說——我只喜歡和你親近！”

顧影：“哦。”

“哦？”林以術怒了，“你是不是就喜歡和女孩子親近，什麽柳媚，什麽小芳老師，什麽喬妮妮。”

顧影吃肉的動作頓了頓，嘴角的笑容瞬間斂去，提到那個名字他就想起死去的那人，心開始陣陣作痛，語氣也冷淡下來：“我喜歡和誰親近與你有關系嗎？”

林以術怒急反笑，要不是周圍都是大活人，他真想甩手走人。是了，你算什麽東西——從前人家顧影就是跟你玩玩而已，而現在你不過是區區一臺契者，充其量是個仿真玩具，誰會想要和一個玩具過一輩子？

可這又不是我願意的，我也想恢複人類的身份，可我不能了啊，那個身體早就火化星葬了啊！林以術有些委屈有些憤怒，于是陰暗的想法不可遏制的從心底蔓延：

如果天契人能在這個星球取得合法的地位。

如果人類認同了天契的存在。

或者再甚者……幹脆這個星球由天契人來統治！

「恭喜第369號天契人林以術，主觀能動值達到30，開放特定遠程指令功能。凡由該植入者制造的天契人，無論何時何地均可下達遠程指令，并可以随時獲取其坐标。望植入者再接再厲，争取早日達到60主觀能動值，開啓三級檢索及遠程指令功能。」

林以術攤開手掌，除了他以外沒人能看見，一顆精致的天星儀在他手掌上浮現，其上有兩個小點閃爍，其中一個是藍色，而另一個是紫色。鬼使神差的，林以術聯通了那個藍點的遠程通訊。

「凱收到通訊。陛下，請您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林以術輕輕啓唇，帶着點猶豫又有些難言的興奮：“凱，去尋找……”

去尋找源基因攜帶者……

去捕捉天賦高的天人！

去把我的觸角鋪展到天星的各個階層！！

越多越好！！！

他仿佛已經能看見金殿王座近在眼前，而在王座之下——研究院、軍方、乃至祀水教廷都匍匐戰栗！到那時，再沒有誰可以搶走他的人。

“對不起。”耳旁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林以術惡魔的低喃，他驟然驚醒，吓得直接掐斷了凱的遠程通訊。

他剛剛在幹什麽？他竟然想要制造主動天契人！林以術有些失控的在腦海中大喊：“毀滅系統，是不是你幹的？你幹擾了我的腦電波，你讓我想要殺人！”

「植入者請注意，本系統只是收集了你的主觀意願并開啓相應功能。你殺人，是因為你想殺。」

“不，不是的！我根本就沒有，都是你在誤導我！”

這一次毀滅系統沒有回話，想來是不屑于做這種無聊的“我不是”“你就是”的争辯。林以術重重的喘息起來，直到耳邊的聲音把他帶回現實，那種瘋狂的貪欲卻仍在深淵之中凝視着他，無時不刻的告訴他：這所有的一切，你唾手可得。

顧影猶豫着說：“我心情不好，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對我也很重要，別傷心了。”

在懸崖邊緣徘徊的靈魂仿佛又看到了光明，林以術一把抓住顧影的手，聲音顫抖的問：“我……我這樣子就可以嗎？就可以很重要了嗎？”

顧影隐約覺得這個矽基生命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于是他試探的摟過對方肩膀輕拍，安撫道：“嗯，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瞞住研究院的。”

林以術将頭埋在顧影肩窩裏，緊緊攥着他的衣角，像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別留下我一個人，我怕……我怕我受不住誘惑。”

顧影輕輕拍着他的脊背，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蜷縮在他懷裏，像受驚的兔子：“不會的。不過你別再提那個女人的名字了，我不喜歡。”

林以術的耳朵抖了抖：“你說誰？誰你不喜歡？”

顧影說：“喬妮妮，我的前未婚妻。”

林以術原本驚魂未定的心因為這句話神奇的漸漸平靜下來，甚至還有些愉快：“這可是你說的——你不喜歡她，那以後也不許再喜歡了。”

辛追硬着頭皮聽篝火對面肉麻得要死的程序對話，總算把最後一串烤肉塞進肚子後提腿就跑。他快步跑到王雨涵的篝火堆邊，女俠眉毛一挑伸手拿木棍，被他及時制止：“雨涵你先別打，不得了了！出大事兒了！”

王雨涵跟他高中同學三年，對這個人的秉性自然是了解的，知道他不會玩什麽花言巧語，況且看他的模樣是真的很着急，就耐着性子停住動作：“怎麽了？”

辛追尤有後怕的回頭看了一眼，湊近壓低聲音道：“顧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