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的趣味
陸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慌過,浴血敵營方能自如,千軍圍攻尚且面不改色,此刻卻因還沒見到正臉,只窺衣衫的人吓到。
他聽到自己的心髒砰砰狂跳,吐掉泛苦草葉,一骨碌爬起,擺個正襟危坐姿。
這是用人形第一次見面,他可以自然而然和路過的林池清打招呼,然後說話規矩,舉止端正,留下君子之交淡如水印象。
林池清一定願意和這種人相交。
陸墨隐在面具下的臉露出笑意,他的眼睛微眯,手指無意識摩挲衣料,身軀筆直,眸子溫潤。
林池清的腳步像踩在他的心尖上,陸墨無端生出一股懊惱,覺得自己此刻實在很不對勁,只是人形見面而已,況且面具做隔,有什麽可緊張?
身涉險境,生命垂危時也未見如此心緒起伏,不過當了幾月靈寵,竟連心境也一并變了?
羹火噼裏啪啦燃燒,跳躍的火星落在手上,陸墨卻沒有察覺,懷踹忐忑,餘光注視三樹之隔,一只腳跨過草叢的人,林池清繞開一顆粗壯樹木,半邊身子暴露視野,身後兩個男童乖巧跟着。
陸墨發出意義不明輕哼,目光上移,落在林池清幹淨的臉上,上面歪扭的簡筆畫消失了,私心留下的痕跡也無蹤跡。
早晨醒來發現臉上墨畫時,他是什麽表情呢?一定比現在清冷的模樣有趣吧?
陸墨彎起唇角,覺得那一定很有意思,可惜自己卻錯過了。
林池清停下腳步,望着天空,清淡的側臉與下颚脖頸落在陸墨眼裏,他忽然心頭發熱,很想化成原型攀附上去,那裏是屬于他的位置。
又這種莫名其妙念想!
陸墨低頭,止住越來越危險想法,憶起淩晨中途變味的惡作劇懲罰,那時候注視自己一時鬼迷心竅造成的牙印時,心裏卻想着這一點懲罰怎麽夠?不疼不癢的,要麽臉上也咬一口?
太明顯了,等他醒了肯定會發現,山上無人,能聯想的也只有一個靈寵吧,可是靈寵又怎麽會有成人齒印呢。
陸墨不樂觀,相處多日可以看出,深雲門是不歡迎妖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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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不甘心。
要麽隐秘一點?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唇上,咬在這裏不會留痕跡,粉嫩濕潤。
陸墨腦子轟的炸了,想什麽呢?不留痕跡還算懲罰?
心理艱難交戰,目光膠着不動,他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逼迫自己移開目光轉移思想,想出兩全其美的懲罰。
那更隐秘一點?看不見卻存在的位置?
陸墨:“……”
大概真的瘋了。
好一通心裏建設,默背色即是空數遍,心煩意亂草草畫上幾筆覆上齒印,心想這還不知道是在懲罰誰呢。
陸墨凝視黑夜裏林池清不太清晰的臉,心裏五味雜陳,倒失了第一次即将見面的緊張,剛才一番君子論全部抛卻,恨恨想着林池清這人冷淡,還是死纏爛打比較靠譜。
遙望天空的林池清垂頭,一只小巧可愛麻雀穿雲而降,自然的落在他的肩頭梳理羽毛。
陸墨:“……”煮了你哦!
陸墨磨牙,把菜譜全部回憶一遍,抛卻死纏爛打論,鬼鬼祟祟躲在樹後,耳朵朝着那方,聽見林池清疑惑道:“師姐,你怎在此處?”
師姐?陸墨仔細打量麻雀,果然發現異常,麻雀并不是正統妖怪,欲蓋彌彰的妖力下蘊含着熟悉的深厚靈力。
若不細看,會被認為是妖鳥或者靈鳥。
麻雀口吐人言:“幾個不省心的弟子聽聞靈物一事,不怕死的過來湊熱鬧,仙魔妖強者彙聚,我可不想他們死在這裏,深雲門門徒本就不多,又遵守祖上規矩,真是死一個就少一個了。”
玄玉關嘴上深雲門,其實還是放心不下座下徒弟,離開深雲門時,秦風川曾找過林池清,将玄玉關私下保護徒弟的事情說了。
林池清以為他們只是普通東行歷練,道路不同,沒想到卻巧合的撞到一起。
接下來也只好一路了。
他道:“師姐本體何處?”
麻雀支支吾吾:“在,在深雲門呢。”
林池清不信,捏訣要做法傳訊,麻雀連忙哎哎道:“別!在我徒弟那跟蹤呢!”
她絮絮叨叨說林池清變了,以前沒有這麽焉壞的,把自己身外化身保護徒弟的事說了,又說徒弟珺勿性子好動,東行路上遇上趣事,定然會改道的,這不是沒防住,原本想着東行不太平正好歷練,他們倒好,直接放棄歷練奔失望山脈來了。
玄玉關暴脾氣道:“你說我又不能現身罵他們回去,身外化身就是個普通妖怪,平時負責療傷什麽的,偶爾在危急時悄悄幫一把,所以就到這裏了,然後遇上你。”
林池清道:“身外化身與本體相沖,你既靈識放于麻雀,本體自會遲鈍,快些回去。”
玄玉關不肯,還打着那封被師弟收起來的信主意,打着哈哈漫不經心道:“一時半會沒關系,正好你我都在,不如散了身外化身,正好帶上他們明日一起進入村莊。”
她這是想和林池清一起偶遇弟子們,正大光明保護。
林池清對她的小心思看的通透,低頭凝視手上信紙,依附的氣息繞過幾棵樹木,落在低矮的樹後。
玄玉關道:“你見到白蛇了?”
林池清:“沒有,但在附近。”
玄玉關:“我的追蹤術從來不會出錯,你這進度也太慢了,追了整整一天還未遇上,他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也能分心他事,不怕又給跑了?”
幾人踩着枯葉行走,陸墨右眼皮一抖,敏感的抓住追蹤術三字,頓時什麽想法都沒了,拔腿就跑,山林樹多,轉眼失去蹤跡。
玄玉關驚叫:“他跑了!”
林池清眸子一沉,瞬間移動,擋住陸墨奔跑路線。
陸墨前後夾擊,腦子只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被發現人形,恰好旁邊有荒廢陷阱,毫不猶豫跳進去。
等了一會,林池清沒有發現靈寵,玄玉關和小妖怪追上來,幾人一無所獲,齊齊盯着信紙,遲疑的望着三米開外的樹根處。
陷阱裏,白蛇無辜的飄在積水裏擡頭與趕到的幾人對視,身後,一股令人惡寒的氣息從淤泥發出。
成精的蟾蜍睜着邪性血紅雙眼,貪婪的靠近白蛇。
“呱!”
陸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連一只不入流小東西都敢挑釁妖王了!
白蛇獨自與妖怪纏鬥,一指碾壓的事在幾人無情注視下,變的十分艱難。
他被蟾蜍咬進嘴裏,鱗片剝落,鮮血淋漓,心中大罵妖怪三百遍,還得表演費力掙紮。
林池清将一切看在眼裏,終于不忍心,拂去玄玉關阻攔的鳥羽,救出靈寵,低聲道:“他不是他。”
玄玉關:“知道啦,就算他不是陸墨,和妖王也脫不開關系!”
她這架勢,是要審問了。
陸墨從善如流爬上林池清肩處,擠開炸毛的麻雀,護食的又往上一截,纏在脖子上,對着臉頰親了一大口,耀武揚威的斜視玄玉關。
玄玉關:“!!!”
管它是誰?我只想打死它!
兩只小妖怪眼看他們在肩上已經打起來,而林池清卻無動于衷快步行走,急的不得了,想扯衣服也不敢,只能邁着小短腿徒勞叫喊:“要被其他人發現了!”
上仙與群妖為伍,傳出去可不得了。
啪!
枯枝斷裂,疾行在前面的人一矮,消失了,小妖怪連忙和茫然的玄玉關追蹤,前面是镂空的滑坡,林池清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沒發現并非實心,一腳踩下枯枝落葉,摔滾下去。
滑坡很遠,亂枝很多,小妖怪呼喊:“上仙!您在哪?”
玄玉關:“師弟!聽到回話!”
噗通,微不可聞的落水聲起,玄玉關傾聽片刻:“下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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