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凝玉上仙
凝玉背枕着村莊,面向沒有邊際的田野大河,他的眼眸裏裝的不是金黃的稻田,也沒有河水對岸星點火把與巡邏的人。
那條河把村莊隔絕,一半生途,一半死路。
明天的那時,那些人一定就像今天早晨一樣,懷着對靈寶的勢在必得踏入村莊,然後永遠的留在這裏。
如果他們能直面未知,現在跨過大河,就會發現,裏面并沒有外界所看的那麽深霧重重。
凝玉從來對生死看淡,自己的生死也好,別人死活也好,都不能讓他有半點心緒起伏。
他的眼睛,心裏,永遠裝着過去,他就像存活在當下,靈魂卻游離許久以前的活死人。
或許他早該死了,死在無數次危險的決鬥裏。
可他好端端活着,活成了所有人的恐懼。
他的眼裏掠過許多東西,然後歸與沉寂,他捉起伏草的蝴蝶,做出略帶涼意的淺笑。
“你們來了。”
是篤定的陳述句,凝玉捏着蝴蝶薄翼,輕輕一抹,弱小的生命就在指尖消失。
玄玉關和林池清從陰影走出,看着破碎飄零的蝴蝶,那是被賦予靈念用以監視凝玉的靈蝶。
凝玉一早就發現了跟蹤,故意走下去,讓幕後的人在黑暗的房間裏觀看他所經歷一切。
玄玉關心裏沉悶,做的這些事,全被人看在眼裏,不僅是無用功,還被反利用引至這裏,
凝玉上仙請君入甕,而自己和林池清絲毫沒有懷疑就自信的入了圈套。
他們都低估了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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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玉平靜揮手,一團羹火驅散夜的冰涼,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邀人席地而坐,與他們自然說着話。
“他叫顧雪回,原先是什麽名字,我已忘了。”
三百年前,這裏還是欣欣向榮的村莊,身處仙門洪流中的三流門派,湮滅在資源争奪的滅門裏,重傷的長老帶着為數不多的幸存者踏進妖獸活躍的領域,終于在暗無天日的厮殺裏在山脈争的一席之地。
最初的幾十人慢慢繁衍,過着平凡的隐居生活,也有不甘平凡的人還在修仙問道,但他們只求長生,不求聲名。
發現靈脈的那個春天,垂暮長老的孫子出生,恰逢同一時期,便起名凝玉。
靈脈給村莊帶來財富,也帶來野心,安生幾十年的顧族陸續走出村莊,進入仙門或經商。
凝玉的父親在遠赴仙門行列,多年後父親風光回族,身旁跟着秀美的年輕女人,以及尚小的孩童。
母親上山打獵去了,凝玉被父親單獨叫來,和陌生的母子同處一室。
許久不見的俊朗男人指着他告訴母女,這是我兒子。
凝玉很聰明,已經懂得察言觀色,他的心裏隐隐有預感。
果然,父親指着陌生人對他說:“那是你的弟弟和娘。”
十四歲的凝玉還不懂得隐忍,被寵愛着長大的他曾經憧憬過父親,可是看着這個幾乎消失在記憶裏的男人,他忽然感到委屈。
他在那裏大嚎,驚動了整個村莊,飛鳥群飛夾着他尖銳叫喊:“爺爺!有人要拐。賣你孫子!”
“……”
短短一瞬,房內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外面已經擠滿一堆兇神惡煞的人。
一觸即發的大戰場面在注意到男人和母子時變的尴尬。
凝玉趁裏面的人吵嚷,擺脫人群沖出去,老遠的地方他回頭,看到被擠出來的茫然無助華衣男孩。
男孩只有十歲左右,深冬的大雪與瑟瑟寒風裏低聲哭泣。
凝玉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布料堪堪和富貴沾邊的衣服,兇兇的遠眺,心想,我還沒哭你哭個屁啊!賭氣握着雪球砸過去。
父親在屋子裏大聲說着真愛,爺爺裏面怒罵不孝,村子裏的大人說着不忠,一群小孩子替凝玉委屈。
父親大聲回抵着什麽,撥開人群帶着白着臉的女人出門,把無助的男孩牽起,往後院去了。
凝玉僵在那裏一動不動,每次羨慕別人有父親時,他便去後院歇息,黑漆漆空曠的後院沒有一個人,他就躺在父親曾經睡過的床上努力回憶着模糊樣貌,拜拜天地,求能夢中一聚,
凝玉重重抹了一把眼睛,紅了眼往山上跑。
他的母親是全村最有天賦的人,也是性子最冷淡的人。
他一直以母親為榮,夢想着以後能與她一般強大。
從前凝玉經常聽見背地裏有人議論母親如何如何有天賦,若不是為了村莊,斷然不會嫁與顧輕。
哪怕嫁做人婦,她也未見平凡,天賦給予她不用多努力就能強大的力量。
凝玉的母親不強勢,人美話少,勤懇也孝順,所有人心裏她都是很優秀的人。
顧輕入仙門,她選擇放棄前程陪着兒子,可是現在……
凝玉在山上抱住,扛着死去妖獸傷橫累累的母親大哭。
“娘,趕他們走好不好?”
大少爺任性慣了,只遵從內心說着不想要父親的話,沒有顧慮很多,自然也沒有看到母親的表情。
相安無事的日子過了一個月,父親和他的妻兒打着見家長的名義住着,偶爾會過來看看凝玉,每回都被事先得到消息的凝玉躲開。
大河的另一岸,層疊山林裏,同村的小夥伴聚集一起,替他不爽,一起商量着報複,他們能報複什麽呢?對大人沒有辦法,就只有那個孩子了。
凝玉沒有說話,默許這種行為,父親回村的第三十三天,帶回來的兒子有了新的名字“顧雪回”,顧雪回,雪天裏回家。
這是他的家,而不是凝玉的家。
凝玉時常跑到母親那裏哭,母親哄他入眠,從不多說。
也是那一天,得到默許的夥伴們開始行動了,大家都是一起玩大的,發過誓是一輩子的交情,絕對不容許顧凝玉受委屈!
報複落在了顧雪回身上,那段時間,顧雪回總是帶着傷,沉默寡言,看人的目光充滿懼怕。
凝玉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麽,有心想問問同伴,心裏又恨,關我什麽事!
日子一天天過了,他看淡了,第二個月中旬,父親帶着顧雪回闖進屋子,指着凝玉道:“是不是你帶人欺負雪回!”
凝玉漠然看着陌生人。
顧輕氣急,打了他一巴掌。
凝玉脾氣也上來了,大吼:“你滾!”
一下子捅了馬蜂窩,屋子裏聞訊而來了不少人,顧輕指着發妻道:“你教的好兒子!”
族長揉着凝玉的臉,重重嘆氣,對沉默寡言兒媳婦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
寧願搖頭,牽着凝玉的手,冷淡的背對顧輕:“一刀兩斷吧。”
顧輕在外頭風光慣了,嬌妻兒子都有,老丈人又是一派掌門,哪能受人擺臉,就要發作,秀美女人拉扯他的衣袖,露出不認同。
顧輕忍下話,冷哼。
凝玉沒有回頭,看着寧願:“娘,我們去哪?”
族長忽然發狠:“哪也不許去!這裏就是你們的家!”
顧輕:“爹!”
族長:“我沒有你這種兒子!滾出這個村莊!”
一群小屁孩拉着陰陽怪氣的語調,吹着口哨外頭呼喝:“滾出去~滾出去~”
顧輕臉沉如墨,仇恨的瞪着寧願。
凝玉看見了,護母:“我們過的好好的,你為什麽回來!這裏不歡迎你!我也不歡迎你!”
一群小屁孩:“不歡迎~不歡迎~”
顧輕:“逆子!留你作甚!”
掌風呼嘯,顧輕也沒打算下手,只是做做樣子,寧願卻忽然動了,她沖到顧輕面前,風削斷她一縷發。
她冷靜道:“決鬥吧。”
作者有話要說:
冷酷游離三族之外,不屬于任何勢力的強大凝玉上仙,小時候是個傲嬌任性的腦回路清奇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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